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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1)

“下官李泰見過陸大人。”

李泰自稱下官,??說明他是官場中人,居然也被人追殺,可見他所涉及的事件,??肯定牽扯巨大。

傅南陵和季翎岚對視一眼,??接着問道:“李泰,??你在何處任職?官居幾品?”

“回大人,??下官在遼遠布政司下轄經歷司任經歷一職,??官居六品。”

“遼遠布政司?”傅南陵看向季翎岚,??道:“若我沒記錯,??那些追殺他的人,??自稱是提刑按察司佥事李恒,你可認識此人?”

“回大人,??提刑按察司佥事李恒是下官至交好友,若不是有他掩護,??下官也不可能逃出生天,得遇大人,??此時他大抵是沒了性命。”李泰悲痛之下紅了眼眶。

“且不說這遼遠是距離京都最近的行省,就是佥事一職也是五品朝廷命官,??怎能說殺就殺,到底是誰這般膽大包天,??又為何故?”傅南陵的眉頭皺的死緊。

“回大人,此間事皆因遼遠布政使高瑾,??及其黨羽貪污赈災糧所起。”

“哦,??這事從何說起?”

“五年前遼遠連續兩年大旱,??幾乎顆粒無收,受災百姓達數百萬。皇上仁慈,心系百姓,??曾三次撥下糧款,達五百萬石糧食,數千萬兩白銀,然而仍舊有數萬百姓餓死街頭,幾十萬人流離失所。”

“怎會如此?遼遠距離京都如此之進,若是發生此等大事,為何京都沒收到半點消息?”

傅南陵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雖然上一世也發生了這件大案,他卻因為身體原因,不曾詳細了解,只知道這起大案之後,京都的法場接連被鮮血染紅了大半個月。

“大人,高瑾與其黨羽在遼遠只手遮天,但凡與其作對者均被其迫害,布政司參議劉吉并非暴斃而亡,實則是因他負責督糧道。劉參議不忍百姓再受迫害,偷偷記錄下這些年高瑾及其黨羽的貪腐之證,可惜被高瑾發覺。高瑾派人潛入劉大人家中,用毒藥毒死了他,對外宣稱劉大人是因病暴斃。”

“你怎知劉大人是被毒死?”

“回大人,劉大人向來身體康健,前一日還和下官去糧庫巡視,怎會一夜間便暴斃?”李泰停頓了停頓,接着說道:“劉大人死後,劉夫人見其死狀有異,便找了大夫給劉大人查看,大夫皆言劉大人口唇發绀,很有可能為心疾發作所致。可劉大人并無心疾,且劉大人雙手手腕有淤青,明顯是被人束縛過雙手,劉夫人去報案,要仵作驗屍,很快提刑按察司的人便上門,負責此案的便是李恒。李恒剛剛将劉大人的屍體帶走,就被高瑾的人攔截。李恒給劉夫人報信,劉夫人上門索要屍體,均被拒絕。十幾日後,屍體被送回,已經腐敗不堪,給出的結果依舊是心疾發作。劉夫人心知高瑾勢大,她一個婦道人家,還有幼兒要撫養,根本無力與其作對,且不忍劉大人再被迫害,就安排了喪禮下了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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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李泰停頓下來,季翎岚下意識地接話道:“口唇發绀,的确是心疾發作表象之一,故不能判斷他是否中毒。有許多毒素皆會讓屍體造成此等表象,例如河豚之毒。”

“河豚?”傅南陵若有所思,道:“‘河豚出于江海,有大毒,能殺人’,‘凡烹調者,腹之子、目之精、脊之血必盡棄之’,‘凡洗宜極淨,煮宜極熟,治之不中度,不熟則毒人’。”

“陸大人的意思是劉府中有高瑾之人,在其食物中下毒?”

“也不無可能。”傅南陵看向欲言又止的季翎岚,道:“阿岚可有不同見解?”

季翎岚原本想說這種毒還可以提取後靜脈注射,但猛然想起這裏是古代,就連注射器都沒有,那種可能只能被排除。

“李大人方才說劉大人手腕處有淤青,若是被人在食物中下毒,應不會有這種束縛傷,我更傾向于是有人束縛住劉大人後,強迫其喝下提取的河豚毒液,致其死亡,當然也可能是其他毒物。”

季翎岚說出自己的推測,轉頭看向李泰,問道:“李大人,劉大人是何時被害,已過去多少時日?”

“劉大人是五月初五被害,已去一月有餘。”

季翎岚小聲的嘀咕道:“一月有餘?以現在的氣溫來說,屍體應該已經腐敗的差不多了,即便找到也只剩白骨,恐怕無法檢測有沒有中過毒了。”

最主要的是這個時代并沒有法醫科學的理論支撐,也沒有精密的儀器供他使用,就算他能進入解剖實驗室,能讓唐棠幫他檢測,說出來也沒有人會信,不能作為證據。

“阿岚,阿岚……”季翎岚說話聲音太小,傅南陵未曾聽清。

“啊,哦,那個我是說,劉大人的屍體現下應已變成白骨,無法辨別是否中過毒。”季翎岚看向李泰,問道:“李大人,你為何會被追殺?劉大人生前是否将高瑾貪腐的證據,交到了你手上?”

李泰的眼神一閃,眉頭下意識的皺起,道:“你是如何得知?”

李泰說完,随即看向自己的腹部,臉色變了又變,看向季翎岚,道:“東西在你那兒?”

“李大人若是在問你塞在傷口裏的東西,确實是在我這兒。”季翎岚從袖袋中掏出一枚銅制的鑰匙,放在了桌上。

李泰連忙将鑰匙拿起,仔細确定真假之後,不禁松了口氣,見季翎岚看過來,慚愧地說道:“季小公子,實在對不住,這鑰匙背負着數位大人的性命,不容有失,還請見諒。”

“李大人嚴重,您這樣不顧個人安危,為的都是那些枉死的百姓,這種精神令人敬佩,阿岚又怎會小肚雞腸。”

李泰之所以這麽做,應該是覺得自己命不久矣,想用這種方式避免這把鑰匙落入那些人手中。

李泰嘆了口氣,道:“說來慚愧,下官原本從未想過要與高瑾作對,自以為深谙為官之道,時時處處明哲保身,誰知高瑾竟對劉大人下手。劉大人對下官有提攜之恩,下官一直視劉大人為恩師,若是對他的死熟視無睹,那便是忘恩負義,活着與死了又有何異。”

傅南陵的目光始終放在那把鑰匙上,問道:“這把鑰匙如何使用,證據又在何處?”

“這把鑰匙是劉大人生前所贈,他早就預料到高瑾會對他下手,便在府中建造了一間密室,密室只有劉大人知曉在何處,而開啓密室的鑰匙便是這把,裏面藏有高瑾貪腐的所有證據。”

季翎岚疑惑地問道:“高瑾如何得知鑰匙在你手中?”

“高瑾想方設法也未曾在劉夫人那兒找到賬冊,又因劉夫人身份,不便過于為難,只是将其囚禁在府中,不得外出。而我在劉大人手下做事,又素與劉大人親近,高瑾便懷疑到我身上。我虛與委蛇,卻被自家人出賣,幸而被李恒所救,逃出寧城。只是我一介文人,又身上帶傷,終是未能到達京城,倒在了永平鎮外。”

“原來如此。”季翎岚點點頭,看向傅南陵,道:“大人,此事關系重大,唯恐高瑾狗急跳牆,還是趕緊回京,将此事禀告皇上,再做定奪為好。”

已知的兩個朝廷命官,一個正三品,一個正五品,均被迫害,足以說明高瑾在遼遠的勢力之大,以及心狠手辣。李泰逃脫,以高瑾的性子,定然窮追不舍,想盡辦法除掉這個禍害。加之傅南陵的身份特殊,他們的處境真的險之又險。

傅南陵淡淡地說道:“若當真如此,恐怕我們回京的路将九死一生。”

季翎岚眉頭緊皺,道:“大人的意思是他們會在回京的路上設伏截殺?”

“若是讓我們回京,他們便是死路一條,若是将我們截殺,稍微處理的幹淨些,他們便可以高枕無憂,阿岚覺得呢?”

傅南陵嘴角的冷笑,讓季翎岚一怔,傅南陵似乎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單純。

“大人,每日進京之人不在少數,只要喬裝改扮得當,他們怎麽确定我們是何人?”

在季翎岚想來,傅南陵有這麽精巧的人/皮面具在,只要不是特別熟悉之人,應該不會發現破綻。

傅南陵自然明白季翎岚在想什麽,無奈地說道:“他們對我們确實不熟悉,但李泰不行。”

“那便讓李大人留在席柳山,我們進京向皇上禀明情況,然後帶齊人手,去寧城找到證據,再接李大人一起回京。”

“我擔心他們會疑心李泰藏身在席柳寨。以高瑾的心智,就算短時間內想不通,時間一久,也定會起疑心。”傅南陵停頓了停頓,接着說道:“還有劉府,若是高瑾狗急跳牆,一把火将劉府付之一炬,那劉大人的家眷恐怕也不能幸免。”

最最重要的是傅南陵清楚,高瑾能這般肆無忌憚,身後還有人給他撐腰,一旦朝廷大動幹戈,肯定會打草驚蛇,到時候恐怕不止保不住證據,還會血流成河,連累不少無辜之人。前世,這起案子傅連朝也是籌謀了許久,有了十二分的把握之後,才動的手。即便如此,劉府上下三十幾口,以及李泰等人,都未能幸免。可隐藏在高瑾背後的人,依舊沒能被揪出來,直到他繼承皇位。

季翎岚皺起眉頭,問道:“大人能否告知,為何朝廷會容忍席柳寨的存在?”

既然已經參與其中,季翎岚索性問出心中疑問。

傅南陵沒有回答季翎岚,反而看向李泰,問道:“高瑾黨羽是否已涉及遼遠提刑按察司,以及督察司?”

李泰回答道:“回大人,下官雖不知具體名單,卻可根據劉大人之死判斷,提刑按察司恐已被高瑾收買。至于督察司那邊,下官并不了解。不過,素聞督察使張大人與高瑾不合,兩人之間很少來往。”

“張漢臣……”

傅南陵努力回想着前世的記憶,恍惚間記得張漢臣是在他登基後,舊疾複發病逝的。

季翎岚忍不住發問道:“大人對此人可熟悉?”

傅南陵沉吟了一會兒,答道:“此人是朝中老臣,為朝廷東征西讨,立下汗馬功勞,應是可信。”

季翎岚想了想,說道:“既然回京之路艱險,不如我們索性前往寧城,置之死地而後生。”

傅南陵一怔,随即眼睛一亮,看向季翎岚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贊賞,道:“阿岚真是聰明,想必高瑾那厮怎麽也不會想到,我們非但沒有回京,反而進了他的老巢。”

李泰眉頭緊鎖,道:“大人将賭注壓在張大人身上,是否太過冒險?”

在場的人都是聰明人,很快便能明白其中含義。

傅南陵和季翎岚對視一眼,嘴角勾起笑意,道:“我們可做兩手準備,一路南下去寧城,一路繞道北上回京都。即便高瑾再只手遮天,也不過是遼遠一地,而進京之路可不止這一條,只需多耗費一些時日而已。”

季翎岚站起身,道:“既如此,我們便先行定下,李大人重傷未愈,還需多休息,我們明日在商談詳細計劃。”

李泰見狀,将手中的鑰匙遞給傅南陵,道:“陸大人,下官今日便将此物交給陸大人,還望陸大人能妥善保管。”

傅南陵也沒矯情,将東西手下,道:“李大人放心,再強壯的蝦米也只是蝦米,翻不起大浪,收拾他們不過是早晚的事。”

“下官代遼遠百姓謝過陸大人。”李泰躬身施禮。

傅南陵沒有多說,和季翎岚一起出了客房。

兩人回到房間,傅南陵吐了吐舌頭,小聲說道:“阿岚,你說我剛才表現的怎麽樣?能不能把李泰騙到?”

看傅南陵讨賞的小孩子模樣,季翎岚有些恍惚,對方才心底産生的懷疑又有些動搖。他笑了笑,說道:“阿陵表現的很棒。若不是提前知道你不是陸九,我也定然被你騙過。”

“嘿嘿,父皇說在人前定要有威儀,這樣才能體現皇家人的氣勢,不讓那些大臣欺負了去,可我總覺得這樣好累。”傅南陵順勢扯住季翎岚的衣袖,笑眯眯地說道:“還是和阿岚在一起好,我可以無拘無束。”

看着傅南陵眯起的眼睛,季翎岚好笑的搖搖頭,将剛才的猜想抛之腦後,這哪裏是心機深沉的大灰狼模樣,活脫脫就是個被寵在掌心長大的純真小白兔。

“阿陵,我方才問你的問題,現在可以回答了麽?”

“方才?”傅南陵想了想,恍然道:“阿岚是說這席柳寨的來歷?”

季翎岚點點頭,道:“沒錯,我一直很好奇陸九的身世,他為何會進宮做了禦前侍衛,朝廷又為何容忍在京都附近有這麽一個寨子?”

傅南陵拉着季翎岚來到桌前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壺,給季翎岚倒了杯茶,道:“阿岚,你的嘴唇幹裂,喝點水潤一潤。”

剛才還不覺得,傅南陵這麽一說,季翎岚本能的抿了抿唇,頓時感到一陣疼痛,不用看他也知道,定是開裂了。

“阿岚,你怎麽這般不小心,都流血了。”

傅南陵伸出手指摸了摸,殷紅的顏色沾染在略顯蒼白的指尖上,就像開了的花兒一樣。

季翎岚一怔,腦袋向後躲了躲,不在意地說道:“最近天氣幹了些,身體缺水,多喝點水就好了。”

傅南陵回神,将水杯往季翎岚面前推了推,道:“那阿岚多喝水。”

季翎岚端起茶杯喝了兩口,道:“阿陵,你跟我說說席柳寨的來歷。”

“阿岚應該已經見過席柳寨的大當家了吧。”傅南陵也給自己倒了杯茶。

“見過,在進寨的當天見過一面,是陸九的義父。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哪家的先生,溫文爾雅,氣質不凡,跟傳說中占山為王的土匪頭子,一點都不像。”

傅南陵笑了笑,說道:“他确實不像。這席柳寨建于三十年前,第一任寨主是蔡永彥,他是皇爺爺在位至今,唯一的一位異姓王爺,被皇爺爺封為康陵王。他骁勇善戰,為皇爺爺開疆拓土,曾經也是風頭無兩。”

季翎岚一聽,心裏越發好奇,問道:“那為何會放着王爺不坐,來這席柳山當個寨主?是發生了什麽變故?”

“聽父皇說,當年康陵王駐守邊疆,其王妃李氏并未随行,留在京都照顧幼子,也就是現在席柳寨的大當家蔡自新。康陵王一輩子忠心耿耿,一心為國,誰知敗就敗在了他的王妃李氏身上。”

傅南陵喝了口茶,接着說道:“父皇念在康陵王功在社稷,而他又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便破格提拔其妻弟李盛,為親衛軍忠顯校尉一職,正六品,雖然品階不算高,卻是個不錯的差事。誰知那李盛是個不安分的,仗着康陵王的權勢,在京都胡作非為,甚至鬧出了人命。那死者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而是刑部侍郎蔣青的本家侄女。蔣青一紙禦狀告到了皇爺爺面前,皇爺爺大怒,将此事交給了刑部查辦,最後查明真相,是那李盛見色起意,強行擄走了去寺廟上香的蔣玲兒,意欲施暴之時,将奮力反抗的蔣玲兒掐死。”

見傅南陵停頓下來,季翎岚出聲問道:“那後來呢,李盛是否認罪?”

傅南陵呲笑一聲,道:“他自然是死不認罪,想着康陵王能救他一命。可證據确鑿,即便他不認罪也沒用,皇爺爺禦批了秋後問斬的刑罰。”

季翎岚猜測道:“康陵王便因為這個對先皇産生不滿?”

傅南陵搖搖頭,道:“不是,康陵王并未覺得皇爺爺做的有何不妥,還寫了請罪的折子。”

“那是這起案子後來又起了波瀾?”

“是,這起案子原本是板上釘釘,若是就這麽了結,頂多就是死李盛一個,可康淩王妃卻不這麽覺得,哭着鬧着非要将李盛救出不可。康陵王不同意,她便利用銀錢疏通關系,甚至找人污蔑蔣玲兒的清白,讓人散播謠言,說蔣玲兒是個浪/蕩/女子,早就與外男私通等等,讓蔣玲兒死後也不得安生。”

“這康陵王妃做的太過了,不僅害了人家姑娘性命,還污蔑其聲譽,實在是欺人太甚。這康陵王英武一世,怎的娶了這樣一個王妃?”季翎岚眉頭緊皺,非常反感康陵王妃這種損人不利己的做法。

傅南陵也不禁感嘆道:“是啊,康陵王一生威名赫赫,全毀在了這個王妃身上。不過康陵王妃這般行事也并非沒有緣由,其實康陵王妃并非世家閨秀,而是邊疆一戶農家之女。當年康陵王經歷大戰身受重傷,被李家所救,康陵王感念恩情,推掉了皇爺爺給他的指婚,與李家女結了發,只是這李氏的心性自私又愚鈍,辜負了康陵王的良苦用心。”

“後來呢,蔣家應該不會任憑別人污蔑他家的聲譽吧?”

“這是自然。據父皇說,蔣青是出了名的老酸儒,最注重的就是家風和名譽,這康陵王妃此舉真正是捅了馬蜂窩,蔣青在大殿之上放聲痛哭,甚至不惜以死明志,若不是禦醫救得及時,恐怕真就沒了性命。父皇無奈,既要顧及蔣家,又不能傷了他和康陵王的感情,于是讓皇後下了道懿旨,言之蔣家女蔣玲兒德才兼備,又賢良淑德,是傅國女子之典範,特封其為靈華郡主,這樣的封賞算是堵住了私下裏流傳的風言風語。與此同時,皇爺爺也下了一道聖旨,即刻處死李勝,以儆效尤,只是未曾對康陵王妃降下懲罰。”

“經此一事,這康陵王妃還沒長記性,又惹了何事?”

如果康陵王妃就此作罷,那康陵王還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就不會有現在的席柳寨。

對季翎岚的敏銳,傅南陵絲毫不驚訝,笑着說道:“這李勝被砍了腦袋,康陵王妃就好似瘋了一樣,居然找人暗殺蔣青,只是幸好康陵王早有防備,及時将暗殺的人攔了下來,算是保住了蔣青一條命。不過這件事徹底觸怒了皇爺爺,下了道密旨給康陵王,讓他自行了結康陵王妃。康陵王自知王妃有錯,沒有為其求情,讓心腹給了王妃一杯毒酒。康陵王妃死後,康陵王便遞了辭官的折子。皇爺爺一開始不放人,可康陵王鐵了心要辭官,這一拖就是三年,之後的一次與岚國的大戰,讓康陵王重傷。那時他又舊事重提,皇爺爺無奈只能準了。”

“所以康陵王辭官後,就在這席柳山歸隐,建了這個席柳寨,而蔡大當家就是康陵王和王妃的兒子。”

傅南陵笑眯眯的誇贊道:“阿岚就是聰明!”

季翎岚被誇得臉上一熱,無奈地說道:“你都說到這種程度了,若我還猜不出,那便是傻子。那陸九呢,他是跟着蔡大當家長大的麽?”

“康陵王在這山頂建了幾間木屋,和蔡大當家在這裏隐居。雖然康陵王不在為官,但皇爺爺始終記着他,每逢過年過節,都會有賞賜送到山上,所以即便康陵王什麽都不做,也能衣食無憂。只是康陵王那次重傷傷了根本,沒熬幾年就病逝了,獨留蔡大當家在山上。皇爺爺可憐他,便讓人在這裏建了這座寨子,還讓山下自願搬上來的村民在這裏紮了根。陸九便是那些村民中的一個,他的父母陸續病死,蔡大當家便收他為義子。栽培他,撫養他,直到他學有所成,進了宮當了禦前侍衛。”

“所以這山寨其實是先皇建的,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傅南陵清楚季翎岚的擔憂,笑着說道:“阿岚放心,康陵王在此隐居的事本就是秘辛,若不是機緣巧合,連我也不知情,更何況已時過境遷幾十年,除了少數人,沒人知道這些。”

“那就好,這樣至少不會給這裏的人引來麻煩。”季翎岚看了看天色,已經日落西山,道:“阿陵,既然已經定好計劃,那我們就兵分兩路,明日一早你便起身回京,至于前往寧城的事,就交給我和陸大人。”

“阿岚,你為何總将陸九挂在嘴邊?他比我好嗎?”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委屈,季翎岚盡量催眠自己,現在在他面前這個頂着陸九那張俊臉的是小白兔傅南陵。

季翎岚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阿陵,你似乎抓錯了重點,我們再說正事。”

“我說的也是正事。”傅南陵執拗地問道:“阿岚,你是否喜歡陸九多一點?”

“阿陵別鬧,我們在說性命攸關的大事……”

傅南陵打斷他的話,道:“阿岚,對我來說,你是否喜歡我同樣是大事!”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認真和執着,季翎岚有些怔忪,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有些尴尬的移開目光,道:“阿陵,你和陸九都是我信任的人,不存在誰多誰少的問題。”

傅南陵眼底閃過失望,卻勾起嘴角,笑着說道:“阿岚,我會成為你最喜歡的那個!”

我會讓你愛上我,就像我愛你一樣,任何人都不能成為阻礙!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失望,聽着他說的話,季翎岚總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傷害了小白兔的脆弱心靈。

季翎岚轉移話題道:“阿陵,我們還是商量接下來的部署吧,免得夜長夢多。”

傅南陵沒再糾纏,溫順的應聲道:“好。阿岚,此事你不便參與,就安心住在這兒,我會讓人保護你的安全。”

季翎岚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反駁,道:“那你什麽時候回京?”

“我去寧城,遼遠督察司還需我走上一趟,陸九的份量還不足以讓張漢臣無後顧之憂。”

“不行,你的身份敏感,張漢臣又立場不明,我不能讓你去冒險。陸九到底是禦前侍衛統領,是皇上身邊的人,他的份量若是不夠,定是張漢臣有問題。”季翎岚果斷否定傅南陵的打算。

傅南陵見狀忍不住嘴角上揚,道:“阿岚,每次聽到你關心我,我這心裏就異常歡喜,嘿嘿。”

“阿陵,你身體不好,經不起折騰,明日你便帶人繞道回京。至于寧城的事,就交給陸大人,他武功高強,又機智果決,是最好的人選。”

“寧城是龍潭虎穴,張漢臣能在寧城多年而屹立不倒,就算不曾與高瑾同流合污,也定然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若是沒有足夠份量的砝碼,他不會出手,所以必行我必須去。”

季翎岚雖然不太懂政治,但他聽明白了傅南陵的意思,猶豫了一瞬,道:“那我陪你去。”

如果到時候傅南陵病發,有他在身邊的話,就相當于多了一條命。

“阿岚……”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眼底滿是感動,道:“阿岚,你身上沒有功夫,又在他們面前露過面,不便前去,還是留在席柳寨吧。你放心,我定會安然無恙的回來。”

“你這天真的性子,能鎮的住誰?就算給你披上狼皮,你芯子裏還是只兔子,早晚露了餡兒,被人吃了去。”季翎岚無奈地說道:“與其在這裏為你們擔驚受怕,還不如一起跟着去,至少能幫你看看對方是人是鬼。”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心中歡喜,卻也為以後性情暴露而擔憂,唯恐季翎岚在知道真相後,會離他而去。想到這兒,他這心裏又開始患得患失。

“阿岚,若有一天……”

見傅南陵停頓下來,季翎岚奇怪地問道:“什麽?”

“沒事。那就這麽定下,我這就吩咐下去,讓陸九繞道趕回京城報信。”

“陸九?”季翎岚猛然回神,道:“陸九也在那些人面前露了臉,阿陵,你不能再頂着這張臉。”

“還是阿岚想的周到,我這就讓人把臉上的人/皮面具卸了去。”

傅南陵打開窗戶,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随即兩個人影躍入房內。

季翎岚打眼一看,便認出了陸九,行禮道:“見過陸大人。”

陸九身影一閃,躲過了季翎岚的禮,和另外一人一起跪倒在地,道:“零九、零七見過主子。”

季翎岚一怔,随即心裏一陣苦笑。

傅南陵滿意的看了看陸九,道:“幫我将臉上的易容除下。”

“是,主子。”陸九沒有多話,起身幫傅南陵除下易容,露出了他本來面目。

傅南陵将手上的人/皮面具遞給他,道:“陸九,你帶人繞道北上,回京将此間事告知父皇,可明白?”

陸九接過面具,躬身說道:“屬下明白,定不負主子重望!”

“好,即刻出發。”

“是,主子。”陸九走到窗前,縱身一躍,便失去了蹤影。

傅南陵看向季翎岚,笑着說道:“阿岚,他是零七,本名劉曦,是父皇給我的影衛,明面上就由他來保護我們。”

季翎岚拱拱手,打招呼道:“劉大人好。”

劉曦連忙回禮,道:“季小公子莫要客氣。”

季翎岚笑了笑,說道:“劉大人,出門在外,還是叫我阿岚吧,我便叫你一聲劉大哥。”

劉曦看了一眼傅南陵,見他沒有反對,應聲道:“好,阿岚。”

傅南陵淡淡地說道:“行了,下去吧,吩咐廚房準備些吃食。”

“是,主子。”劉曦躬身退出了房間。

“阿岚,端着好累啊,還是和你獨處好,這樣才能自在些。”傅南陵狹長的丹鳳眼委屈的眯了起來,略顯蒼白的唇微微嘟着,活脫脫就是只撒嬌的小白兔。

季翎岚見狀既覺得好笑,又有些心疼,安慰地說道:“每個人生來都有自己的苦,阿陵生在皇家,雖然規矩束縛多了些,但至少你衣食無憂。相較于那些為了一口吃食奔波勞碌的人,你要幸福的多。”

“可我寧願有個康健的身子,即便過着清貧奔波的苦日子,至少能和喜歡的人長相厮守。”傅南陵垂下眸子,眼底閃過黯然。

季翎岚同情的看着傅南陵,在這樣一個醫學不發達的世界,他得了這樣的病,注定了不會長壽。

“阿陵,別難過,你的身子好好養,也未必沒有治好的機會。”

“阿岚不用安慰我,宮裏那麽多禦醫都束手無策,而且父皇這些年一直在為我遍訪名醫,至今無人能治得了我的病,我能活到今日,全靠生在皇家,泡在藥湯子裏長大的。”傅南陵握住季翎岚的手,道:“阿岚,在我死之前,你能否一直陪着我?”

“阿陵,你是皇子,住在皇宮,我怎麽陪你,難不成進宮做太監?我不行,季家只剩我一人,我還要擔負起傳宗接代的重任。”即便季翎岚對傅南陵比較有好感,但也絕對不會為了他閹了自己。

“不是,我已是弱冠之年,父皇已為我建好府邸,只是我身子不好,父皇憐惜我,才允我繼續留在皇宮。待此間事了,我便求父皇讓我回府,這樣阿岚就能陪在我身邊了。”

阿岚,你傳宗接代的重任注定無法完成了。

“阿陵,我還是想找個清靜的地方過日子,不想回京都。”季翎岚想找個小城,買個小院,在衙門謀個仵作的差事,也算沒有丢掉自己所學的東西。

“這樣啊。”傅南陵眼底浮現失望的神色,随即笑了笑,說道:“沒關系,阿岚喜歡便好,就算我們不能時常見面,也可書信往來。就是……就是我怕在死之前,不能見阿岚最後一面……”

眼看着傅南陵紅了眼眶,季翎岚心裏不是滋味,說道:“阿陵,別胡說,我……哎呀,算了,大不了我選一個離京都近的地方落腳,你若想我,便來找我,這總行了吧。”

“真的?”傅南陵眼角含淚,嘴角卻不自覺的上揚。

季翎岚從袖袋裏掏出手帕,遞給傅南陵,無奈地說道:“真的。我還真沒見過這般愛哭的男孩子,快擦擦吧。”

傅南陵接過手帕擦了擦眼角,小心翼翼地問道:“阿岚若是不喜歡,那我……我保證以後都不哭了。”

“我們是朋友,在我面前你想哭便哭,想笑便笑,不用拘着。”

“好,阿岚待我最好了。”

傅南陵笑的眯起了眼:距離同住一個屋檐下又進了一步。

季翎岚也跟着揚起嘴角,心裏不禁感嘆:這才是個孩子該有的模樣。

兩人用完晚飯,便各自回了房。季翎岚将房門反鎖,又反鎖了窗子,這才放心的進了解剖室。不巧的是,解剖室裏張彬在做着解剖,唐棠正在旁邊打着下手。

季翎岚看了看解剖臺上的屍體,來到唐棠的身邊,說:“唐棠,下班後別走,等我一會兒。”

唐棠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季翎岚見狀離開解剖室,若是他在,那裏的監控便處在故障狀态,沒有影像資料作為支撐,即便從屍體上找到線索,想要作為證據也很容易被人诟病。

季翎岚去廚房燒了水,因為是在山上,取水不是很方便,他打從上山還沒洗過澡,想着明天就要離開,打算好好洗個澡,清理一下自己。

季翎岚費力的拎起水桶,剛想往外走,就撞到了劉曦。他笑着問道:“劉大哥,你怎的還沒休息?”

“我來給主子熬藥。”劉曦自然的将水桶接了過來,道:“阿岚,我幫你吧。”

“不用,你忙你的,別耽誤了阿……主子喝藥。”

劉曦笑了笑,說道:“阿岚不必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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