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晚上和我一起住
或許是前一天耗費了太多的體力和心力,知柚這一覺睡得很沉,再次醒來是被手機吵醒的。
房間裏的窗簾拉着,光線昏暗。
她睜開眼看向床頭,視線慢慢變得清明,是萬桢的電話。
看到來電顯示的那一刻,知柚的困意沒了大半,她爬起來按了接聽鍵,“喂,媽。”
“柚柚啊,怎麽都這個點兒了還沒回來,我菜都買好了。”
電話裏萬桢的話讓知柚想起來一事兒,當初同意她搬出來住的時候,萬桢便有個要求就是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回來住上幾天。
算算日子,知柚原本是打算這周雙休回家的。
只是發生了太多事,回家被她忘得一幹二淨。
知柚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一邊爬起來往浴室走一邊應着聲,“我馬上就到。”
鏡子裏,知柚的狀态算不上好,眼皮尚有些發腫。她把清水往自己臉上拍打,雙手撐在洗漱臺上,想起昨晚的事。
水嘩嘩地流着,發出清冽的沖刷聲。
站在鏡子前的人沒有動作,水滴順着卷翹的睫毛掉下來,眼神有些虛無。
良久,知柚伸手關了水龍頭,聲音戛然而止。
換好衣服從房間出去,知柚本想去冰箱裏拿個蘋果,結果一開門,就因眼前的場景而愣在原地。
陸格換了件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上,正端着煎蛋和吐司從廚房走出來。
現在這個點兒早就過了上班時間,在知柚的記憶裏,陸格這個人是從來沒有雙休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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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有些尴尬,知柚此刻也不知該如何反應,她問了句,“你知道我公寓密碼?”
陸格把餐盤放在餐桌上,誠懇地解釋,“昨天看到的。”
聞言,知柚語塞。
“吃點東西吧。”陸格柔聲說着,把椅子拉開。
“不、不了。”知柚看了眼門口,“我要回趟家。”
話落後,有幾秒的沉靜。
陸格立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是他面上的淡漠讓知柚有些在意。
昨天說的那些話她不知道陸格聽進去了沒有,或者說,她更想知道陸格的想法。只是顯然,這并不是個好的時機。
“我送你。”陸格洗了手,把餐盤端到知柚身前,“吃個三明治。”
知柚擡頭看着他,昨晚說那番話的時候關着燈,黑暗給人壯膽,現下這樣亮堂堂地看着人,她有些不太自在。
匆忙接過盤中的半份三明治,知柚低下頭,“謝謝。”
回知家的路上,舒适的車廂裏悄然無聲。知柚能明顯感覺到故意放慢的車程,硬生生開了半個多小時才到。
只是陸格不語,知柚便也權當不知道。
車子在別墅大門前停下,知柚的目光向着前。遲疑了片刻,知柚扭頭說了聲謝謝,卻并不看陸格。
可是在她去開車門時,另一只手卻突然被人抓住。
皮膚上是熟悉的涼潤,修長的指節能握住她整節手腕。
她回了頭,看到陸格雙眸凝着她,似是有什麽話要說。然而停了半晌,陸格只無聲嘆了口氣,松了握在知柚手上的力氣,“柚柚,早點回來。”
知柚回視着他許久,然後輕輕點了頭,喉間嗯了聲。
進了門,身後的目光被阻斷,知柚卻停了步子。
思忖片刻,知柚再次回身,手放在門把上,似想要出去。可身後卻傳來萬桢的招呼聲,“柚柚,回來了。”
“噢,嗯……”知柚又看了眼門口,然後扭頭進去。
一直到盯着知柚走進別墅大門,陸格的視線都沒從她身上離開過。握在方向盤上的指腹泛了白,指甲都發青。
陸格閉了閉眼,下颚收緊,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
天知道他有多想從那棟別墅裏把知柚搶過來。
這兩天,葉序能明顯感受到自己如今水深火熱的處境。
雖然往常和陸格同在一個空間時,葉序也會感到壓抑和沉悶,但是像最近這種級別的陰森氣場,還是第一次。
不僅老板的氣場好像更吓人了,而且好像還愛上了早退。
去向不明,行蹤不定。
怪,非常怪。
躲,必須躲。
謹慎,一定得謹慎。
今天剛去見了合作方,所以是是葉序送陸格回了公寓。
後視鏡裏,陸格微微阖眼靠在座椅上,唇色有些泛白。他的手肘撐着車窗處,拇指和食指撫在額前按壓着太陽穴。
滿臉都是疲憊和郁色,看樣子,心情已經差到了極點。
葉序有心想問,卻沒那個膽子,只能乖乖閉嘴。
從頭到尾,陸格都沒說過一句話。他沉着張臉邁進電梯間,獨留葉序在身後憂心忡忡地看着自家老板,不明所以。
到了樓層,路過知柚那間公寓時,陸格停了步子。
盡管已經從樓梯間的監控裏知道她今晚還是沒有回來,陸格仍舊立在那裏。
愣了片刻,執拗地敲了敲門。走廊裏,回蕩着門被敲擊時發出的聲響,夾雜着男人愈發沉重的呼吸聲,莫名顯得靜谧又瘆人。
陸格沒停,敲擊的動作一聲比一聲重,到了最後,指骨都被敲得泛起了紅色。
明黃色的暖色調燈光在此刻也褪去了溫暖的光環,變得沉悶不堪,一片虛浮的光影像是沉寂的死水,讓人喘不過氣來。
似是終于接受了這個結果,陸格的手順着門緩緩滑落。
片刻,他擡步朝另一間公寓走去,可沒走了幾步,卻又忽然回頭盯着那密碼門鎖。
眼中頹然、黯淡,好久都沒離開。
不知到了深夜幾點鐘,陸格才回到自己的書房。他靠坐在沙發上,眼簾垂下,浮現的卻是知柚那天晚上說的話,和那晚在晚宴看到的許觀鶴。
那個他恨不得撕了的男人,居然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知柚身邊。
他厭惡一切可能會搶走知柚的人,也厭惡自己壓制不住的情緒。
明明該好好保護她的人是他陸格啊。
可到了最後,卻還是讓知柚哭了。
她什麽都明白的。
那天晚上的話,每每回想起來都讓他心髒抽痛。
漸漸的,陸格心中郁火旺盛。他的喉結微微滾動,嗓子發幹,太陽穴不受控地狂跳,額角傳來一陣陣的悶痛。
他的腹部空空如也,此刻卻有團怒火囤積再一起,壓制不下。
屋子裏沒開燈,陸格摸黑點了支煙。他扯了領帶,将煙遞到唇邊。仿佛只有強烈的尼古丁刺激才能讓他安穩下來,陸格深吸了一口,吐出一股濃白的煙氣。
點點的火星在指尖閃爍,仔細聽,似乎還有煙絲焚燼的噼啪作響。
他就那樣坐着,煙一根接着一根地抽,坐了一夜沒合眼。
知柚在家住了三四天,記挂着陸格最後和她說的那句話,她也想早點回去。只因萬桢說她嫁人後回來住的機會就少了,所以一留便留到了現在。
因着最近發生的事,萬桢也免不了問她幾句,她便也只能含糊其辭。
知柚覺得自己有點矛盾,一方面想要和陸格開誠布公,一方面又存着點別扭。
這幾天沒聯系,所以他們兩個現在在幹什麽?冷戰嗎?
她沒有一天睡得安穩,夢魇連連,經常半夜驚醒,然後再偷偷縮在床角,莫名其妙地紅了眼眶。滿腦子都是陸格的時候,她也從沒想過主動去找他。
她還不清楚陸格的心思,不想打擾他。
一直到了第五天,知柚才回了公寓。她特意選在了深夜回去,碰不到別人,也碰不到陸格。
再一次進入這棟公寓的電梯間,知柚想到了半年前剛遇到陸格的時候。
突然就有了點恍如隔世的感覺。
下電梯時,知柚特意聽了聽動靜,耳邊一片悄然,她才放心地走了出來。
她到門前按了密碼,可不知是什麽原因,指示燈卻始終暗着。怕是因為自己手太涼的緣故,知柚搓熱了指尖,可門鎖依舊毫無反應。
“怎麽回事…”知柚低喃着,“難道壞了不成…”
正當她皺着眉和密碼鎖抗争時,身後卻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咯吱”的響動在此刻報廢的密碼鎖面前顯得格外清晰。
知柚後背一僵,手上的動作頓住,像是播放的電影按了暫停鍵,知柚整個人愣在那裏,背上涼飕飕的。
雖然沒回頭,知柚卻能感受到有兩道熾熱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後頸,溫度燙得像是能把她燒起來。
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種窘态下碰到陸格,知柚有些慌亂。她焦急地又嘗試了幾次,可是那密碼鎖像是存心和她作對一樣,就是不見好。
進,進不去。
退,退不得。
知柚尴尬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或者直接悶頭撞死算了。
就在這時,身後的男人終于開了口,“門壞了嗎?”
聞聲,知柚無聲垂下肩膀,無奈轉了過去。
幾天不見,曾經和陸格之間存在的那幾分親近好像蕩然無存,甚至變得有些陌生。陸格穿着寬松的家居服,眼睫微垂,模樣慵懶且疏離。
知柚的手還搭在門把上,眼皮擡了擡又放了下去,然後抿着唇點了點頭。
她小聲道:“之前還好好的,不知道怎麽今天就這樣了…”
越說越小聲,越沒有底氣,這樣的情況下,知柚覺得無助又丢臉,只能把腦袋埋得更低。
沉默了片刻,陸格突然把門開得大了些,他神色平靜,沖着知柚道:“進來吧。”
知柚啊了一聲,擡起頭來看着陸格,時隔幾天的眼神對視,還讓她有些錯愕。陸格的意思不難理解,只是在兩人這種奇奇怪怪的情緒下,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只見陸格側身讓出了點空間,作勢要讓知柚進門,“不進來進哪兒去。”明明是問話,卻是陳述語氣,一字一句,像是在和人講道理。
“柚柚。”陸格叫了她的名字,雖然面上還是沒什麽表情,聲音卻柔了下來,他道:“今天晚上和我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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