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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三天?你們三天沒聯系上他現在才想到來找我?”黎笑山皺着眉向在場的其他人擡手示意自己出去接電話。

追尋拍攝場地內的工作人員們回頭看了一眼,陳立在黎笑山關門走出去的時候開口道:“沒事,我們繼續拍。”

“換套造型。”

穆彤抱着座機在辦公間裏顫抖。

“實在是沒辦法了,安老師一直不接電話,也沒有消息。”

黎笑山早已經走到樓層外的大陽臺,難得豔陽天,陽光打在額頭,倒是讓黎笑山生出一陣自己是被氣的腦門發熱的恍惚。

黎笑山從褲兜裏拿出煙盒叼出一根,眉頭緊皺着問:“你确定不是他又寫稿寫的昏天黑地了?”

江安青看起來挺好說話的,和誰都柔柔和和的,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人遇到執着的事情倔得很,簡直油鹽不進。

光是寫稿不接電話這件事黎笑山就說過他不下十次。

如今情況雖然有些改善……

“不會的,現在左刀就差定稿,安老師不會在這種時候不接電話的。”穆彤抿了抿嘴,也就是這樣她才格外着急。

煙霧随着黎笑山的呼吸蕩向空中。

“我去他家看看。”黎笑山說。

穆彤的聲音帶着驚喜:“那就太感謝您了!真的幫上大忙了黎組!”

冒着紅的煙頭被黎笑山一手撚滅在陽臺黑色欄杆上,他的眉頭并沒有因為穆彤的感謝而舒展,反倒語氣裏帶着怒火道:“別謝我了,現在才想到找我,你們這些校對是腦子被驢踢了,萬一這段時間裏真出個事兒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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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彤抱着被挂斷的電話吓得淚都要出來了。

高跟鞋的聲音響在身旁,“小穆?怎麽哭了?”葉敏問。

“葉姐……”見到葉敏後穆彤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淚,“我一直聯系不到安老師,剛剛想起或許可以給黎組打電話問,沒想到被罵了一頓。”

穆彤邊收拾桌面上的稿件邊疑惑道:“他們平時也三天不聯系嗎,聽起來黎組比我還不清楚安老師每天的行程。”

葉敏的紅指甲敲了敲辦公格的立窗,“小姑娘,這是成年人的世界,你還以為是大學象牙塔裏似的每天都能聊天打電話嗎?”

“朋友之間一個星期能見一次面已經很不錯了。”葉敏說,“更何況黎笑山和江安青的工作都忙,別看黎笑山總說江安青是個工作狂,他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待在辦公室。”

穆彤眨了眨眼睛,半晌才點點頭。

“難怪總覺得安老師很孤獨。”

葉敏被穆彤的話噎住,久久不能回神。

——

咚、咚、咚。

黎笑山站在公寓門外用力砸着門,已經十分鐘了,江安青還沒過來開門。

難道真的不在家?

黎笑山一邊給江安青打電話一邊繼續砸門。

“安青?安青?江安青?!”

“靠!”電話無人接聽自動挂斷,黎笑山低低罵了一聲道:“臭小子跑哪兒去了。”他皺着眉頭快速滑着列表。

通訊錄裏昨天剛加上的沈舒城的名字和電話號赫然在列。

黎笑山的手指浮在沈舒城的名字上半晌,終于還是沒撥過去。

江安青一定也不喜歡自己去找沈舒城。

沉思半晌過後黎笑山還是轉而打給了江安青。

嘟——嘟——嘟——

伴随着等待中的電話鈴聲,公寓對面的門突然被打開。

江安青住的是大平層的公寓,兩百多平,隔壁只有一戶鄰居,是個大嬸。

“小夥子,大早上的不睡覺幹什麽呀?我聽你砸了半天門了。”大嬸說。

黎笑山握着手機愣在原地,“實在不好意思,我朋友聯系不上了,我有點擔心他……”

“朋友?”大嬸看了眼對面緊閉着的公寓門,“你說的是對面那家的帥小夥?”

黎笑山立馬點了點頭,“對,您知道他在不在家?聽到他出門了嗎?”

大嬸扶在門框處哦呦了一聲,“公寓隔音好得很,我怎麽聽得見嘛,要不是你砸的太大聲,我都不可能現在才出來。”

這意思就是不知道了。

黎笑山嘆了口氣:“好,謝謝您。”

大嬸轉身之前突然又想起什麽似的開口道:“我只在好幾天前見過他一回,那晚下着很大的雨,你那朋友自己開車回來的,然後一趟一趟的冒着雨從車庫往家裏跑了很多遍……好像是在搬什麽東西。”

大嬸剛說完,黎笑山的目光落在了江安青公寓的地下車庫門上,讷讷的重複道:“搬東西?”

“對呀,不過那都是幾天前的事情了,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家,小夥子敲門小聲點喔。”大嬸說完關上了門。

“喂?”

電話被接通,握着的手機裏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黎笑山半是驚喜半是惱怒。

“江安青!”他一字一頓的喊了聲江安青的名字,“你在家還是跑哪兒去了?冷水的編輯找不到你都打電話給我了!你說你怎麽回事?我說過多少次了,寫稿不能不接電話,或者寫完了看到未接來電也要回過去……”

相比起一接通就開始連珠彈般說個不停的黎笑山,江安青則顯得淡定多了。

“啊,抱歉,我在家……”江安青的聲音沙啞的可怕,幾乎可以用玻璃刮黑板來形容,他說:“手機沒電了,剛充上電。”

黎笑山吓得一跳:“祖宗你這嗓子可別說話了,快過來給我開門。”

江安青嗯了一聲,剛想說好,黎笑山重複道:“閉嘴。”

江安青放下手機,擡眼掃過去,只見整個卧室裏鋪滿了信,床上、書桌上、地毯上。

每一封信,無一例外都寫着,發件人沈舒城,江安青親啓。

江安青不知道自己看了這些信多久,只覺得現在頭有些疼。

他走出卧室,腿部發軟。

輕聲的咔噠,公寓巨大的防盜門在面前打開,黎笑山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看到了江安青。

一個眼睛又腫又無神,瘦的臉頰凹陷,鎖骨都突出來了的江安青。

黎笑山:“……”

江安青側着身請他進來,“你怎麽來了,誰給你打的電話?”

聲音依舊沙啞的刺耳。

黎笑山氣不打一處來,又心疼又氣憤,他恨不得一把撈過江安青的衣領把人罵一通。

“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了?”黎笑山本想繼續說,但看到江安青那樣子所有的話都被咽了回去,只回答江安青的問題。

“你在冷水的校對編輯,穆彤給我打的電話,說三天不見你人了,把人家小姑娘都吓死了你。”

黎笑山一邊說一邊走進廚房拉開櫃子看有什麽能吃的。

結果看到了空無一物的冰箱和案板上切了一半甚至還枯了的白菜。

黎笑山叉着腰生悶氣,江安青呆呆的不知所以。

“你這幾天吃什麽了?”黎笑山一邊拿出手機一邊問。

“幾天?”江安青開口刺啦。

黎笑山嘶了一聲,連說了幾聲我的錯,“你把手機備忘錄打開跟我打字,祖宗你可別說話了。”

江安青依着黎笑山說的照做。

【吃面。】

兩個字被亮在黎笑山面前的同時被罵了一聲,“扯謊!”

黎笑山看了眼垃圾桶,裏面只有水果皮,哪裏來的面袋。

看了眼坐在餐桌上安靜的江安青,黎笑山心底一個疑問越發的強烈。

半晌,公寓裏爆發出了極大的一聲吼。

“你別告訴我這幾天你一直沒吃東西吧?”

江安青低頭打字。

【吃了,家裏有蛋糕。】

黎笑山轉頭,确實在櫃臺上看到了蛋糕的奶油漬。

不用猜,這麽極端的事情江安青平時幹不出來,就算寫稿寫的瘋魔了也幹不出來,唯一的答案也是一直以來的答案就一個。

“因為沈舒城?”黎笑山皺着眉問。

江安青搖搖頭。

黎笑山可不再信他,說着就要拿手機打給沈舒城。

“我把人叫過來,你倆這是怎麽回事,一個個的把自己搞成什麽樣子……”

江安青沒有做出過激的舉動,即使黎笑山說要打給沈舒城。

嘟——的一聲響在房間裏格外清晰。

但黎笑山咬着牙還是挂斷了,因為他看到江安青正坐在那裏紅了眼眶。

“靠!”黎笑山捂着頭低聲道。

“你明天再過來,我會好的。”江安青開口說。

這句話黎笑山不陌生,早在幾年前的某一天江安青就這麽說過,那時候江安青的情況比現在有過之而無不及。

黎笑山吓呆了,那天真的先走了,結果第二天也如江安青自己所說的,他好了。

變得更沉默,更安靜。

現在同樣的情況再次上演,黎笑山不敢再離開。

第一次江安青變得沉默,現在離開後江安青是不是就變成啞巴了。

“沈舒城、沈舒城、沈舒城,既然這麽放不下為什麽就不能好好忘掉過去在一起?”黎笑山怒道。

這是頭一次,江安青回了話。

“不能在一起了。”

“到底為什麽?”黎笑山皺眉。

“沈舒城的奶奶去世……”江安青說,“是因為我。”

“什麽?”黎笑山愣在原地,只聽江安青輕聲道:“他奶奶住院的時候聽說了我和沈舒城的關系。”

“老人家受不了打擊當晚在醫院去世了。”

江安青緊緊抿着嘴,通紅的眼眶盯着黎笑山,就像盯着鏡子一樣,像在對黎笑山說,更像是在借這番話來勸告自己。

“當晚沈舒城的小姨跪在我面前,求我放過沈舒城……也說,沈舒城的奶奶去世前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讓沈舒城子孫滿堂。”

子孫滿堂四個字自此成為橫亘在江安青與沈舒城之間的枷鎖,落了扣。

江安青說了分手。

再也不能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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