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一直到晚上，柳娜都沒有回宿舍。

不論是夏枝還是周麗，都不想聯系柳娜。

韓蓉是舍長，舍友不歸，她只好電話聯系柳娜。

柳娜沒有接電話，只是回了韓蓉一個短信，說今晚不回來了。

大家都是大學生了，偶爾夜不歸宿也是正常，舍友又不是爹媽，韓蓉登記了一下後就沒再多管了。

次日。

考試後最後一天假期，明天起又要恢複課程，夏枝和周麗韓蓉一致決定，要在宿舍宅一天。睡一天，邋遢地度過最幸福的一天~

“對了夏枝，你昨天和男神一起出去玩，沒發朋友圈，沒拍照？”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三人才懶洋洋地起來。

韓蓉看着夏枝從床上一邊打呵欠一邊走下來，好奇地問道。

夏枝捂着嘴巴打呵欠的動作一頓。

“對哦，我居然一張照片都沒拍！”

“你真沒拍啊。”韓蓉無語地看她，“我還以為你忘了給我們看了，結果你真真真……男神在旁邊，你也太心大了吧！”

“實在是他距離我太近了啊，那麽近，一拍照就會被發現。”夏枝說着，心裏也後悔得要命。

以後說不定沒機會再和沈越見面了，她居然一張照片都沒存啊啊啊。

“合照呢，也沒有嗎？”周麗不死心地問道。

夏枝沉痛地點了點頭：“活動結束的時候，應該是有集體大合照，但那個時候我倒垃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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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天啊，我的壁紙就這麽沒了，果然不能指望你。”周麗也忍不住吶喊起來。

夏枝尴尬地笑了笑：“我看看宋雪的朋友圈有沒有更新照片。”

說完，夏枝才剛拿起手機，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夏枝還以為是快遞，随手一按就接聽了：“喂，誰呀。”

“喂，是夏枝同學嗎？”電話那一頭傳來中年男人沉穩的聲音。

“對啊，是我。”夏枝道，“你是圓通快遞嗎？”

電話那頭的人頓了一下：“我是張軍華。”

張軍華？

夏枝奇怪地擡起頭。

這名字怎麽有點兒耳熟。

“會計系的輔導員。”電話那頭的人見夏枝沒反應，又補充道。

“張、張老師！”身為一個學渣，害怕老師幾乎是夏枝的本能了。

其實大學老師和學生之間，已經不像以前中學時期那樣，有着明顯的階級差距。

學生都成年了，老師的年齡大多也是三十到五十之間，日常課堂上的教學氣氛，大多是很輕松的。

然而輔導員卻是例外。

至少這個張軍華老師是個例外！

張軍華輔導員，一個一米六的中年男人，小小的身體裏卻有大大的能量，日常最喜歡站在教學樓前等候那些遲到的學生，且風雨無阻，雷打不動。

夏枝雖然不常遲到，但偶爾還是會踩點上學，有幾次和張老師的目光對上，把夏枝吓得夠嗆，幾乎有種仿佛回到小學時候的感覺。

“老師，找我有什麽事嗎？”夏枝的聲音頓時變了，猶如見了貓的老鼠，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你現在在學校嗎？”

“在的……”

“那過來老師辦公室一趟。”

“哦……”夏枝道，“老師，可以冒昧問一下，找我有什麽事嗎？”

今天可是假期啊……她一點兒也不想出門的假期，更不想去見老師！

“關于昨天學生會組織的活動。”張軍華倒也不含糊，直接道。

夏枝心裏“咯噔”一下。

這種事和她有什麽關系，她只是普普通通的學生會成員而已，既不是組織者，也沒有什麽存在感。

一定要說的話，就是昨天掉隊自己回家的事了，這種事上報一下學生會就是了，還要驚動輔導員嗎？

“好的，那我盡快到。”老師都發話了，夏枝這趟肯定得去，她挂完電話後，快速洗漱一番，立刻換衣服準備出門。

見韓蓉和周麗都有些擔憂地看着自己，夏枝擺了擺手：“應該沒事啦，估計就是找我過去問一問安全問題而已。”

“那你早去早回啊，有什麽事情，你趕緊聯系宋雪，看看她那邊有沒有什麽消息。”韓蓉道。

“聯系不上的話你也可以給我們電話，我們去宋雪宿舍找她本人，畢竟這大周末的……”周麗道。

“沒事沒事，我先走啦。”夏枝說着，走出女生宿舍，盡快趕到了教學樓裏的老師辦公室。

雖然來南大讀書馬上一年了，但老師辦公室她……還沒去過呢。

順着門牌找到輔導員的辦公室大門，見門半開着，夏枝探頭一看，果然見到張軍華坐在裏面。

辦公室不大，是專門給幾位輔導員老師準備的，現在正值周末，辦公室裏只有張軍華一個人。

“門不用關，開着就行。”張軍華見到夏枝道，對她示意了一下他對面的位置，“請坐。”

夏枝不安地坐下，等候着張軍華。

“來得挺早的啊，我以為等女生的時間會比較長，所以提前聯系你了。”張軍華道。

老師這意思……還有人沒來？

夏枝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還沒紮起來的頭發。

剛才出門匆忙，随便梳一梳就出來了。

“我的動作，一向都比較快……”

所以萬一過幾天上課老師看到踩點的我，一定要手下留情！

夏枝道：“老師找我有什麽事嗎？”

“就聽說你偏偏在昨天慢動作了。”張軍華道，“宋雪和陳建瑞已經找我反應過了，身為當事人，你對這件事有什麽想法？”

慢動作，反應過，當事人？

夏枝不知道宋雪和陳建瑞是怎麽和老師反應的，她昨天和沈越一起回來，甚至宋雪和陳建瑞之間怎麽溝通的，夏枝都不明白。

現在忽然被問到，夏枝只好斟酌着語氣道：“我的想法是……陳部長的某些作為，我不贊同。”

“哦？”

“我們去公園郊游後，要清理公園的垃圾。”夏枝道，“因為怕苦怕累，不僅沒幫清潔工們把垃圾倒掉，反而把自己的垃圾扔進去，給他們增加了工作量，我覺得這樣不對……”

這件事宋雪不知道，陳建瑞肯定也不會主動說，而它才是昨天那一系列事情的導火線，所以夏枝決定把它說出來。

“所以除此之外，你沒有別的意見是嗎？”張軍華道。

夏枝看着老師沒有說話。

既然宋雪和陳建瑞都說過了，那她被留下來的事情，想必老師也知曉。

對于這件事夏枝本身是憤怒的，但誰叫她遇到了沈越呢。

反正事實是怎樣的，宋雪肯定說了，她再強調一遍也沒用。

秉着不會說話就少說話的原則，夏枝決定不再開口了。

“好了，老師明白了。”張軍華說着，擡起頭一看，忽然道，“你也來了？那……進來坐吧。”

對比和夏枝說話時嚴肅的語氣，張軍華的口氣明顯發生了改變，像是和同輩在聊天一樣，帶着幾分親昵和放松。

夏枝轉頭一看，便見到沈越站在門外。

陽光透過門外照進來，他背光站着，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陽光在他身上勾勒出的線條，像是用畫筆精心勾勒出來一樣流暢完美。

在張軍華和夏枝的注視下，沈越走進來，找了張凳子在夏枝的旁邊坐下。

“那夏枝，你可以先回去了。”張軍華看了沈越一眼，對夏枝道。

夏枝點了點頭，起身走出去。

“在門口等我。”就在夏枝準備走出去的時候，沈越忽然道。

不止夏枝驚到了，張軍華也愣了一下。

沈越看着夏枝，這回他是迎光望着她的，在強光的映照下，沈越的眼珠顏色變得比平常要稍稍淺一些，長長的睫毛倒映着淡淡的陰影，夏枝也不知怎麽地，看着這樣的沈越，莫名想到了雪白的貓。

“哦。”她傻愣愣地點着頭，一直到走到走廊上，才回過神來。

辦公室的門沒關，沈越和張軍華的對話從裏頭若隐若現地傳出來。

“咳嗯，夏枝、宋雪和陳建瑞已經找我反映過了……關于昨天的事，身為當事人，你有什麽想法。”

“我有很多想法。”沈越道。

“很多？”張軍華似乎沒想到會從沈越這兒得到這樣的答案。

“昨天不是節假日，只有南大因為半期考才放假，天氣預報碧湖公園會下雨，公園裏的人很少，可求助對象幾乎沒有。

“組織部的部長親自準備廚具，食材，大量碗筷，托車運到公園內，最後食材落得滿公園，廚具被摔壞，不得不租借公園的廚房才讓大家有飯吃。”

沈越有條不紊地說道，聲音清晰中帶着幾分沉穩，還有若隐若現攻擊性的從容。

“計劃中的公園采風沒有實現，吃完飯後扔垃圾的過程中，弄丢一名女同學，公園下雨，沒有準備雨具，所有人濕滑的石子路上奔跑，一直到準備出發，才記起點名的事，而距離那名女同學失蹤，已經超過半小時以上。”

沈越說着，停頓了一下，道：“當然，不久之後，又把一名男同學弄丢了。”

張軍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沈越說的“男同學”是他自己，忍不住叫道：“碧湖公園是沈寒川設計的，你還參與了美術上的支持，整個南大怕是沒有人比你對碧湖公園更熟悉了吧？！”

“比不上陳部長。”沈越道，“同樣是扔垃圾，比陳部長早十分鐘出發，比陳部長晚十分鐘回來。”

“行行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夏枝隐約聽到張軍華這樣說着，之後他的聲音壓低，沈越又不說話，夏枝就聽不清他們在講什麽了。

好不容易等兩個人說完，張軍華一走出來，就看到在門外等候的夏枝，他嘆了口氣，對夏枝道：“夏枝同學。”

“嗯？”

“過來過來。”張軍華對夏枝招了招手。

夏枝快步走過去。

之前一直坐着，還沒什麽感覺，現在夏枝走到面前，張軍華才發現夏枝竟然比自己還高上一截，好在他已經适應了自己的身高，微微擡頭對夏枝道：“你的具體情況呢，我已經徹底明白了，這件事學校先會和碧湖公園溝通一番，再做出決定，具體後續到時候也會通知全體學生會，如果對處罰結果有什麽不滿，到時候你們可以再和學校溝通，你覺得呢？”

“嗯。”夏枝點了點頭。

張軍華看了一旁的沈越一眼，壓低聲音道：“老師不是包庇某些人，但一些事不能用絕對的眼光去看，知道你們這群年輕人性子野閑不住，學校批準學生會組織一次活動不容易，有人做錯事，肯定需要懲罰，但鬧得太厲害，上頭施壓，下次活動可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了。”

向來冷臉的老師居然還悄悄給自己解釋，雖然是有沈越的因素在，但夏枝想了想，頓時明白了張軍華的意思，心裏也有幾分理解，便又點了點頭。

“不過你現在的心情，老師也能理解。”張軍華看夏枝這傻乎乎的樣子，心裏想什麽全寫在臉上了，道，“好了，先回去吧。”

“那老師再見。”夏枝說着，轉身和沈越一起離開。

一直走到走廊的盡頭，開始轉彎下樓梯，沈越才道：“既然都來了，就要把事情說清楚，老師不是當事人，你不說，他不會明白的。”

“其實我有說的……”

“那一點表達不夠。”沈越道。

難得聽到沈越用這麽嚴肅的語氣說話，他的氣場可比剛剛的張軍華老師還強，夏枝哪還敢說什麽，只能乖乖點頭如蒜了。

“我明白了，謝謝你啊。”夏枝道。

“不用客氣。”

沈越說完這句，就沒再說話了。

二人的腳步聲在教學樓的樓道內回響着。

夏枝走着走着，感覺沈越一直沉默，忍不住轉頭偷看他一眼，便見他擰着眉，心事重重的模樣。

見沈越這樣的神情，夏枝幾次想開口，話到嘴邊又忍不住咽了回去。

沈越剛剛幫她解圍，能力有目共睹，他要是遇到難題，那肯定是吾等凡人連想都想不明白的事。

就算夏枝問了，沈越和他說了，怕也無濟于事，況且兩人關系又沒好到那個程度，多問怕是會自讨沒趣。

一路沉默地走到教學樓一樓，恰好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位于教學樓的左右兩個方向，夏枝遺憾地對沈越揮了揮手，轉身朝女生宿舍走去。

才剛走出兩步，夏枝才想起，她好像又一次錯過了拍沈越的機會。

夏枝拿着手機正猶豫着，忽然，手機屏幕一亮，陌生的電話號碼在屏幕上顯示，悠揚的手風琴鈴聲響了起來。

夏枝一愣，連忙點了接聽。

“喂？”這回夏枝吸取教訓，接電話的聲音特別輕柔，特別端莊，特別三好學生。

“夏枝嗎？圓通快遞，快點過來拿。”

電話剛一接通，那一頭的快遞員就快速道。

“哦哦，好……”不是老師，夏枝頓時松了一口氣，“我現在就過去，你要是趕時間的話，要不你先幫我放在快遞櫃裏，我自己去拿。”

“快遞櫃滿了，我幫你放櫃子上面吧。”快遞員道。

“嗯嗯，好的。”

電話很快挂斷，夏枝估摸着沈越也走遠了，索性收起手機，轉身朝快遞櫃的方向走去。

然而直接離開的夏枝沒注意到，她身後的沈越聽到鈴聲後，神色一變，猛地回身看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