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作精女知青的乖弟弟09 ·

雲母山的夜是寂靜又吵鬧的。

帳篷裏甚至能聽見草地下齧齒類動物不時跑動鑽出地面的聲音, 但又沒有其他人聲,風呼呼在外吹着,帳篷有時像是波濤一般晃動。

但風很難灌進來, 季奕銘在睡前拿牛皮沿着釘了一圈,煤爐子沒敢點了, 怕出事。

所以夜裏還是冷得厲害, 手臂肩膀若是探出被子外頭,沒一會就凍僵了。

他将軍大衣鋪開蓋在被子上頭,睡前燒了兩袋熱水,裝在水袋裏, 毛巾卷了一圈, 一人一個塞在腳下。

就這樣, 他還是能聽見身邊的女人牙關冷得咯咯作響, 小心翼翼地輾轉反側。

他聽見了,卻只能背對着她裝睡, 不敢回頭。

睡覺前那一眼給他的影響太大了,他大衣都沒穿, 跑回去後, 頭腦剛凍得清醒些, 冷靜了心情,他腳步猶豫地回了帳篷。

掀開門簾時, 卻見鄭沅将煤油燈移到了跟前, 側着雙腿, 低着頭将他不小心拉開一道口子的軍大衣縫好。

纖細的手指熟練地撚着針線, 她低頭咬線頭的時候發現了他, 便就着這個姿勢微微擡眸。

上挑的眸子烏黑飽圓,就這樣清澈明亮地望過來, 唇齒間舌尖若現,咬下線時,細如銀光的絲線從她唇角緩緩扯過。

季奕銘幾乎呆住。

她忽然就彎起眼睛一笑,剎那間仿佛燈火都明朗了,直直透進了心底。

“過來試試,我瞧瞧還能不能看得出來。”

胳膊被那雙細白的手握住了,他如同牽線木偶般被她扯到跟前,她把軍大衣兩只手張開,擡高掀起來,他個子比她高些,她像是蝴蝶般踮起了腳尖,身子向前傾,就這麽仿佛擁抱般為他披在肩頭。

她身上獨有的仿佛馥郁玫瑰般的香氣将他籠罩,她的側臉幾乎就在他耳旁,胸膛也輕微地感受到了綿軟。

他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血色又開始往臉上湧,他下意識想要逃避,慌裏慌張還沒撤開腳步就被輕喝住:“別動。”

她清脆的聲音像是操縱他身上線條的手,他瞬間站直了,竟覺着手腳都不聽使喚似的。

“好了,補得還行,看不出來了,”她說完把衣服扯下來,也退開了一步,轉過身跪下來坐在自己的腳跟上,手上利索地将衣服重新疊起來,“這樣明天下午穿着就不冷了。”

季奕銘站在那兒,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手腳,但他邁開的第一步還是腿軟了,差點摔了個跟頭。

幸好,她沒看見。

衣服放在了他鋪蓋上,他後來看了,一點縫補痕跡也看不見,沒想到她看起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針線活卻那麽好。

——怎麽又開始回想了。

季奕銘躺在那,不得不屏息靜氣地開始數羊,數完母羊數公羊,連小羊崽子都數了兩遍,他還是沒能将腦海中令人血脈噴張的身影移開。

腦中就像放電影似的,很清晰地描繪着她的身影。甚至最後她跪坐在那裏疊衣服的背影都一遍遍地放映着。

他不由唾棄自己,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人家疊個衣服再正常不過,自己怎麽就……就……着了魔似的?

如果這個問題讓鄭沅知道。

她只會暗笑。

小男孩不會知道的,女孩子要想這樣跪着,看着好像輕松但其實繃緊了全身的肌肉,身體從上到下又緊實又挺直,這樣的儀态本身就是動人的。

何況關素秋……腰細腿長……關鍵……還大。

這還是穿着保守衣服呢。

鄭沅之前洗澡的時候就驚訝地端詳着自己的身體,饒是她這樣見過世面的人,都覺着自己穿到這個角色上,攻略任務已然完成了一半。

等以後季奕銘成年了……咳。

鄭沅在黑暗中看着那個背對着自己的男孩,冷得有些發抖,她真的有點冷。

他們各自蓋自己的被子,但緊挨着。

鄭沅人鑽進被子裏,摸到了被子邊緣,一只手探進了季奕銘的被子下面。

“銘子。”

她冰涼涼的手貼在他背上。

季奕銘差點跳起來,後背猛得一抖。

“啊?”

“我太冷了,睡不着。”

鄭沅手沒有收回來,繼續一下一下地戳。

季奕銘深吸了一口氣。

悉悉索索一陣,他翻過身來。

鄭沅整個人都在被子裏,就露出鼻子以上半張臉。

月亮在天邊時隐時現,銀白色的月光像是水銀撒了滿地,微微透進了帳篷裏。

因此季奕銘能夠不費勁地觀察她秀氣微翹的鼻頭凍得微微發紅,眼角耳廓也紅,在寒冷的空氣,這一點點紅裝點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竟顯得那麽那麽明顯。

平日裏成熟得像一朵濃烈玫瑰的女人這時候哆哆嗦嗦縮着身子,大大的眼睛閃動着水光。

“真的好冷呀,你不覺得嗎?”

語氣可憐兮兮的。

這一刻她不是嬌生慣養的女知青,也不是旁人嘴裏慣會勾引人的小寡婦。

她就像一個小姑娘一般撒着嬌。

季奕銘忽然覺得自己跟她的距離似乎沒有那麽遙遠。

“我還好。”季奕銘低低說,“我習慣了。”

寒冷又孤寂的日子數不勝數,貫穿在他整個生命裏,甚至這種感覺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從小縮衣減食的孩子,總是更能忍饑挨餓,更不怕冷。

“我有點受不了。”鄭沅有點委屈。

“我的衣服給你蓋,暖水袋也給你。”季奕銘擡出手臂來,準備把自己的軍大衣蓋到鄭沅的被子外頭。

“不要,沒用的。”鄭沅搖頭,“我是身上暖不過來,蓋再厚的被子也沒用。”

關素秋身體不大好,血氣不通,用醫學的話來說,就是新陳代謝比較慢,所以手腳也會容易冰涼,很久都暖不過來。

季奕銘還是把暖水袋拿出來,塞到她被子下頭:“你還是拿着。”

鄭沅抱着兩個熱水袋,瞥了他一眼,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季奕銘問:“怎麽了?”

鄭沅也有點不好意思說出來,隔一會才低低道:“我能不能……跟你睡一個被窩暖暖呀?”

季奕銘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牙齒差點咬了舌頭:“什…什麽……”

“一個人睡太冷了,我沒別的意思。”鄭沅眨着眼睛看向他,“你在我眼裏就是個小孩,我不會說你占我便宜的。”

季奕銘想拒絕,但鄭沅接了一句:“還是你有別的法子?不然你忍心看我一直這麽凍着嗎?明天起來可能我就感冒了,到時候不是更耽誤事兒嘛。”

“你…你真有那麽冷?”

“真的。”鄭沅睜大眼睛,“難不成你以為我诓你?我诓你作什麽呀?你在想什麽呀?這麽說好像我想占你便宜似的。”

季奕銘臉刷一下就紅了。

他到底在說什麽!

“不願意就算了。”鄭沅扁了扁嘴,用被子把頭一蒙,“你睡吧,我自己熬一熬就好了。”

季奕銘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內心掙紮着,最終還是被鄭沅縮在被窩裏發抖的樣子軟了心腸。

抛去那些對她的偏見,他也不該這麽不管她。

他心一橫,把自己的被子往外掀,蓋在了她的被子上頭。

身上的重量徒增,鄭沅從棉被裏探出頭來。

“可以嗎?”

季奕銘咬着後牙點點頭,抓住堆疊的被角,一點一點挪了進去。

兩個人之間再無阻礙。

季奕銘的後背緊挨着她的肩。

相互的熱量傳遞着,被窩裏很快暖和起來。

鄭沅抿嘴笑了笑,閉上了眼睛。

身邊漸漸傳來女人悠長平穩的呼吸,季奕銘一直緊緊提着的心慢慢松了勁。

他剛剛一動都不敢動。

感覺胳膊都麻了。

但他只是稍微動了動,沒敢翻身。

因為他能預料得到,一旦翻身就要和背後的人幾乎貼着臉了。

他的腦袋裏已經成一團漿糊了。

最後的最後,他就維持着這樣的姿勢,睡着了。

他本以為他會因為不習慣而一夜無眠,沒想到最後,他竟睡得很安心。

女人身上帶着的玫瑰香氣萦繞在他的夢中。讓他在夢裏都夢到了一片玫瑰花,熾熱鮮紅之中,模模糊糊能看見一個女人的身影,曼妙又妖嬈,他不由自主的向她走去,撥開層層花瓣,鼻腔裏滿是玫瑰的澀甜。

就在他馬上就要觸碰到女人的身影時,他突然就因為一陣寒冷醒了過來。

睜眼一看,門簾輕微晃動着,吹進一股凜冽寒風,身側空空,已經沒有了人。

帳篷裏沒有手表,也沒有時鐘,但季奕銘看到了外頭的光線明亮,便知道自己睡得晚了。

連忙起身穿衣服,洗漱好一切出來,鄭沅已經在準備早飯了。

清晨光線下,煤爐子上的小鐵鍋咕嚕嚕響,米香四溢,她在一邊削着蘿蔔,慢慢的香氣中又增加了一些鮮甜。

天高淨遠,山野遼闊。

兩個人守着一口鍋,吃熱熱的粥,游雲就在四周沉浮,恬靜又安然。

“這裏真美,”鄭沅跟着季奕銘去紅旗水庫打水的時候,站在湖邊就能平視山川,湖面如鏡,遠處滿目蔥翠,“感覺心境都開闊了,煩惱也沒了。”

季奕銘卻沒覺着,這都是他看慣的風景。

他甚至覺得出來一趟,想到接下來要與鄭沅朝夕相對一個月就是更苦惱

但這種苦惱卻帶着一絲期許。

兩人開着空蕩蕩的拖拉機回了村裏。

沒想到正好碰上了背着重重柴火往家裏走的方涵曦,見到是村裏的拖拉機,她連忙招手,但車子真的停在了面前,她才看清車上是誰。

方涵曦剎那間臉色便僵住了。

為什麽那麽狼狽的時候……偏偏要遇見他!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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