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閉上眼睛

不知道到底是陸格的話太過誘惑,還是知柚太沒立場。幾乎每一次，她都對陸格的提議毫無抵抗力，這回也不例外。

坐在副駕駛上,知柚看着車窗外，心跳如鼓聲轟鳴。

未婚夫妻訂婚宴雙雙離場,還是在無人所知的情況下。

等到明天一早，這消息還不知道能傳成什麽樣兒呢！

知柚有點腦子疼。

她拉了拉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偷偷瞥了眼旁邊的陸格。

西裝革履,眉眼淡漠,而嘴角卻含着笑。看起來,心情倒是不錯。

無論如何，早點回去也好，不用繼續提心吊膽了,知柚這樣想。

然而當車子偏離方向,駛停在靠近松林山的一幢獨棟別墅前時，知柚才慢慢生出了一種自己可能被忽悠了的念頭。

看着正在解安全帶的陸格，知柚問了句，“這是哪兒，我們不回公寓嗎？”

“現在太晚了。”陸格扭頭解釋，“這是我在附近的一處別墅，今天晚上我們住這裏。”

“……”

知柚啞然,拒絕不是答應也不是。內心翻來覆去的時候，陸格已經繞到副駕駛邊上,為她打開了車門。

猶豫片刻,知柚硬着頭皮下了車。

周圍鴉雀無聲，偌大的別墅立在黑暗裏，閃爍的星光落在地面上,顯得孤漠清寂。

跟着陸格進了主樓，眼前忽然明亮，知柚站在玄關處，看清了裏頭的陳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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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修多是晦暗的冷色調，一共三層，到處都是一塵不染。進了陌生的環境，知柚有些本能的不知所措。

她停在玄關處，長裙曳在門口。

陸格俯身，将裙擺輕輕攏在手心，然後放于知柚的右後側。做完這一切，他才起身關了門。

屋內有暖氣，外面的風灌不進來，登時暖意橫生。

陸格并未離開，而是再一次俯身從鞋櫃處拿了棉絨拖鞋出來。

一雙黑色一雙白色，男女款。

思及公寓裏幾乎相同的男女用品陳設，知柚有些愣怔。連陸格的私人住所都備好了這些，難道他早就做好了她會來的打算。

正失神時，陸格已經單膝蹲在了知柚身邊。他伸手去撩裙擺時，知柚吓得往後退了一步。

陸格擡頭道：“幫你換鞋。”

“我自己來就好！”知柚說着便要去提裙，卻被陸格拉住了手。

“柚柚。”陸格使了些力道拉她向前，“你穿得不方便，我來吧。”

陸格的手很涼，像是冰塊兒貼在了皮膚上，知柚的手臂上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知柚有些惶恐，奈何陸格的手抓得緊，眸子裏的肯定不容拒絕，知柚漸漸沒了抗拒。

陸格掀了裙角，露出一截纖細白嫩的小腿。他握着知柚的腳踝，輕輕擡起，動作輕柔地脫下她的高跟鞋，然後再為她穿上棉拖。

細跟頗高，知柚的後跟被摩擦得泛了紅。

一晚上的疲憊好像在脫下鞋子的時候得到了釋放，知柚的腳腕都覺得酸麻。

“謝謝。”她聲音不大，有些不好意思去看陸格。

後者未語，只是火速換了鞋再幫她提起裙子，帶着她往裏走，“還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吃了一晚上，肚子哪裏還有別的空間，知柚趕忙搖了搖頭。

陸格擡頭示意樓上，“二樓是我的房間，書房，還有幾間次卧。三樓還有一間比較大的房間，柚柚今晚住那間吧。”

本想說自己住次卧就好，然而陸格又開了口。

“次卧沒有獨立衛生間。”

這下知柚不說話了，沒有獨衛，确實不太方便。

一到三樓，陸格始終幫知柚提着裙擺，一道領着她去了三層卧室。

別墅的衣物有限，陸格給了知柚自己的幹淨衣服當作換洗衣物，一如既往的體貼。

房間門被關上的時候，知柚垂下緊繃了一晚上的肩膀，腦袋耷拉下來，心間不由得羞愧。

在随着陸格往別墅內走的那段路上，她甚至還懷疑過陸格是不是“別有用心”。可現在陸格走的幹脆，俨然一副要她好好休息的模樣，事無巨細，哪裏有半點兒別的心思。

此刻看來，知柚反倒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仰頭抻了抻肩膀，肩胛骨因為舒展而得以放松開，酸楚蔓延。

知柚唔了一聲，低頭看了看放在床上的衣服。

深灰色的休閑T恤和長褲，邊角都被折疊得齊整。

知柚沒再站在原地，抱着衣服就進了浴室。

可能是洗了澡的緣故，四肢的疲憊愈發明顯，知柚幾乎是靠毅力拖着自己從浴室出來的。她随手攏了攏吹得八分幹的頭發，第一反應卻不是上床，而是看手機。

手機響了一路，嗡嗡的響動擾得人心煩意亂。

知柚幹脆開了免打擾把它扔在手包裏，不用看來電顯示，就知道肯定是萬桢打來的。

也是，這麽大場合，她和陸格搞人間蒸發，萬桢不生氣才怪。

只是一向乖順的知柚為什麽破天荒地和萬桢對着來，知柚自己也沒想明白。她的眼神一路看向窗外，心卻不正常跳動得厲害。

恍惚間她聽到陸格說了句，不如把我和柚柚的手機一起扔出去算了。

語氣帶着笑，知柚也分不清他是認真的還是玩笑話，沒表态，也就含糊過去了。

可過了這麽久，知柚就是再不想，也必須給萬桢一個交代。她從手包裏摸出手機，按了電源鍵。

黑乎乎的屏幕，沒有絲毫反應。

知柚無聲嘆了口氣，心底抱怨手機電量不争氣。

思忖了好一會兒，知柚還是打算去找找陸格。

外面沒開燈，月光從窗戶落進來，倒也不覺得暗。

剛才陸格專門給知柚指了自己房間的方向，告訴她有事就直接來找他。知柚憑着記憶，摸索到陸格的房間門口。

猶豫片刻，輕輕叩響了房門。

一聲。

兩聲。

卻始終沒有動靜。

隔着門，知柚問了句，“陸格？”

回應她的依舊是長久的沉默。

知柚還想再試試，下意識把手搭在門把上，門受力下壓，耳邊卻聽見“咔嗒”一聲。

原來門沒鎖。

知柚小心翼翼的開了個門縫，門內漆黑一片，陌生的環境裏悄無聲息，靜得沒有一絲人聲，知柚本能地感到恐懼。

“陸格？”她又輕喊了聲。

無人應答的屋子裏顯得空洞萬分，尖銳又巨大的黑色爪牙鉗制着她的呼吸，鼻息都變得深重。知柚深吸了口氣，往屋子裏走去。

不足五米的入口玄關懸挂着些小畫框，幾步後視野變得寬闊。圓桌、地毯、沙發和床鋪，空無一人。

知柚走近了些，窗簾沒拉，稀薄的星光映入，給地毯上鋪了層銀霜。

因着安靜，細小的動靜都變得清晰明了。

知柚不自覺壓慢了速度，緩緩移步到正對着床的長條桌邊，“陸格？”

這時，尋找的目光被長桌上的東西吸引。

腳下頓了許久，知柚才挪了半步過去。她低着頭，瞳孔因為震驚而放大，手臂都僵硬。

幾十本一模一樣的繪本，整整齊齊地壘在桌上，書頁完好，拆了封，卻沒有一絲破損。邊角被保護的極好，連一絲灰塵都沒落下。

透過暗色，知柚清晰的看到那些熟悉的封面。

繪本名：《悄》。

作者：柚稚。

獨獨剩出來的那本，被另外放于一旁。盡管是做了修複和養護，仍是能看出其和別的繪本的不同。淡淡的折痕和細小到幾乎看不到的污漬，并不影響美觀。

知柚想到什麽，心間劇烈震蕩。她抿抿唇，伸手翻開了第一頁。

上面寫了漂亮的鋼筆字。

字跡若鐵畫銀鈎，行雲流水。幹了的墨跡下隐約可見細細的擦痕，想來是為了作以遮擋。

只寫了兩個字：柚柚。

知柚愣怔地看着繪本上的字，只感覺心髒被人猛地揮起又忽而落下，起起伏伏。

公園，長椅，路燈。

還有那本髒污損壞的繪本。

畫面像電影一樣在腦子裏回轉，不可思議到連呼吸都在發燙。

原來陸格真的什麽都知道。

知柚低眸看着那繪本，心底異樣的情緒升騰，壓不下，避不開。

太過專注，甚至有人走到了自己身後都不知道。

“被發現了。”

清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低醇富有磁性。

知柚猛然轉身，高大的身軀早已逼近，知柚往後退，生生撞在桌邊。

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襲來，腰後堅實有力，撐住她整具身體。

陸格的手臂抵在棱角分明的桌邊，知柚就那樣靠在他小臂上。她仰着頭，與陸格垂首看過來的目光迎上，漆黑的眸子深邃，讓人看不清情緒。

知柚垂在兩側的手收緊，指尖往掌心裏鑽，看着陸格半晌沒說出話來。

他還穿着晚上那一身，只是脫了外套。襯衫更顯他寬肩窄腰的身形，鈕扣一絲不茍，邊角平整。陸格好似剛處理了什麽工作，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他那副金絲眼鏡，比起平常更顯斯文。

陸格看了眼知柚身後，輕聲開口：“本來想把它私藏的。”

語調平緩，寒涼若水。

長久的對視，或者說是凝視。知柚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問了句，“陸格，你是不是知道。”

聞言，陸格笑了笑，未語。

知柚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垂下頭，有些五味雜陳。她不明白此刻悸動的意味，也不明白陸格過分溫柔的原因。

越界的問題她不想問，也不敢問。

在她看來，這一切的基礎，不過是他們是未婚夫妻的關系。

那如果沒有這層關系呢。

她不知道。

陸格看着眼前毛茸茸的腦袋，剛洗過澡的知柚發上有股淡淡的馨香。陸格的衣服在她身上明顯過大，知柚挽起了衣袖，露出來的皮膚呈現了瑩潤的玉白色。

今天帶她到這裏，陸格是有私心的。

到不為別的，只是想讓訂婚的夜晚，只有他們二人的獨處。

知柚卸了妝，不施粉黛的臉依舊美得讓人心顫。玲珑的鼻子和粉潤的唇，長睫落下，像一雙忽而展翅的雨蝶。

陸格想起晚上她穿禮服的樣子，那麽多雙眼睛看過來，陸格只覺得躁郁。

執拗的想法在他腦海中生出，揮之不去。他想把他的柚柚帶回去，藏起來，在一個沒有別人的地方，永遠的屬于他一個人。

誰都不能多看一眼。

晚上顧着她休息，他便獨自進了書房處理些公司的事，可沒想到她卻自己跑了進來。

既然是自己來的，那麽陸格不想，也不會放她走。

知柚不知道說什麽，零散的詞句在腦子裏拼湊，還未完整時，身體卻忽而騰空，差點驚叫出聲。

陸格雙手架着知柚雙臂之下，把她穩穩放在了長桌上。

棉拖并未勾着後跟，随着知柚身體忽起而淩亂地掉落在地上。

身下坐穩，知柚睜大眼睛看向陸格，神色慌亂。

突然，陸格傾身，雙手撐在知柚的身側，幾乎是把她圈在了自己的懷裏。

他彎着腰，略微低眸。

“柚柚今天晚上，特別好看。”他道，這是他見到知柚的那一刻就想對她說的話。

知柚沒吭聲，只覺手上一涼，驚得縮了縮。她的手腕被陸格握着，輕輕擡起，往陸格的眼邊去，像是在指引着什麽。

陸格唇角輕揚，像極了掌控一切的操縱者，誘引着知柚繼續。

修長的指節勾着知柚的手指，慢慢摘下那副金絲眼鏡。鼻梁，臉龐，下颚，慢慢滑落，退到一邊。

輕輕的響動和呼吸，暧昧在空氣裏滲透。

視線交彙中最後的遮擋消失，兩人的眼神像是卷了細密的藕絲，幾乎纏在一起。周圍沒開燈，眸光卻亮得燙人。

陸格扶着知柚的腰，T恤單薄，他的掌心不動聲色地沿着那凹下去的腰線拂過，知柚頓感從尾椎到脊柱一陣酥酥的麻意，渾身緊繃更加不敢亂動。

陸格眼睛裏的，是知柚從來沒有見過的神情。

濃烈，缱绻。

“柚柚。”陸格低聲叫她。

知柚含含糊糊地應了聲嗯，然後她感覺到陸格的手撫上了自己的頸側，微微使力讓她仰起。

“閉上眼睛。”

“我們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