24

秦若瑾跑了, 但棋局還在繼續。

秦月微白去拿了盤糕點,一時還有些無奈,擡眼看向秦語辭, 用目光詢問這盤糕點要如何處理。

“放在桌上吧。”秦語辭道,輕輕擺了下手,“我們吃。”

“好。”秦月微應道,随即重新坐回椅子上, 将糕點輕輕放在了一旁。

随之又道:“如今已經夜深, 殿下可有疲乏, 這棋局是否還要繼續?”

是啊,夜深了。

秦語辭擡眼向窗外看去, 不知為何莫名想到了林墨然的臉, 這會兒她或許已經收整完畢躺上了床榻,又或許早已進入夢鄉多時。

不像自己, 明知已經夜深,卻絲毫沒有睡意。

曾聞乾元會對自己的坤洚産生依賴,以往她沒有體會過, 自然是不信的, 直到現在卻莫名覺得這話确有幾分道理。

尤其聞着周身殘留下來的花香,更是叫她心神不寧,得不到片刻的安靜,總是會忍不住的想此時墨然在做什麽,是否入睡,以什麽樣的狀态入睡,可有做些什麽有趣的夢……

好似生了隐疾。

而最值得深思的是, 自己分明還沒有對她進行标記, 那麽這陣難以言喻的依賴感究竟從何而起。

秦語辭莫名将自己繞進了僵局, 着實心不在焉,一着不慎,竟還叫秦月微趁機贏去一局。

半晌,秦語辭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黑子:“你贏了。”

“僥幸罷了。”秦月微聞言緩緩搖頭,臉上依舊是和善的笑意,“若非殿下故意留情讓我,月微不會有絲毫取勝的機會。”

這話說的倒極為謙卑,可若是真的謙卑,也便不會出現眼下的局面。

話音一落,秦語辭意味頗深的看了她一眼,片刻輕輕啓唇,道:“本宮突然覺得有些乏了。”

“今日便到這兒吧。”

“好。”秦月微聞言随之起身,同秦語辭恭敬行了禮,表示自己這就離開,不再多做叨擾。

就這麽一路走到了門口,可不知因何,腳步突然停頓了一下,似是還有什麽話要說,于是便重新回過了頭:“殿下日後若還想下棋,無論何時,月微一定奉陪。”

秦語辭應聲勾唇笑了笑,語氣淡淡:“如有機會,會的。”

這個答案就很模棱兩可,意思大概可以理解為就算你想來,我也不一定會叫你。

秦月微的臉色果然變了變,不過只一瞬又很快恢複如初,同樣勾唇報以微笑,道:“月微告辭。”

語畢,随之離去。

朝雲已在外面等候多時,見二公主走了,估摸着長公主是要準備休息,于是連忙走進來收拾,目光一瞥,瞧見桌上放着的糕點,正打算問問公主還要不要吃。

結果還沒等說話,就見秦語辭擺了下手:“倒掉。”

啊,倒了?

以往她見墨然留下伺候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啊,不光能吃到好吃的糕點,有時趕上公主心情好,甚至還能和公主一起用膳。

怎麽到她這就倒掉了。

朝雲不解其意,還沒想明白就又聽秦語辭開了口,語氣冷淡的問她:“聽到了嗎?”

诶,诶,聽到了聽到了。

朝雲心裏苦,不敢多想,連忙端着那盤糕點跑去倒掉,一張臉皺巴的好似新生的嬰兒。

一邊走還一邊感慨,長公主的心思你別猜。

“……”

一夜很快過去,轉眼翌日。

林墨然昨晚回去的早,又因頭次迎來潮。期身體不适被免去了課業,心裏不用想這些糟心的事,自然睡得香,一覺醒來頓時元氣滿滿。

甚至比平時還要提前一些到達了秦語辭的寝殿。

誰知一去才發現,秦語辭竟然早就起了身,此時正端坐在桌邊看書。

林墨然見狀一愣,連忙随手拿起件外衣幫秦語辭披在肩上,眨眨眼有點好奇的悄悄盯着她看了看,半晌還是沒忍住問了句:“公主今日為何起的如此早?”

話音一落,秦語辭輕輕放下了手中的書,緩聲道:“本宮一夜未眠。”

好家夥,一宿沒睡!

林墨然吓了一跳,心底下意識的小聲罵了她一句,秦語辭你可真棒,病才好多久啊就這麽作。

但面上卻根本不敢造次,反而乖巧又善解人意的道了句:“公主是不是心情不好?”

“可是發生了什麽事,竟能叫公主為之徹夜憂心?”

整個一變臉大師。

秦語辭應聲側目看了她一眼,好似并未察覺到她的表裏不一,開口有意将昨日棋局上的事說與她聽。

林墨然全程聽的很認真,時不時點頭回應,直到最後才突然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秦語辭之所以一宿沒睡,難不成是因為下棋輸、輸了?

不會吧,你這麽小孩子氣的嗎!

林墨然雖然不太相信,但眼下的情況好像就是如此,一時還有點想笑,突然覺得秦語辭也不全如她面上表現出來的那般穩重。

于是便開了口,像是哄小孩子一般的哄她:“奴婢曾在書中聽到過一句話,說是勝敗乃兵家常事,這個道理放在棋局上想來也是一樣,公主不必太過介懷。”

“況且公主棋藝如此高超,定是看對方輸得太慘,一時于心不忍,故意手下留情讓了她一盤。”

不光哄了,還順勢為人找了個臺階下。

話音一落,秦語辭的唇角果然向上揚了揚。

林墨然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動作,還以為她放下了,剛想再說些別的,便聽秦語辭再一次開了口:“是本宮棋藝不精。”

是什麽讓你有了這樣的錯覺?

林墨然連忙搖頭,表示若公主說第二,那便沒人敢說第一了,再者就算真的有哪裏有所疏漏,多加練習就好了嘛。

“是嗎。”秦語辭挑眉看了她一眼,眼底似是閃過一絲笑意,“既如此,墨然便陪本宮一起練習吧。”

“?”

林墨然聞言一愣,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怪不得秦語辭前面歪歪繞繞說了那麽多,合着是在這兒等她。

于是連忙道:“可墨然還有一些瑣事尚未處理。”

秦語辭擡手輕輕叩擊桌面:“夕雪。”

“奴婢還得去小廚房監督宮人熬藥。”

“朝雲。”

“我……”

“暮晚。”

這次不等她說,秦語辭幹脆直接都将人喚來了。

林墨然見狀頓時無語,長樂宮這麽多人手,她甚至懷疑秦語辭會為了留住她,将所有人全都叫個遍,不得已只能作罷,秦語辭擡手點了下一旁的椅子,她便随之乖巧坐了過去。

像只啞巴鹌鹑似的沉默半晌,待棋牌擺好,還是沒忍住道了句:“可墨然不會下棋。”

話音一落,秦語辭随之開口,依舊是那四個她最不願意聽的字,好似魔鬼的低吟:“本宮教你。”

嗚。

林墨然沒轍,只得認命,點點頭道聲“喏”字,按照秦語辭的指示拿起白子,正想問問該怎麽下,卻不想秦語辭竟然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肌膚貼在一起,莫名有些癢,林墨然無意識的抖了一下,随之側目,看向秦語辭的臉。

她今日只簡單盤起了幾縷烏發,更多的散落下來,披散在頸側,長發如墨一般,帶着悅目的光澤,也将她本就如雪的皮膚襯托的更加白皙。

眉目如畫,冰肌玉骨,這世間所有美好的詞放在她身上幾乎都不為過。

林墨然一時看呆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連忙低頭看向棋盤,卻見秦語辭早已落下了好幾子。

生怕秦語辭罰她,連忙裝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目光晶亮亮的,裏面藏滿了細碎的光。

耀眼又燦爛,叫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也勾的人下意識将手上的力度收緊,甚至心底漸漸有個想法萌發出來,像這般一直握着,似乎也很不錯……

和尋常一樣,時間過的很快,不知不覺就從手心裏流走了。

林墨然再一次在秦語辭的寝宮裏耗了一整天,好在有美味的午膳和晚膳,閑暇之餘也總有各種各樣的糕點可以品嘗,這才沒叫她忍不住悄悄溜走。

不過溜走這事頂多也就是在心底想想,刨除她不敢以外,就算她真的想跑,那也得先逃得過秦語辭的眼睛才行。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今天的秦語辭簡直過分黏人了。

這個想法一直在她心底籠罩着,直到傍晚終于得到落實。

是的,她真的太黏人了!

林墨然像往常一樣服侍着她上了床,放好幔帳,随機講了幾個系統提前幫自己準備好的故事,想着兩天一夜都沒睡,秦語辭總該困了,便提議離開。

誰知秦語辭卻并不同意,而是雲淡風輕的道了句:“今晚墨然留下吧。”

“……?”

林墨然聞言一愣,腦海中頓時又想起了昨日發生的那些事,腦袋下意識的搖成撥浪鼓:“夜深了,公主需要好好休息,奴婢實在惶恐,還是不要留下來叨擾的好。”

“無妨。”秦語辭不以為意,“本宮不覺得打擾。”

“況且,”她道,目光幽深的看向林墨然的眼睛,“何來惶恐一說,之前不是已然留宿過了麽。”

快別說了,那不是意外嗎。

林墨然有點臉紅,雖然不知因為什麽,但卻看出秦語辭恐是鐵了心要她留下,別無他法,只得應答。

反正也一塊睡過了,秦語辭身為一個高高在上的長公主,肯定也不會對她一個小侍女做些什麽,要怕也是她怕,自己沒什麽可擔心的!

這樣想着,稍作收整過後,林墨然終究還是留了下來。

好在寝宮裏的床足夠大。

林墨然在心底做足了建樹,這才默默爬上床,只占據一個小小的角落,生怕自己聞多了秦語辭信引的味道做出什麽不對勁的事,于是便拿後背對着她。

整個人團成一團,藏在被子下,好似一個可愛的小山丘,但卻足以無比神奇的填平秦語辭心底所有的煩躁和不安。

也不知借着月光盯了她多久,秦語辭這才總算緩緩道了句:“睡吧。”

話說出了口,身旁的人卻并無絲毫動靜,方才驚恐害怕的也是她,如今安然入睡的也是她,真的好似鹑鳥,前一刻還在聒噪個不停,可若是将其捧在手心裏,稍作安撫便又能很快消停。

不知怎麽,秦語辭饒有興趣的撐起了身,将睡在床邊的林墨然輕輕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攬了攬。

她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聞。

以往秦語辭只是覺得在意,程度并不很深,可如今經歷了昨日的事,她卻莫名好似變成了另一個人。

貪婪般的想要多聞,想要時刻感知到她的存在,不想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鬼使神差般的,秦語辭緩緩低下了頭,回憶着那晚的細節,輕輕吻了下她的耳根。

動作明明很輕,可眼前的人卻莫名醒了,朦胧的睜開眼,覺得耳朵有些癢,便擡手附上去認真的揉了揉,随之又下意識的側了目。

瞧見秦語辭正在盯着自己,許是頭腦不太清醒,竟并未覺得有什麽不對。

甚至還開口軟乎乎的小聲問她:“公主,你怎麽還不睡啊?”

她道,下意識的擡手将秦語辭按了回去,又貼心的小心翼翼幫人蓋好了被子,如同哄小孩一般拍了幾下她的後背當做安撫,這才道:“注意保暖,防止受風也防止被咬。”

秦語辭:“被咬?”

林墨然認真的點點頭:“嗯,我覺得公主的寝宮裏好像有蟲子,好奇怪呀,明明都已經冬天了。”

“不過不要緊。”她笑笑,實在太困,終究沒忍住閉上了眼,但還是努力說完了接下來的話,“墨然打蟲子可厲害了。”

“明天就把它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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