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兜不住”

阮南參呼吸一窒,手抖了一下。

內褲是純黑色,普通簡單的款式,尺碼看起來是他的一倍大。

他擡手小心地碰了下內褲的邊角,觸到柔軟的布料,又好似觸電般很快縮回手,有些慌亂地捂住眼睛。

方叢夏的......內褲......

阮南參的脖頸、耳垂、臉頰漸漸燒起來。

這時候,方叢夏的聲音隔着一層單薄的亞麻布傳過來,他說:“內褲我沒穿過,是新的,也洗過了。”

他聲音沒有起伏,平淡的語調仿佛只是在對阮南參講“中午不吃魚”,但因為距離太近,又像是伏在耳邊低語,阮南參心跳不由重了幾拍,手腕上的心率監測儀開始劇烈振動。

他按住被振得發麻的手腕,咽了咽口水,盯着方叢夏落在帳篷外圍的身影,說:“我、我不嫌棄,內褲很、很好。”

方叢夏沒有出聲,三秒後,不大自然地掩唇輕咳一聲,說:“嗯。”

咳嗽聲不大,卻讓阮南參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他倒吸一口涼氣,眼神飄忽不定,慌慌張張地開始解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內褲不、不錯,也不是,我想說——”

“我知道。”

方叢夏出聲打斷他,語氣帶着罕見的尴尬,“咳,你...你快換吧。”

時間已過正午,豔陽高照,透過不太遮光的亞麻布,阮南參看到方叢夏扯了扯衣領,在帳篷前來回走動,似乎還在為方才的對話難為情。

他後知後覺感到窘迫,生怕再說錯話,只是重重地“嗯”了一聲。

阮南參脫掉濕衣服,從書包裏拿出毛巾擦幹身體,看一眼躺在睡袋上的內褲,勉強退去的熱度又卷土重來,他羞赧地別開視線,先拿起了方叢夏的T恤。

T恤很大,有很淡的、方叢夏常用的那款洗衣液的味道,穿在身上空空蕩蕩,長度幾乎蓋到他大腿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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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南參拉高領口,忍不住吸吸鼻子,獨屬于方叢夏的味道頓時盈滿鼻腔。

然後他伸手勾起內褲,是同樣的、和T恤如出一轍的味道。

阮南參呆了兩秒,再次漲紅了臉。

他微弓着背站直身體,兩手捏住內褲的邊緣往上拉。

意料之中,他穿不住。

內褲大了一圈,阮南參一松手就往下滑。

反複幾次,他急得滿頭大汗,卻還是兜不住。

阮南參嘆了口氣,懊惱地曲着腿坐在睡袋上。

他擡頭看一眼仍然守在帳篷外面的方叢夏,再三糾結,鼓起勇氣叫了方叢夏的名字。

方叢夏問他:“什麽事?”

阮南參咬咬嘴唇,低着頭,聲音有點抖:“內、內褲好大,總是......滑下來...”

三分鐘過去,方叢夏沒有說話,他有些不安地攥緊衣角,擔心方叢夏嫌他事多,忙說:“我、我不穿了,謝謝你。”

“不用。”

方叢夏聲音很低,“等我幾分鐘。”

說完就消失在阮南參視線裏。

而十分鐘後,玩得正嗨的張瑜就被方叢夏不由分說地拉到牆角。

張瑜問他什麽事,方叢夏說沒什麽,等了一會兒,卻指着石柱底下在吹泡泡的小孩說可愛,又講今天好熱,接着贊美張瑜今天的妝發好看。

張瑜忍無可忍,受不住方叢夏顧左言他,不耐煩地打斷:“你到底有什麽事啊?不說我走了。”

方叢夏這才閉嘴,原本落在張瑜臉上的視線卻開始飄忽不定,他姿勢僵硬地摸着脖子,臉色不太自然,清了清嗓子,問她:“你有小皮筋嗎?紮頭發那種。”

聞言,張瑜狐疑地皺起眉,盯着方叢夏仔細打量,在看到方叢夏耳根不正常的粉色後,她心下了然,大笑出聲,調侃道:“喲,你也沒有女朋友,要皮筋幹什麽?”

“我自己用。”

方叢夏抿抿嘴唇,錯開張瑜的目光,睜着眼睛說瞎話:“我頭發長長了,紮起來比較方便。”

張瑜看着方叢夏短到幾乎貼着頭皮的板寸,只覺得無語至極,她嗤笑兩聲,諷刺他:“方叢夏,你撒謊也得打草稿啊,你頭發要是能紮起來,我這就叫長發及腰了。”

“說吧,到底要幹什麽?”

方叢夏木着臉,眼睛不看張瑜,又重複了一次:“我想紮頭發。”

僵持了兩分鐘,張瑜耐心告罄,從随身攜帶的小包裏翻出一袋還沒開封的彩色小皮筋扔給方叢夏,白他一眼,罵道:“給給給,煩死了。”

方叢夏伸手接住,沒心沒肺地笑笑,留下一句“謝了”,轉頭就溜。

張瑜:“......”

方叢夏回來的時候,阮南參光着腿窩在帳篷門口,托着臉蛋發呆,看見方叢夏,他眼裏閃過一絲羞窘,飛快縮回帳篷,規矩地盤腿坐好。

方叢夏的影子很快投落在帳篷外壁上,阮南參聽到他有些急促的喘息聲,接着一包透明塑料袋模樣的東西從門口遞進來,方叢夏說:“用這個暫時捆一下。”

他接過來,依照方叢夏的指示打開包裝,拿出兩根放在手心裏,翻來覆去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操作,小聲詢問:“要怎麽捆啊?我、我不會...”

方叢夏嗓子眼發緊,安靜少時,可能有三分鐘,他才說:“你先...脫下來。”

阮南參點點頭,想到方叢夏看不見,又說好,而後聽話地脫下挂在腿間的內褲。

“捏住內…咳的一邊,紮過頭發麽?把它紮起來。”

“再捏住另一邊,重複剛才的動作。”

半晌,阮南參沒有回應,方叢夏摸了下喉結,忍不住問:“穿上了嗎?”

“沒有。”

阮南參有些沮喪地耷拉着腦袋,心煩意亂地垂眼看被他紮成一團亂麻內褲,有點委屈:“好難,我穿不上了。”

“......”方叢夏咽了下,“給我看看。”

話音剛落,阮南參就探出頭來,把一坨黑乎乎的團狀物送到他手邊,方叢夏盯着它沉默兩秒,解開,攤平整。

隔着門簾,他瞟了眼環膝而坐的阮南參,大致在心裏估算了下他的腰圍,手指翻飛,三十秒後他掀開簾子把成品遞進去。

接着就是一陣布料摩擦的窸窣聲,但沒過多久那聲音就停了。

方叢夏擡眸,本着好事做到底的原則,又問:“這次穿上沒?”

“穿上了!”聲音聽起來很雀躍,窸窣聲繼續,方叢夏沒忍住勾了勾唇。

五分鐘後,阮南參手裏捏着褲腿,赤腳出來了。

方叢夏的衣服褲子對他來說太過肥大,明明是短袖,卻被他穿出七分袖的既視感,整個人看起來呆呆傻傻,就好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阮南參傻笑兩聲,揪着衣角,說:“衣服幹得很慢,可能明天也要穿。”

說完,眼神很直接地望着方叢夏,接着提要求:“我可不可以穿兩天呢?回去洗幹淨以後就還給你!”

方叢夏怔了幾秒,喉結動了下,看向別處,“随便你。”

沒過幾秒,又回過頭,板着臉,語氣有點兇地警告他:“要洗得很幹淨才行。”

阮南參忙不疊點頭說好。

下午的活動是集體自助燒烤,因為鞋子也濕了,阮南參穿的是度假山莊售賣的廉價人字拖,滑稽的扮相混在人群中十分顯眼。

張瑜看見他就笑:“你怎麽穿成這樣?衣服誰的啊?”

阮南參摸摸鼻子,嘴角高高翹起,說:“方叢夏的。”

張瑜“啧”了聲,拉着他轉了一圈,眼尖地發現阮南參的左邊褲腰那兒紮着一根粉色皮筋,有些眼熟,她愣了一下,瞪大眼睛靠過去近距離查看。

是她丢給方叢夏的那包皮筋。

“你幹什麽呢?”阮南參吓了一跳,以為張瑜要扒他褲子,匆忙擡手按住,沒想到張瑜只是在看紮在他褲腰上的粉絲小皮筋。

他松了口氣,解釋說:“褲子太大,我穿不住,就綁起來了。”

張瑜神色複雜地擡起頭,問他:“你知道皮筋哪兒來的嗎?”

“買、買的?”阮南參不太确定地問。

“方叢夏找我要的。”

張瑜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說:“他說他頭發長了,要紮起來才舒服,簡直離譜。”

張瑜擠擠眼睛,“沒想到是給你用啊,他怎麽對你這麽好?”

阮南參的關注點卻在“頭發長,紮起來舒服”,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方叢夏短而精神的板寸,根本沒到能紮起來的程度,無論怎麽比劃,也紮不起來吧。

他看着張瑜,呆呆地問:“為什麽呢?他都沒什麽頭發。”

張瑜:“......”

“你問問他就知道了。”

她拍拍阮南參的肩膀,沒有多說。

阮南參想象一下方叢夏被這麽問時的畫面,立刻搖搖頭,推說不用了。

十幾分鐘後,組長就舉着大喇叭,通知燒烤架和食材都準備就緒,只等開宰。

阮南參跟着張瑜一起走過去,半道上碰到熟人,因為這身衣服又被揶揄了一番,他也不惱,只是面紅耳赤地解釋情況。

等他們到那兒,好幾個燒烤架子都飄來食物的香味。

張瑜耐不住,拉着阮南參直奔琳娜的燒烤架,挽起袖子看着一堆扇貝躍躍欲試。

琳娜識趣地讓出位置,拿起一串剛烤好的土豆遞給阮南參,眼裏滿是期待,“你吃!我剛烤的!”

阮南參禮貌道謝,剛想伸手去接,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手刷地一下擋在他面前,把土豆推回去。

“他澱粉過敏,吃不了土豆。”

是方叢夏。

琳娜驚奇地瞪大眼睛,“澱粉過敏?那南參吃什麽長大的?”

阮南參也很驚訝,轉頭去看方叢夏,被他惡狠狠地瞪回來。

“吃牛肉長大。”

方叢夏說完,遞給阮南參一串烤焦的牛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說:“快證明給她看。”

作者有話說:

方叢夏你怎麽可以這麽對你老婆!!!再給他烤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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