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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穆陽的表現顯然跟這種嚴肅的誅妖氛圍格格不入, 這讓全場的人都感到非常懵逼,但好在這位兄弟對活躍氣氛一塊顯然非常在行,很快就将全場炒得一片火熱。随後, 在助演們技藝精湛的變臉表演之後,整個開場儀式也算是正式落幕。
在寧城的時候, 雖然陳元一直嘔心瀝血地吹噓着穆陽身份的尊貴, 但畢竟比不得這片深受誅妖文化熏陶的古鎮, 從其他人的舉手投足之間都能感受到他們對穆陽本身所存在着的敬仰。穆陽畢竟是文城山首席傳人的身份, 沒有任何人覺得“大師”的稱呼作用在這樣的少年身上有什麽不對,即便是年邁的老者, 在照面之後都會神态恭敬地鞠躬行禮。
這本該是一種非常容易讓人自我膨脹的環境, 但是穆陽臉上沒有任何傲慢的表情,自始至終是一副親切和善的态度,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一邊為到場的衆人派發着祈福符紙,一邊還不忘跟幾個熟悉的鎮民們小聲寒暄幾句。
在場的有不少是來湊熱鬧的外地來客,看起來對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并不相信, 但是拿到符紙的時候依舊放在手上來回觀看着,顯然也對這種特殊的地方文化非常好奇。
其他人或許對這方面的事情确實不夠了解,但是陸安生從第一眼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就已經非常清楚——誅妖師裏的不少派系一直都很喜歡搞這種東西來蠱惑人心, 而且除了讓自身稍微多點心裏安慰之外,的确是沒有任何多餘的用處。
穆陽出現在這裏的主要任務當然不是來表演街舞才藝,現在這樣以文城山首席傳人的身份派發彩頭才是今日下來的首要任務。
前幾日陸安生抵達的時,候穆陽已經上了山。幾百年來他都無從尋覓到那山門入口,如今也不急于一時, 幹脆就在民宿裏面先住了下了, 等的就是這次的誅妖盛世。
此時他感受着周圍衆人的雀躍, 微微擡眼, 掃過了不遠處的那個身影。
因為到場的人數太多,穆陽忙碌之下額前早就已經見了汗,完成的派發工作也不過才進行了四分之一。這一整個過程無疑是辛苦且漫長的,但是穆陽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斷過,這裏有很多當地的鎮民,大概是跟他認識,照面的時候熱熱鬧鬧地打過招呼還能不時地攀談上兩句,整個過程顯得非常的活躍且熱情。
這讓陸安生忍不住地朝那張朝氣蓬勃的臉上多看了兩眼。
在他的生命中其實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像穆陽這樣的人了,似乎永遠地朝着陽光,沒有任何的煩心事。想當年文臯這麽一個不惜任何代價只求活命的卑鄙小人,也不知道累了什麽富德,居然能有這麽一朵完全只可能長成在溫室裏向陽花來繼承衣缽。
只是這麽片刻晃神的功夫,在工作人員簇擁下的穆陽已經近到了跟前,陸安生淡淡地斂起了眉目,伸手去接:“謝謝。”
指尖捏到祈福符紙的時候,遞來的人似乎愣在那裏并沒有松開,下一秒便傳來了意料中充滿驚喜的聲音:“陸安生,你怎麽會在這裏?”
陸安生對上穆陽的視線,露出了笑容:“好巧,又見面了。”
穆陽今天有任務在身,并不能跟陸安生寒暄太多,于是就先讓工作人員幫忙帶了陸安生去後臺的休息室,然後火急火燎地繼續幹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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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整個儀式結束,不知不覺間已經時近黃昏,外面的鎮民們趁着天色還沒完全暗下開始忙碌地擺起了各式各樣鬼怪形狀的紙燈,這讓原本就充滿着神秘氣息的小鎮愈發的特色濃烈了起來。
陸安生坐在休息室的窗邊看着外面的情景,手裏托着喝了半杯的溫茶,直到聽到隐約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擡頭看去,恰見穆陽推門而進,眉目間是止不住的笑意:“不好意思,久等了。”
他的身上還穿着剛才表演時的那身服裝,顯然沒來得及換就火急火燎地趕來了,這個時候汗透淋漓地有些狼狽,唯有那一臉的笑容依舊陽光般的耀眼。
陸安生非常體貼地倒了杯水,遞去:“先休息一下?”
穆陽也确實累得不行,但是能在今天突然見到陸安生又确實有些興奮,接過來一口飲盡,稍微緩了緩後就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你剛才還沒告訴我呢,怎麽會在這裏呢?就看到你一個人,宿少呢,沒跟你一起來嗎?這次來這邊是有什麽事嗎,這邊一片我都很熟,需要幫忙盡管跟我說,千萬不用跟我客氣……呃,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
陸安生笑:“你一次性問我這麽多,我應該回答哪個?”
穆陽頓了一下,多少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好像也是,那……”
陸安生這次來文城山的目的本就非常清楚,而且對于穆陽這位後輩也并沒有太大的敵意,畢竟當年答應過文臯的事并不打算食言,再加上穆陽本身而言也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到底還是沒準備把這先祖的債算到這些子孫的身上。
寧城的接觸下來,陸安生可以看出穆陽待他态度還算誠摯,甚至連欺瞞的說辭都不屑準備,于是不待穆陽再重新組織語言發問,就順着前面的內容接下了話:“我來文城山,就是來找你的。”
“找我?”穆陽顯然也沒想到會來這麽一句,一時愣住,“找我幹嘛?”
“确切地說,是來找文城山傳人。”陸安生定定地看着他,開門見山地道,“我有一個困擾多年的麻煩,需要找到解決的方法,而這個方法,很大概率只有在文城山上才能找到。其實我已經尋找上山的辦法很久了,但是一直沒有什麽進展,沒想到機緣之下居然在寧城遇到了你。所以這次來到這裏,就是想要試試,能不能請你帶我上山看看。”
這樣的表态顯然有些直白地過分,陸安生卻也并不擔心穆陽的接受程度,只是平靜地等待着回答。
穆陽臉上的神态一時間多少有些複雜,他盯着陸安生看了好一會兒,遲疑地問:“你說的那個麻煩,會是一個非常麻煩的麻煩嗎?”
陸安生:“是。”
穆陽:“如果解決不了的話,後果會怎麽樣?”
陸安生:“非常嚴重。”
穆陽停頓了片刻,問:“如果我拒絕的話……”
“我應該會通過其他途徑,找到上山的辦法。”陸安生回答地非常輕描淡寫,仿佛這件事早就在他的腦海中經過了無數次設想。其實從某方面,他原本就沒有期望過穆陽會答應這樣唐突的要求。
畢竟文城山滿門搬遷那麽久,為的就是逃開可能延續百年的仇怨,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地放人上去。相比起來,反倒是找到穆陽之後沿着他的蹤跡自己找上門去,還要來得直接很多。
然而出乎陸安生的意料,穆陽并沒有直接地拒絕他的要求,臉上的所有情緒反倒是不知不覺間凝重了起來,像是在證實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久久地看着他也不說話,直到眼底所有的翻湧掙紮重新沉澱下去,才仿佛下定決心般豁然站了起來:“給我一天的考慮時間吧,你現在住在哪裏,明天的這個時候,我過去找你。”
陸安生掃了他一眼,報出了落腳的民宿地址。
穆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記下來之後有些渾渾噩噩地就出了門,陸安生也沒多想,最重要的事情已經完成,也就沒再繼續感受外面的誅妖盛況,直接返回了住處。
第二天一大早,穆陽騎了一輛自行車出現在了民宿的樓下,留意到站在窗口的陸安生,遙遙招了招手:“下來吧,我帶你上山。”
陸安生确實沒想到穆陽居然會答應得這麽幹脆,下樓後掃了一眼那輛老舊的自行車,視線最後落在了車籃子上擱着的那個桃木盒子上。
單單過了一天而已,穆陽身上少了很多原先的熱情和活力,顯然是熬了夜,一雙眼睛微微發紅地帶着分明的血絲,留意到陸安生的注意點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好半晌才有些生啞地開了口:“我……我沒想到您就是師父讓我等的那位,之前多有怠慢,還,還請……擔待。”
這樣的語調聽起來充滿了複雜的情緒,其中的內容倒是讓陸安生多少感到有些驚訝:“你師父?”
穆陽的嘴角壓低了幾分,拿起了車籃裏的桃木盒,打開後,一言不發将裏面有些陳舊的畫卷遞了過去。
陸安生接過來一看,畫中男人熟悉的身影落入眼裏,讓他忍不住有些失笑。
除了數百年前和如今無比迥異的裝束之外,這畫中長發白衣、鮮血染透的男人不就是他自己嗎?
只能說文臯真不愧是文臯,心思深沉至此,大抵是怕哪日他到底還是會找上門去為難他的後代傳人,一早就留好了額外的退路。
将畫收回,陸安生淡淡一笑:“既然令師有做安排,那就,麻煩帶路了。”
穆陽看着陸安生坐上了後座,一言不發地踩上了踏板,往着小道深處騎去。
叢山圍繞的小鎮,每一處的空氣都清新怡人,可惜穆陽的心情卻顯然沒有辦法明媚起來。
昨天的所有事情,無一不沖擊着他的三觀。
雖然在休息室裏就隐約有些預感,但是一直到打開木盒那一刻之前,他都有些無法想象,陸安生這樣清新脫俗的一個人,怎麽會是一個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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