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研一 大杏子

經落覺得時間似乎過得十分緩慢, 緩慢到他能看見梁韻瑤因為天氣炎熱，額頭滲出的一點點細汗。她那雙漂亮的杏眼微微睜圓，又略微疑惑地眨了一下, 她今天穿了一件杏黃色連衣裙，身材玲珑, 像是小時候在炎熱的日頭下坐在高大的樹蔭裏, 手裏的那只多汁的杏子, 長得嬌嬌嫩嫩，咬一口就酸酸甜甜，芬芳的香味沁人心脾。

梁韻瑤又眨了一下眼睛, 恢複成慣有的表情，禮貌地向經落點點頭作為招呼。

她身旁站着一個衣着講究的高個子男人，讓出半個身位，輕輕碰了下梁韻瑤的手臂，帶着梁韻瑤離開了有些狹窄的走廊。

凝固住的時間驟然流逝，經落回過身來，發現楚風楠想要看清他手機上的英語學習APP此時也只不過下載了40%。目睹剛才那一瞬，楚風楠說：“是學長認識的人嗎，長得好漂亮哦。”

經落張張口, 沒能說出話來。

萬鑫和女朋友為了撮合這倆人，早就趁機跑掉了, 後來經落找的什麽借口離開的他自己也沒太記住，回到宿舍以後, 經落覺得有些煩躁, 連看《王府嬌妻三歲半》都緩解不了。

這種煩躁的情緒持續到晚上，他把劉炳春的新模型給做失敗了。

領着大三的同學們來圍觀自己得意門生實驗新模型的劉炳春：……

師妹們星星眼：師兄加油！嘤，偶爾受挫的師兄也好帥！

經落撓撓剛剃的冒着青茬的後腦勺, 只覺得自己八成是得了病，一個沾到梁韻瑤就會變得狼狽的病。

十點鐘從實驗室出來，又去夜跑了八公裏，洗完澡把自己扔到床上，手機裏全是萬鑫問他怎麽樣要不要發展一下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的叨逼叨，萬鑫一般不住校，天天在外面嗨，經落把手機扔到枕頭下面，翻個身準備入睡。

理所當然的，沒怎麽睡好，迷迷糊糊地睡着，夢裏也都是些支離破碎的畫面，夢些什麽已經記不清，只記得一只鮮嫩可口的大杏子在眼前晃來晃去，他拼命要去夠又夠不到，甚至好像越飄越遠，飄到別人那裏去了，急的他滿頭的汗。

梁韻瑤倒是睡得不錯。

她向王安生委婉地提出來以後見面簡單一點就好的建議，王安生接受了，在便利店門口給她買了一只雪糕。

“好好拍戲。”男人的手懸在她耳邊，似乎想進行一些親密的動作，而後禮貌地作罷。

很懂禮貌也有耐心的一個男人。很适合作一個“工具人”，雖然對目前的她來說，王安生的作用只是作為參照物讓她能夠正常地對男性釋放和接受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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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果不錯，她已經可以把男性對手演員當成正常的人來看待了。

晚上洗過澡，梁韻瑤躺在床上，腦子裏不期然出現今天見過的那一雙丹鳳眼。

女明星咂咂嘴，念叨一句：“真是個禍害。”

而後便睡過去，一夜好眠。

北城大學的九月，帶着沉甸甸的金黃。

學生們步履匆匆，去上課，去圖書館，去做實驗，平靜的湖水旁是背單詞的聖地，就連戀愛中的情侶甚至都在看書學習。

經落坐在湖邊扔石頭。

北城大學校園論壇出現了一個新帖子《湖邊這個哥哥好帥！》點進去二樓直接破案：

【都散了吧，又是經校草。】

樓裏聞風而來的lsp們瞬間跑光。

只剩零星幾個大一新生好奇地問是誰，被人甩了一個論壇高樓——一棟持續更新的校草圖樓，帖子标題叫《校草不換人，此樓不斷更》目前已經更新到上千摟，當然在裏面舔顏灌水的也有不少。

帖子的事按下不表，又朝湖中心扔了一塊石頭，經落突然眯起眼睛來，一臺單反相機正在不遠處拍他。

相機後面是一個有兩撇小胡子的男人，看上去有三十多歲，穿着polo衫和休閑褲，身上只背着一臺相機，看上去像是一個閑逛的游客。

“帥哥你好。”小胡子被發現偷拍，也不在意，笑着打招呼。

經落看看他：“你不是學生。”

“當然不是，我都多大年紀了，跟你們這些高材生可比不了。”

小胡子從兜裏摸出一張名片遞給他，經落接過來，上面寫着：XX娛樂賈樂

“帥哥條件十分不錯，有沒有興趣賺賺零花錢，比如拍個平面廣告，或者參加個選秀什麽的。”

經落彈彈指尖的名片，說出來的話卻十分直接：

“這兒是北城大學。”

語氣裏帶着不必明言的驕傲。

北城大學的學生，每天鑽研課業做研究還來不及，誰閑着沒事去參加什麽選秀拍廣告。

賈樂應該聽過不止一遍，也不生氣，笑容圓滑：“北城大學也不見得個個兒精英。想出名賺快錢的可不少呢，你別看你們都是高材生，等真畢業了，還真不一定比我手裏這些苗子賺得多。”

經落不想跟他廢話。北城的學生再不濟，也是從百多年前風雨裏走來的最高學府的學生，該有的志向驕傲哪是他一個小破星探理解的。又覺得自己不知道在這呆了一個小時在幹嘛，深深覺得自己狀态不好，玩物喪志，單肩背了包就要去實驗室。

剛走出去五六步，突然站住了，喊了他一聲：“賈先生？”

賈樂背着相機往另一個方向物色人選，沒聽到他說話。

“賈樂！”

“哎？”賈樂回頭，看見經絡喊他，趕緊小跑過來，有些驚訝道：“怎麽了帥哥，回心轉意啦？”

“你幹這行幾年了？”

“喲，怎麽還采訪我來了。五六年有了吧。”

經落：“我們學校，有你勾搭成功的嗎？”

“嘿，怎麽叫勾搭。當然有，還不止一個，要不然我在這兒晃什麽。不過你們學校的學生，書呆子太多，長得好看的可沒幾個，小哥哥可得抓住機會。”

經落不想聽他瞎叨叨些沒用的，從兜裏掏出二百塊錢現金拍給他：“請你喝茶，朝你打聽個人。”

“梁韻瑤，認識嗎？”

***

“小梁老師今天狀态不錯啊。”

梁韻瑤把水杯扣好，回頭打招呼：“陳老師。”

陳長峰是《榮耀時代》男二，業內知名資源咖。演技中等，傳聞女友衆多，玩得比較開，不過梁韻瑤向來不太在意傳聞，推己及人，她總覺得傳聞十有八九是假。

“下一場戲多指教了。”

“哪裏，是陳老師指導我。”

下一場，出身風月的女二與我黨在敵營的卧底首次交鋒，二人都想确認對方的身份，周圍全是敵人，一不小心又會暴露自己，就是這樣一場在鋼絲上互相試探的戲碼。

情節的隐形張力十足，是十分重要的一場戲，可以充分調動出演員的表演能力和情感。

梁韻瑤為這場戲準備了很久，這大概是她在《榮耀時代》裏數一數二的高光時刻，她深呼吸幾下，腦子裏盡量放空，逼着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一周以來在腦子裏萦繞的所有卧底危機類電影場景，擦擦手心的汗，走到場中央。

“《榮耀時代》一百二十場，一鏡一條，action！”

場記版響，梁韻瑤驟然睜眼，她現在是小蒼蘭，濱城喜樂門的頭牌舞女。在她面前站着幾個軍官，其中有一個是她今天的目标，副隊長劉福祿。

十分鐘以後。

“卡！小梁情緒不對，再來！”王一喊了一嗓子，沒什麽情緒。

二十分鐘後。

“梁韻瑤，你胳膊是不會打彎嗎？再來！”

三十分鐘後。

“卡。”王一把耳機扔在監視器上：“原地休整。”

陳長峰笑着拍拍梁韻瑤的肩膀：“別灰心，好好感受，總會找到好方法的。”

他的手從肩膀溜下來，在她的手臂流連一圈，借着身體的遮擋又滑到她的手，包含深意地摩挲一下她的手背。

剛才拍攝了三條，這個男人一直在借着身體的遮擋，借着表演必須的肢體動作摩挲她的手背和胳膊，還有一次反複摸了她的腰。

梁韻瑤頻頻從角色中出戲，她的額頭滲出大顆的汗，臉頰甚至開始漲紅。她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指責陳長峰，畢竟這種程度的肢體接觸，完全可以被他輕描淡寫的一句“演戲需要”遮掩過去。

她決定忍下來，現在最重要的是這場戲。

王一抽完煙回來，耳機帶上，喊：“開始！”

“《榮耀時代》一百二十場，一鏡四條，action！”

***

劇組的午休時間也只是吃過盒飯，所有演職人員找地方眯瞪一會兒。梁韻瑤躲在樹蔭下面，她中午飯都不想吃，到現在還在出汗，呼吸急促。這場戲拍了一上午，王一也并不滿意，直白地告訴梁韻瑤沒有達到他心目中的要求。

梁韻瑤覺得這比她賺不到錢還讓她難受。

她思考了一下，決定不把陳長峰的那些小動作告訴王一。導演不是自己媽，不一定會為自己想，很多導演只會覺得這女演員矯情且沒用。

“不是別人的問題。”梁韻瑤反複告訴自己：“是我自己的問題。”

自己的問題，必須自己解決。

簡短的午休過後，王一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了，戴上耳機喊：“再不行，這場不拍了，直接砍劇本！”

這就是在明晃晃地打臉，全場的人都在看梁韻瑤，用埋怨和鄙視的眼神。

梁韻瑤深吸一口氣。

她必須徹底變成小蒼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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