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岚雨情話與落單之空

和自己交手，還必須要借用別人的身體，骸心裏湧上了一股淡淡的悲哀感，他一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會攤上這個命運。不過，最悲哀的，還是敗在自己的手裏，被那樣熟悉的三叉戟戳進心髒中。

骸倒是沒有盡力去打，在交手半分鐘之後，他就明白自己肯定不能用晴守的軀體打敗面前的人。倒也不是因為這幅軀體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強大，而是因為骸急着進入下一道輪回，想避免受到更多的傷痛，他沒有那個磨蹭的時間了。

“我認輸。”三分鐘後，骸捂着流血不止的右肩跪在了地上，草地上面很潮濕，好像剛下過雨，空氣裏彌漫着泥土的香味。

“哦？這麽快就放棄掙紮了，和這種力量的人交手真是不讓人痛快。沒想到你居然能做家族的太陽，真是丢人的事情。”對面的自己依舊是那副讓人憎恨的樣子。

“你下手吧，我知道你是為了沢田才消滅我們的。”

“哈？”

“你根本就不想碰沢田，你只想為了得到天空才将他身邊的人全部殺掉，這樣你就是他的唯一色彩了，骸，我說的對嗎？”

“居然知道的那麽多，一點都不像沒腦子的熱血拳擊手呢！如果是這樣，就更應該殺了你了，這樣的力量留在天空身邊，我都替你感到不自在。”另一個自己似乎沒有覺醒的意思，也沒聽懂晴守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沢田十年後并沒有結婚。”骸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謝謝你，我知道了！”

沾滿鮮血的三叉戟重新被戳進這副軀體，幹脆利索，沒有半點拖泥帶水。骸咳了幾口血，安靜的倒在了地上，沒有做任何掙紮，靜靜的等候着新死亡的降臨。

……

“你很坦然啊。”

坦然？在記憶中，自己根本就沒有懼怕過什麽。露出驚懼的神情，那可不是六道骸自己呢！

“你想知道的事情還是沒有找到答案。”

想知道的事情是什麽，找答案又是為了什麽？只要天空還健在，答案不用尋找都會自然浮出水面來。

骸寧可抱着游戲人生的态度回到十年後的世界裏，也不願意再次落入自己手裏了。黑曜樂園，在他看來，已經變成了通往地獄的大門，葬送着自己或者其他人的生命。

“或許，這就是我無法體會到的悲傷吧。”他想。

……

天黑了，骸的腳步停在了并盛森林中，背後的時雨金時有點沉重。

“誰在那裏！”有人怒聲問道。

“是我。”骸淡然的回答。

“是……山本嗎？”原本憤怒的聲音一下子變得顫抖起來。

“呵，彭格列家族的岚之守護者，獄寺隼人。”六道骸答非所問，也不敢靠近他。

宛如暴風雨版的岚守撥開密林沖到他身邊，碧色瞳孔在月下浮閃着微幽幽的弱光。骸不知所措的看着獄寺捉住自己的手，似乎要把他抱入懷裏，銀色的發絲在風裏微微飄浮着，森林裏的氣息撲面而來，沒有任何血腥味。

“只有五分鐘不到的時間了。有時候，我還是很感激那頭蠢牛可以使用火箭筒這個東西，否則……真的是一輩子都見不到你了。”獄寺露出了那種欲哭無淚的表情。

“藍波還活着嗎？”

“啧，那個家夥……活着死了都一樣。”獄寺的性格沒有太變。

“那，你現在要做什麽？”骸感覺大腦有點空，不知道該問什麽。

獄寺看着面前的人，低下頭使勁忍住不讓自己淌下眼淚來，扼住手腕的力氣加大了，似乎要把他的血管掐斷：“你這個家夥，簡直是混蛋啊！山本……回去之後，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趕快逃，逃到安全的地方吧！我沒有辦法給你解釋得更清楚，總之，一定要活下去，不管在哪個平行世界裏，都要看到十年後的你，和我依舊在一起啊……”

“這樣做，是為了什麽？”

“笨蛋，你真是什麽都不知道啊！記清楚，等你回去之後，拼了命都要給我活着，如果十年前的我再朝你抱怨什麽或者大喊大叫，你就替我揍他，再大聲告訴他，十年後的我失去你了，十年後的我幾乎一無所有了！”

“對不起，我辦不到。”骸想粗魯的推開獄寺，可是忍住了。首先，他清楚自己現在的軀體是山本武的，其次，他了解山本的性情，知道山本不可能這麽做。雖然憎恨過這個離天空最近的人，但是現在的骸，好像一點都不怨恨了，尤其是聽完他對自己的告白之後。

“你……”獄寺握住他腕子的手開始晃動了，碧色瞳孔睜得越來越大，骸在他的瞳孔裏看到了自己的臉——黑發，幹淨的面容，無辜的眼神，還有那副世間萬事與自己無關的表情。

“你不是還有阿綱嗎？”骸下意識問出了那個人。如果沒有沢田綱吉，或許現在的獄寺，也不至于悲傷成這樣。

“十代目嗎？他很少和我說話呢。”

“怎麽會？明明十年之前，你們的關系那麽好啊！”

“可是現在的十代目……和我是一樣的心情，不過，可不是對你呢。”獄寺松開了手，再一次把骸抱進自己的懷裏，嘴唇輕輕貼在他的臉頰。他的懷抱很幹淨，根本沒有炸藥的味道，而是沾染着雨水的氣息，讓人舍不得離開。

“獄寺，你……”

“就剩不到五分鐘了。”獄寺低下頭，再一次重重吻住骸的嘴唇，溫熱的氣息撲在骸的臉上。

喂，獄寺隼人，不要親吻下去啊，我現在不是雨之守護者，而是六道骸。你要是知道寄居在他體內的我殺掉了你心愛的人，那你也會憤怒的把我推向他所在的世界裏啊！

骸這麽想着，可是沒有說出來任何話。他想推開獄寺，好好問問那個讓綱吉悲傷的人是誰，既然不是健在的獄寺，也不是逝去的山本，更不是京子或者大哥，那麽這個人……保不住就是雲雀恭彌，或者那個彩虹之子。可惜，骸第一次動了恻隐之心，沒有打破獄寺營造的夢境，而是投入的陪着他開始演戲。

“十代目！”獄寺突然放開了六道骸，替他抹掉沾在臉上的水滴。骸的目光投向遠處，那個穿黑色西裝的人，正在一步一步朝森林的另一邊走去。

“他要做什麽去？”骸問。

“在這樣的月夜，他總會去那個人的棺材前面看看。啧，簡直是太沒有禮貌了，簡直和你一樣啊，随随便便的死去又不留下任何遺言，連珍貴的東西都沒有給他，真是讓人無法原諒。”獄寺看了一眼骸，炫耀般的晃晃手指上的雨屬性彭格列指環。

“我的指環……怎麽在你手裏？”骸驚了一下。他記得自己明明砸碎了那幾個指環的。

“笨蛋，那是雕金師仿造的。”獄寺白了他一眼，“可是就算是仿造的，我也擁有雨屬性的波動，可以代替你進行戰鬥呢。這樣你總該滿意了吧！”

“獄寺，真的很對不起。”骸第一次對他說出了這樣的話，之前讨厭的感覺，一點都沒有了。

“知道自己錯了就好啊，棒球笨蛋！”獄寺笑了起來，蒼白的臉上漸漸恢複了一點血色。

兩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一起，再也沒有說其他的話。五分鐘到了，骸又被送回了十年前的并盛神社，獄寺的身邊空了下來，周圍安靜得讓人不敢呼吸。

“對這個笨蛋還是不抱任何希望呢。”獄寺站了起來，朝沢田綱吉那邊跑過去，褲子上沾滿了草葉上的水珠。

跪在棺材前的綱吉安靜的看着擺在旁邊的花，眼神和銀月一樣柔和，他知道獄寺朝自己跑過來了，可是依舊沒有轉移自己的視線。

“十代目，還在想念那個人嗎？”獄寺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問。

“我真羨慕你，剛才我看見你和十年前的山本在一起了。”

“十代目都知道了？”

“或許吧。有時候命運就是那麽捉弄人，我也不想和它進行更多的抗争，因為活下來的人有繼續生存的理由，死去的人也有離開世界的理由，道道輪回，交替變更，生命也是這樣。”綱吉淡淡的說道。

月光被雲霧遮住了，森林裏暗了很多，只有棺材上的印記還在固執的吞噬着最後一絲月光，讓光輝不被夜雲埋藏。

……

“所以，請動手吧！”回到了十年前并盛神社邊小樹林的骸，看着另一個自己，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還沒有交手，你好像就感覺自己已經贏了。真是太樂觀了，彭格列的雨之守護者，十年後的劍帝——山本武。”自己的話一個字都沒有變更。

“開玩笑，我還等着你給我留半條命啊！”骸說。

“從複仇者監獄裏出來的我，可不是原來的我了。如果你還帶着那份天真的話，那麽就讓它做你的陪葬品吧！”自己手中的三叉戟在陽光下褪去了陰森，像教堂塔尖上的裝飾品一樣漂亮。

“我已經預測到結局了！”

“那麽，來吧！”

“可別大意呦。”

……

結局還是和原來一模一樣，另一個自己為骸留下了最後一口氣，然後踩着一地血液揚長而去了。

“我還是那樣殘忍呢……”骸喘息着，被陽光刺得閉上了眼睛。

“真是丢人呢，被重傷成這樣，彭格列家族的雨之守護者也不過如此了。”雲雀走過來，丢下一句一模一樣的話。

“雲之守護者……也會同情別人嗎？”骸微笑着問。

“什麽意思？”雲雀本來變得柔和的眼神一下子冷了。

“如果你還有……點理智，那就……請你不要尋找……殺害我的兇手。”骸睜開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抓着他的胸口。

“我根本沒有想過替你複仇，我只是想維護并盛的秩序罷了。”

“那就替我……向……獄寺隼人道歉……說……對不起，雖然……接到了十年後的……他……委托，可是我……食言了。”骸吐出一口氣，欣慰的閉上了眼睛。

既然自己做了那麽多對不起他們的事情，那幹脆想辦法彌補一下算了。

或許，十年後的獄寺對山本的心意，就和自己對綱吉的心意一樣，那麽……綱吉牽挂的人，會不會就是面前的雲雀？

早知道如此，自己就去看看棺材上的印記到底是什麽好了！可惜，停留在十年後的時間只有五分鐘，想抓住這個機會，卻留給了悲傷的岚守，也算是……最後做了一點點好事吧！

“随随便便就死了，真是脆弱的家夥。”雲雀的話依舊在耳邊飄蕩着。

“說的……不就是……嗎……”骸苦笑着想。

……

“你知道你的心情是什麽顏色的嗎？”

是被橘黃染成靛青的顏色。

“不是鮮血的顏色和黑夜的顏色了？”

這兩種顏色真的很讓人讨厭。

“別把你的輪回浪費了，六道骸。”

明明清楚自己要做什麽，卻無法逃離這個輪回的循環。

那麽，下一道，就是最終的謎底了吧！

……

“是雲雀回來了？”

綱吉看着站在窗戶邊的骸，手裏的資料一下子灑落在地上，宛如紛飛的白色蝴蝶。

“這是十年前的我罷了。”骸搖搖頭。

“也是，雲雀還穿着并盛的校服，好懷念那個風紀委員的袖章呢。”綱吉的眼神裏出現了異樣的光芒，那種渴望重逢的光芒。

“沢田綱吉，你還是沒有變。”骸的心裏卻疙疙瘩瘩的，十分不舒服。

所以說，自己很看不慣那個浮雲守護者啊！果然是他占據了天空，變成了天空旁邊最強的存在。雲屬性的增殖，也不是這樣利用的吧！

所以說，自己能殺死的人，只有雲雀一個，對嗎？

這樣想着，骸一步一步走近綱吉，卻被他狠狠推開了……

“——不要靠近我！”綱吉眼裏光一下子消失了

“什麽？”骸愣住了。

“幸虧只有五分鐘，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呢。到時候我打算教訓藍波這家夥，讓他別亂發射火箭筒了，否則換來不該來的人，會讓我很傷腦筋的！”綱吉冷笑着說。

怎麽回事？雲之守護者不是讓天空一直孤單的人嗎……難道說，現在的綱吉，還是原諒不了雲雀的離開，才說出這種話的嗎？

骸的思緒一下子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