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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呢？”

邊遇以前說話很少加“呢”“嗎”“呀”“啦”, 但是和宋初尋在一起後，他下意識地就會加上這些讓語氣變得輕松一點。

宋初尋看看夜空，又看看四周。

今晚月光皎白, 路上也不乏像他們這樣的情侶，有笑有鬧的, 一路踩着斑駁的樹影, 卸下了一天的包袱，臉上剩下的都是歡喜。

這可能是無數普通人夜晚的一個縮影，宋初尋看着，也被這氛圍給感染了, 嫣紅的唇瓣抿着, 嘴角卻微微上翹了個弧度。

但是很快, 她眼底漫上了些細碎的光, 失重般地搖搖晃晃。

她垂下眼，長睫覆蓋住眼底的情緒, 停頓一陣，才淡淡地開口,

“邊遇, 是因為我害怕, 特別是怕一個人...”

話到末尾有些哽咽。

——

上初中以前，宋初尋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父母相愛, 家境優越, 哥哥雖然愛跟她鬥嘴, 但實際上也處處護着她。

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豪門恩怨, 一家人也沒豪門世家的做派，宋母是位極其優雅溫婉的名門太太, 從宋初尋小時候就教導她要善良，要堅強獨立，含着金湯匙出身，也不能窮奢極欲，要學會運用自身的資源優勢，腳踏實地地為自己鍍一身金袈裟。

她常說，人生在世有許多無常的事，媽媽或許能陪你到很久以後，也可能只到明天，這都是說不清楚的。

宋初尋有時候就在想，她會那麽說，是不是因為她真的預料到了什麽。

宋初尋上了初中後的第一個假期，剛好碰上宋默林要去國外，她想跟着去玩，媽媽只好陪她去。

她到那裏後水土不服，晚上整個人病恹恹地窩在被子裏，剛好他們住的樓底下就有藥店，媽媽想着與其叫別人送下來，倒不如自己下去一趟來得快。

可是她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宋初尋從小就接受雙語教育，看了不少的外國電影，但也從來沒有想過，電影裏那樣毫無人性的殘殺，會發生在自己身邊。

後面她才知道，有個詞叫做無差別殺人。

你什麽都沒有做錯，你與他無冤無仇，卻逃不過他的槍子。

你是用愛養育一雙兒女的母親，可在他的眼裏，你不過是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獵物之一。

甚至，在他伏法的時候，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泯滅人性的行為，還企圖用他“有病”來掩飾這一切。

就算最後他被判了死刑，可是那又能彌補什麽呢？

這世界上很多東西，不是說用一命抵一命就可以了卻一切的。

那一天，宋初尋甚至都沒等到媽媽的藥。

——

宋初尋平靜地講述完這一切，眼睛裏流露出的，也不是悲傷，更多的是想念。

“邊遇，我告訴你這些，不是想讓你同情我，或者心疼我，我是想讓你了解我，而且，我也需要一個人，來聽我傾訴...”

宋初尋話還沒說完呢，旁邊就伸過來一只手，将她圈在了懷裏，越抱越緊。

邊遇埋在她肩膀上，好一陣都沒有開口說話，但是宋初尋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溫熱。

宋初尋瞬間明白了那是什麽。

“邊遇，我還沒有哭呢，你怎麽先哭上了？”

宋初尋把邊遇的頭給擡起來，雙手捧着他的臉。

他也沒有痛哭流涕，只是眼眶紅紅的，額前的頭發因為剛剛埋在宋初尋頸間，而揉得有些淩亂。

比起以往他外表的冷峻，這時的他居然生出幾分破碎感來。

“以後我保護你。”

他收起了那些心緒，眼神變得堅定，一字一頓，語氣也蘊着令人想依靠的安全感。

他伸出手來，握住她。

走了這麽一圈後，他的指腹已經有些變冷，骨節幹淨分明，手背幾縷淺青色的筋絡，微微凸起，透着一股力。

像是某種無聲的承諾。

宋初尋笑了笑，燈光倒映在她的瞳孔，她眼底的喜或者悲，都清晰可尋，濃烈得快要滿溢出來。

末了，她側過頭，對着前方，淡笑出聲，

“說了不是讓你心疼我的。”

“這世界上比我更苦，更難的人多了去了，不是嗎？”

“我跟你說這些，主要還是因為，我們認識的時間不算是特別長，在一起好像也顯得特別突然，不過既然已經說出口了，我也不會收回那些話。”

“我想說，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因為你說你喜歡我，我就跟你在一起了，而是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後，我确實覺得對你有感覺，并且越來越确定我喜歡你。你們常常說我還小，可是我也是個成年人了，我有我自己考量，不是嗎？”

“而且，告訴你我以前的經歷，只是想說，我現在更看重的是當下，你也喜歡我，我也喜歡你，那為什麽不在一起呢？以後的事誰說得清楚，或許在一起後發現我們并不合适，或者有一天不再喜歡了，那就分開，就這麽簡單個事。”

宋初尋一氣呵成，将她的所有心裏話吐露出來。

比起剛才間接的表達她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意願，她更想給這段感情一個正式的開始。

無論以後會怎麽樣，至少她想起這個夜晚，就會覺得沒有遺憾了。

邊遇看着她，眼神深邃，落滿了鋪天蓋地的情意。

他勾唇笑笑，捏着宋初尋的手輕輕地把玩着，打趣地說，

“怎麽辦，小尋，你們零零後現在的想法都這麽灑脫通透了嗎？我感覺我都快跟不上了。”

“哥哥啊，從第一眼見你，就想到很久很久以後去了。”

“就算你沒那麽喜歡哥哥，但哥哥喜歡你就行。”

說完，邊遇就又把她一把抱住，在她脖頸處蹭啊蹭。

“你對哥哥這個詞到底是有什麽執念啊...”

宋初尋笑着問。

“對啊，所以你就滿足我吧。”

邊遇拖腔帶調的，嗓音被磨得又疏懶沙啞，又帶着點撒嬌的意味，蹭宋初尋蹭得更起勁了。

宋初尋的脖子被她蹭得癢酥酥的，想起了小的時候，爺爺家養了只德牧，叫霸王龍。

沒錯，一只狗，被取名叫做霸王龍。牽出去遛他的時候，他确實如他的名字一般，威風凜凜，讓人特別有安全感。

可是一回到家，他就溫順得不行，伸着脖子讓你随便撸，你不理他他還會裝可憐地來蹭你的腿，撒嬌讓你陪他玩。

這不就是邊遇嗎！！

“邊遇，你好像一只狗狗哦。”

宋初尋揉了揉他的頭頂，又撓了撓他的下巴，真像逗狗狗一般。

邊遇“騰”地一下坐起來，疑惑地看着她。

“為什麽你也說我像狗？”

“這是愛稱，形容男朋友可愛的時候，就會說他是大狗勾。”

宋初尋解釋完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天你不是問我為什麽老喊錯你的名字嘛，其實是因為...”

宋初尋告訴了他之前自己在私下裏給他取的代號叫“杜賓犬”，并且告訴了他原因。

邊遇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一臉懊惱，

“這麽說，你怕狗，我還帶着它出現在你面前...”

“也不是怕狗，我爺爺以前也養狗，我還挺喜歡他的，”宋初尋及時糾正他，“主要是怕杜賓犬，他給我留下陰影了。”

“那這不是更巧了，你就只怕那個品種的狗，而我恰恰又帶的是那種狗。”

“我本來是想裝作遛狗，那樣萬一偶遇到你，我還有理由解釋我為什麽出現在那裏，結果...”

“那狗不是你的吧？”宋初尋眨眨眼。

“不是不是，那是杜凜的，我就幫着看兩天。”邊遇急忙解釋。

“那就好，不然我可能還得重新考慮一下我們的關系了。”

宋初尋想逗他，故意繃着一張臉，語氣嚴肅。

“你放心！這輩子我絕對不會再讓它出現在你面前。”

邊遇一臉認真，就差拿出三根手指頭來發誓了。

“騙你的。”

“我們的關系哪有那麽脆弱啊。”

“走吧，該回去了。”

兩人剛剛是找了個地方坐下，已經坐了有一會兒了，再待等會兒回去就太晚了。

她自然地牽起了邊遇的手，還搖一搖的，倒影裏兩人看起來像兩個小學生一樣。

回去的路上宋初尋又咿咿呀呀說了很多話，如果不是和邊遇在一起，她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多話可以說。

不過回家的路程還是感覺太短，沒多久邊遇的車就停在了她家小區門口。

她下了車，和邊遇說了拜拜，正準備轉身走的時候，被邊遇給叫了回來。

他開車下來，毫無征兆地，把宋初尋圈在了懷裏，低下頭，他的五官一點點地在她眼前放大。

一個吻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他的唇瓣有點冰涼，隐約間好像還有點薄荷味。

他什麽時候背着自己吃糖了？

宋初尋滿腦空白，第一反應就是這句話，也只有這句話。

第一次親她，邊遇做了回正人君子，沒有親太長時間就放過了她，只是松開後，又不舍地輕啄了一口。

宋初尋臉一下子就紅了，嬌羞地推開他，小嘴叭叭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走了...”

邊遇就是憋了一肚子的壞，他就像個氣球，她越羞，他就越鼓脹，這踏馬要是拉着他撒個嬌什麽的，他可以原地自爆。

“等等。”

他最後還是很有良心地決定不再逗她，半個身子埋進車裏，好像在拿什麽東西。

“我有禮物要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