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提前曝露行蹤】
“沒什麽大礙,只是這位爺兒心思極重,心志抑郁,再這樣下去,恐怕身子會撐不住。”大夫在診過脈後如是道。“一會我開個藥方,還有……這裏有瓶藥膏,讓他抹在頸子處,瘀血會散得較快。”
掌櫃聽完接過藥膏,随即要小二跟着大夫去抓藥。
“真是多虧兩位爺,要是真讓杜老板在小店出事,我這店就完了。”掌櫃心裏有些惱,卻又不忍心在這當頭落井下石,畢竟他也猜想得出杜老板是萬念俱灰,才會走上絕路。
不幸中的大幸是,千均一發之際教這兩位貴人給搶救下來。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宇文恭淡道,看了眼依舊昏迷的杜老板,“不過,我瞧還是差個人守着他以防萬一。”
“爺說的是,我一會差個人上來。”掌櫃嘴上應着,卻頭痛極了,只因客棧人手不太足夠,這時候還要再浪費個人留在這兒,實在是太為難。
“你讓個人守到杜老板清醒,跟杜老板說,這事我幫得上忙,待我醒來與他相議便是。”宇文恭看得出掌櫃為難如此提議,他只想趕緊交代好,将迎春帶回房,瞧,她頭發還濕着呢。
掌櫃聞言,喜出望外地道:“爺真是杜老板的貴人了,這事我一定讓人轉告杜老板,讓他寬心別再胡思亂想。”換言之,要留個人待到杜老板清醒便可,這事好辦多了。
宇文恭未再置一語,直接拉着迎春回隔壁房。一進房,他随将她胡亂束起的長發放下,拿起布巾擦拭着。
“你行事非得這般莽撞?”宇文恭邊擦邊叨念。
迎春本覺得他替自己擦拭的動作太過親密,想搶布巾自個兒擦,可聽他這麽一說,心裏就不服氣了,“大人,這救人之事能等嗎?”她循聲推開隔壁房門時,杜老板已經懸梁自盡了,要是再拖延下去,還需要救嗎?
“可你連發都沒束。”
“束發比救人重要?”迎春不禁發噱。
宇文恭當然清楚孰輕孰重,但是——
“姑娘家連發都沒束教人瞧見了,你的凊白還要不要?”要不是他後來趕到,救了人後快手替她紮發,還怕不讓人瞧出她是姑娘的俏模樣?
迎春聞言一臉見鬼地道:“在大人眼裏,我還有清白可言嗎?”親都被親了,抱都被抱了,到底是哪個混蛋做盡這些毀她清白的事。
“既然被我壞了清白,就得有點自覺,怎能行事如此莽撞?”
“哈,大人今兒個說話真有意思。”迎春眯起眼瞪着他,“大人倒是跟我說說,我得要有什麽樣的自覺?”
嗯,說服她,說到她心服口服她就由着他。
宇文恭放下布巾,居高臨下地凝睇着她,“身為我的女人的自覺。”
迎春呆住,沒料到他竟會這麽說。
“下回膽敢再披頭散發往處跑,瞧我怎麽将你綁在屋裏。”話落,他拿起布巾擦拭自己的濕發,這才發現他的肩背處早就濕透了,順手又将衣袍連着中衣全都脫掉。
迎春正要反駁他的霸道,正面對上他赤裸的胸膛,瞬間瞪直了眼,瞧那刀鑿般的胸膛和那窄勁的腰……
他像沒事人般從她身旁走過,從包袱裏取了套幹淨的衣袍,當看她的面慢條斯理地套上,卻沒打算要系上,接着像棵大樹似的杵在她面前,麥色的肌膚刻畫着陽剛線條,強烈地直擊着她。
“要不要我再拉開一點?”瞧她雙眼都直了,他不由拉開衣襟問,“還是幹脆脫掉?也是,天氣這麽熱,有什麽好穿的?”
說着,幹脆在她面前又将衣袍脫下往床上一丢。
“就只這麽瞧着?要不要摸一摸?”他啞聲逗她。
迎傻愣愣地任他拉起自己的手往他的胸膛一貼,她狠抽了口氣,腦袋瞬間清明起來,二話不說往他胸口狠狠一拍。
“下流!”
宇文恭撫着胸口嘶了聲,不敢相信她出手竟然這麽狠。
“滾,給我穿上衣袍!”迎春羞惱地揪起床上的衣袍丢向他,直接上床放下床幔,卻無法穩住失控的心跳。
她瘋了,她一定是瘋了才會一直盯着他瞧。
抱着被子往床上一倒,瞪着內牆,出現在她眼前的卻是他那迷人的體魄。
下流胚子,下次敢手調戲她,有得他瞧的!
宇文恭悻悻然地穿上袍,和衣躺在竹榻上,撫着胸口依舊隐隐作痛之處,驀地回想起她小手撫上胸膛時的悸動。
完了,玩火自夢……這一夜,要怎麽過?
一大早,宇文恭是被店小二的敲門聲給擾醒的。
頂着一張尚未梳洗的臭臉開門,才知曉原來隔壁的杜老板早已清醒,一直等不到他,才差了小二上門詢問。
宇文恭聽完,回頭看了眼已經清醒的迎春,便道:“請你跟杜老板說我梳洗後就過去,再煩請你送盆水。”
小二應了聲就到隔壁回訊。
宇文恭走到床邊看着眼下發黑的迎春,不禁皺起眉,“你沒睡好?”
誰害的?哪個混蛋拿男色招搖?
迎春端着張面癱臉瞪他,這才發現他也眼下發黑,看似一夜無眠。
他這又是怎麽着?她可沒拿女色誘惑他。
“你再歇會,一會我到隔璧和杜老板聊聊。”
“我也一道。”
“你待在房裏。”
迎春皺起眉,發現他一天比一天還霸道,怎麽她從不知道他有如此霸道的一面?
待小二送來水後,他讓小二一會送早膳上來,随意梳洗下,臨走前不忘再三叮囑,“聽話。”
迎春眼角抽搐了下,聽聽,他那什麽口吻,俨然當她是三歲的娃兒。
算了,不讓她跟,她索性睡一會,昨兒個被他擾到天快亮才阖眼,現在真的是倦得什麽都不想再想。
待宇文恭回房時,床幔還放下着,他輕輕撩開床幔,瞧她抱着被子睡得不太安穩,回頭從包袱取出摺扇,動作輕快地替她?風。
不一會瞧她眉頭舒展開來,他不由輕漾笑意。
這一趟壓根就不适合她,可是,不将她捎在身邊,他心裏不踏實。
好不容易才将她給盼回來,要是一個不經意又将她給看丢了可怎麽好?
他輕搖着摺扇,眸底是任誰都看得出的寵溺,哪怕就這樣給她?一輩子的風,他都甘之如饴。
看着她的睡臉良久,直到敲門聲響起,他才趕忙起身拉下床幔,讓小二将早膳擱上桌,給了點碎銀打發後,一回頭就見迎春已經坐在床畔。
唉,小二來得真不是時候,宇文恭無聲感嘆着。
“怎麽醒了?”他笑問。
迎春閉了閉眼,閃避他燦若驕陽的笑意,“又不是睡死了。”方才睡得正熱,突然有陣涼風直教她渾身舒暢,可風又停了,外頭響起聲響,她當然就醒了,睜眼就瞧見擱在床畔的摺扇,不用多問也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那好,一道用膳吧。”說着,已經從水盆裏擰了條手巾遞給她。
迎春接過,随意地抹着臉,起身将長發束好,走到桌邊,拿了桌上的茶水,邊呷邊問:“杜老板那件事如何?”
“聽杜老板的意思是說,他有批糧趕着要送往京城,但這一批糧貨并不是漕糧而是與牙行打契的,想趕在漕船未進之前,從南州雇船幫押貨走卞江,誰卻道到了卞下轉運處卻被扣押下來。”
“以什麽名堂?漕運本就開放商船使用,原多抽船稅罷了。”轉運處不過是在漕船到時負責調節船只,運送給宮廷、京官的白糧走卞江主道上京,青糧則是走卞江橫道往青州,不過就這麽點任務罷了,如今竟連商船也歸它管了。
“理該如此,可是轉運處的主事卻拿他的石數與帳面不符為由扣押在常盈倉裏。”宇文恭說到最後都忍不住笑了。
迎春也跟着笑了,“那些人是瘋了嗎?”連這種借口都端得出來?果真是天高皇帝遠,自以為可以只手遮天了。
常盈倉裏擱的全都是漕糧,是轉運用的,此外還拿來屯放漕衛的米食,怎麽能連民間商貨都塞進去?簡直是欺人太甚。
“許是瘋了,要不怎可能用這獨借口?杜老板好歹是糧行老板,當然懂那麽點門道,馬上就塞了好處,那主事也答應隔天可以放行,誰知道隔天要領糧時,常盈倉不給。”
“啊,肥羊上門了,大夥都想分杯羹就是。”
“是啊,常盈倉主事心想,轉運處就這樣敲了一筆,他當然也要敲一筆,而且敲得更狠,說是石數不足,要杜老板想法子将石數補足。杜老板心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塞了點銀子,結果主事的不收,杜老板只好想法子回南州再調貨,補足了不足的石數,也就是昨兒個才補足的。”
“而後,就是咱們在食堂時聽人說的,他得按他擱在倉裏多久的時間,按天數繳款,繳了款才能領貨?”
“聰明。”
“他們到底打算向杜老板訛多少?”
“也沒多少,按天算,一天一兩,總共六十一天,共六十一兩,另外再加看守費、清整費,林林總總的共一百兩。”
迎春聽到這兒簡直想翻桌了!“荒唐!那些人是窮瘋了,竟然拿起大刀劃向百姓?”市井流言真假摻半,但如今當事人自個兒說的,還騙得了人嗎?
“是啊,八成是窮瘋了,橫豎這筆錢杜老板是拿不出來了,他說了,他運了一百石的粳糯接上京,一石不過就是二兩價,一石就是兩百兩,而他來回付的船費已經花了二十兩,再加上轉運處的二十兩,還有四十兩的船稅,如今再拿他一百兩,上京再付一次商稅,他等于血本無歸,假如他又遲了交期,牙行又會跟他要一筆違約錢,你說這不是要逼死他?”
“難怪他不想活。”迎春喝着米粥,不禁想以往她養尊處優,壓根不知道百姓是如何為一日用度奔波,而漕運這條線上的陳規陋習肯定行之多年,被逼死的商賈百姓不知多少。“大人,您昨兒個誇下海口,眼前到底要怎麽幫他?”
端出身份壓人,大抵還能用,可如此一來,他的行蹤就曝光了,到時候要查夏稅恐怕就不容易了。
“橫豎先走一趟常盈倉。”
“不會還要我留在這兒了吧?”
“嗯……叫聲宇文哥聽聽。”宇文恭沉吟了下,煞有其事地說着。
迎春白?的薄臉皮泛起一陣淡淡緋紅,怎麽她從不知道這家夥這麽愛欺負人,該不會是小時候被她欺負得多,趁這當頭想要一并讨回吧?
“嗯?”宇文恭笑眯眼等着。
雖說他極不滿她昨兒個發未束就跑出去,不過那句宇文哥聽起來還不錯,他挺喜歡的,所再喚幾聲滿足他吧。
雖說兩人從未到過常盈倉,但是随便找個人問都能指引出方向。
常盈倉就位在卞江主道邊,與轉運處只膈了幾條街,兩人來到常盈倉前,大門敞着,門外有漕兵看守。
“這位軍爺,咱們有事找主事,不知能否讓咱們進去?”宇文恭客氣問着。
“找哪位主事?”守門的漕兵不耐反問。
“張主事。”
“張主事還未上工。”
迎春聽完,看了看天色,心想原來地方官這般輕松,都已經日上三竽了還未上工,想她以往總是四更天進宮……似乎是太勤勉了些。
“不知張主事何時才會進來?”宇文恭端着笑臉,好聲好氣地問。
“晌午過後再來。”漕兵手一揮,準備趕人了。
宇文恭拉着迎春退一步,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帶着迎春離開。
“咱們真的就這麽離開?”
“人不在,咱們硬闖也沒用,倒不如到附近茶樓等。”瞧她的臉都曬紅了,宇文恭幹脆抽出摺扇替她擋日頭。
“你做什麽?”迎春羞赧地拉下他的手,“別這樣,我扮男裝。”
知不知道這條街上人潮有多少?他這舉措有多少人會瞧見?他臉皮厚,可也好歹替她着想一下,想想她到底承不承得起。
“唉,真不該帶你來的。”
“我瞧起來像是沒用的小姑娘嗎?”不過就是曬點日頭罷了,她只是膚白,所以一曬就紅,不代表她弱不禁網。
迎春擡眼瞪去,餘光瞥見對面走來的男人,正打算要拉着宇文恭側身避開時已來不及,那人發現兩人,快步上前作揖。
“宇文大人。”
宇文恭垂眼望去,見是王恪,随即漾起笑意,“王指揮使。”
“宇文大人怎會來此?”王恪面露驚喜的問。
“本是要回京了,可前往通江的路上收到友人的急信,所以就繞過來這兒,瞅着能不能給他幫上忙。”宇文恭心想都碰頭了,既然躲不開,就找個好說詞,要是能順便幫上杜老板的忙是最好。
“不知道大人的友人是有什麽麻煩?”
“天熱,那兒有家茶樓,咱們過去喝點涼茶再聊。”
王恪随讓身旁的侍衛開道,硬是讓掌櫃擠出了茶樓臨窗的位置,一會功夫便上了涼茶和茶點。
宇文恭将茶點移到迎春面前,然後将杜老板的事說了一遍。
王恪聽完,臉色忽青忽白,最終怒不可遏地道:“要真有這種事,卑職定會讓那主事問罪!現在先讓卑職将那主事給找出來。”
宇文恭擺了擺手,王恪随即招來心腹将張主事給揪來。
迎春喝着涼茶嘗着茶點,聽着王恪近乎巴結謅媚的口氣,不禁想到當初應昭華嫁進王家後,王家人到底是怎麽待她的,有這種兩邊倒的牆頭草大伯子,想必日子不好過吧。
侍衛的動作俐落,很快就将張主事給帶到跟前。
王恪聲色俱厲地将杜老板的事給問過一遍,張主事吓得大呼是誤會一場,保證立即将糧貨送上船。
如此,兩人連常盈倉都沒踏進,未花分毫就擺平了整件事。
嗯……牆頭草偶爾也是挺有用的。迎春如此想着。
“多謝王指揮使,我這就回去跟友人說,讓他可以趕緊趕往京城。”宇文恭客氣地朝他施禮。
王恪受寵若驚地還禮,“大人說這什麽話,這是卑職該做的,這轉運處到底也是藏污納垢多時,偶爾敲打一下才不會擾民。”
“王指揮使說得是,我先告辭了。”
“大人慢走,要是還有什麽事需要卑職,盡管差人到船廠說一聲便是。”王恪恭敬地将他送到茶樓門口。
迎春走在他身側不禁道:“我雞皮疙瘩快冒出來了,太惡心了,到底要目送到什麽時候?”
“忍忍,這種貨色總是喜歡将功夫作足。”
“可這麽一來,你要怎麽查夏稅?”
宇文恭見前頭的人潮又擁塞了起來,神色自若地握住她的手,“放心吧,待漕船進來,咱們遇見的人會更多,既然被發現了,與其藏在暗處,倒不如明着幹比較痛快。”
“問題是你只有一個人。”
“我不是還有你?”他佯詫道:“你不會丢下我吧?”
迎春皺着眉,覺得他這話一語雙關,幹脆不理他,省得麻煩,反正他心裏有主意便成。
回客棧告知杜老板已經将事情解決,要他去常盈倉領貨,杜老板激動得只差沒有下跪道謝。
“不用多禮,只是有件事想要你忙。”
“只要爺說得出來的,再難杜某也定想辦法相助。”杜老板熱沮盈眶,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竟能遇到貴人相助。
“不難,只是讓杜老板到了京城之後在京城多待個幾日,就住進興門客棧,把帳挂在宇文恭頭上,直到有人去尋你為止。”
“這是要杜某做什麽呢?”
“杜老板不用擔心,只是希望屆時你能上堂作證,道出卞下轉運處和常盈倉的惡形惡狀罷了。”
“這點小事杜某自能辦到,只是不知道爺的名諱是——”
“宇文恭。”
杜老板乍聽時只覺得這名字熟悉,既然到了京城吃住都能挂他的帳,還是為上堂作證,怎麽想都覺得這個忙太簡單且非幫不可。
再三道謝了之後,杜老板才興沖沖地趕去常盈倉。
回了房,迎春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就這般有把握到時候定能把犯人給押進京裏問審?”
“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那好,接下來咱們要做什麽?”來吧,兩人聯手,肯定要将這一票貪官污吏繩之以法,她光是想像就夠樂的了。
“玩樂。”
“……啊?”她聽錯了吧。
“沒辦法,漕船未進,戶部主事還在路上,漕臺副官也沒到,咱們除了玩樂等待,別無他法。”
聽似有理,迎春就姑且信之,只是這種時節她一點玩樂的興致都沒有,尤其出了趟門回客棧就汗流浃貨非得沐浴不可,她哪裏還想出門?還不如待在客棧就好。
只是——
“杜老板已經退房了,隔壁多了間空房,你為什麽還要跟我擠這一間房?”更可惡的是,為什麽她沐浴時他就非得待在房內?
“替你看門。”宇文恭回答得天經地義。
“替我看門,你就應該到門外守着。”她好心地提醒着。
“那是下人做的事,你認為以你的身份能夠差使鎮國大将軍替你守門?”宇文恭托着腮,懶懶地窩在竹榻上。
迎春不由瞪大眼,鎮國大将軍了不起了?!鎮國大将軍就能調戲民女了?拿着這頂天的頭銜逼迫一個丫鬟就範,他也算了得!
悻悻然地抱着衣袍到屏風後頭,又聽他道——
“明兒個有件要緊事。”
聽着,她從屏風後探頭,問:“什麽要緊事?”
“咱們上浮佗山。”
迎春偏着頭,總算感到一絲古怪了,忖了下,她指了指上頭,态度如常的問道:“咱們什麽時候出發?”
宇文恭一見她的舉措,不由自主笑眯了眼,伸出兩根長指,笑道:“依我看,咱們差不多辰正時動身吧。”
“不會太晚?”她又指着耳朵。
“那就辰初動身吧。”他點點頭。
她應了聲,縮回屏風後頭準備沐浴。
啧,就說他說話怎麽突然不客氣起來,原來是有耗子躲在上頭。
是了,像王恪那種貨色,怎可能目送他倆離開?
動作飛快地沐浴完,她着好裝,邊擦拭着發邊往外走,一瞥見他,就見他不知道在樂什麽,雙眼都冒光了。
“做什麽?”笑成那模樣,真有點惡心了。
“我要沐浴了。”宇文恭不睬她,迳自笑得眉色舞。走到屏風前,不忘敲了屏風兩下。
迎春想也沒想地道:“知道。”
回應她的,是他低低笑開的嗓音。
搞不懂他到底在樂什麽,可當她坐在床上拭發時,一道靈光閃過,教她狠抽口氣,她露餡了!
兩人從小就玩在一塊,有時玩野了,回家挨罰,為了互相幫襯對方,他們之間有着兩人才懂的暗號,好比她方才比着上頭,就是問他上頭是不是有人,他比出兩根手指,意指有兩人,她指了指耳朵,問的是對方只是聽壁腳,他點頭答是,至于方才敲屏風兩下,意指要她戒備。
她太大意了。
他在總督府脫口問出時,他的意識其實清醒着,而且已經确認她的身份,但他卻不戳破,直到現在,她終于傻傻地踏進他設的局。
這家夥!什麽時候城府這麽深了,居然連她都設計!
她傻傻地破綻百出,也莫怪他笑得那般樂。所以,昨兒個他是真的打算色誘她……這才幾年,他已經變成她所不識得的宇文恭了。
設計、色誘,就是不戳破,也真虧他想得到。
好,不管他戳不戳破,她都死不承認,他能奈她何!
恨恨地瞪着屏風,她無聲哼了聲,哪怕發才半幹,她幹脆放下床幔睡覺,不想理他,順帶好生反省。
是她的錯,決定好要瞞,可在他面前她總是不自覺地做自己。
總是這樣,唯有在他面前,她才能放心無所憂。
當宇文恭帶着一身水氣踏出屏風時,瞧見放下的床幔也不以為意,往床畔一坐,拿着摺扇替她?風。
迎春瞪着內牆沒吭聲,心想是他自個兒愛?的,她就由着他,況且……真的很涼,那風柔柔襲來,教她睡意漸濃。
宇文恭?着風,心想,他就一天天地圍堵,直到她甘願坦承。
而在她坦承之前,他絕不會逼迫她,他只是想讓她知道,他很想她,一直等待着她,不管有任何理由都無法改變他的決心。
熱……
迎春皺着眉張眼,有些疑惑地瞪着眼前。
什麽啊……想也沒想地推了一把,想将熱源推開,卻聽見低啞的悶哼聲,她頓了下,驀地擡眼,對上一雙同樣惺忪的眉眼,再平視望去,驚覺自己方才推的是他的胸膛,赤裸的胸膛!
“宇文恭!”她吼道,整個人瞬間清醒了。
宇文恭閉了閉眼,疲累地坐起身,“聽見了,吼那麽大聲做什麽?”
迎春跟着坐起身,卷着被子往內牆退,杏眼狠狠地死着他,“你為什麽睡在我床上?而且沒穿衣服!”
宇文恭扭了扭脖子,伸展了雙臂才道:“昨晚幫你?風,一時?累了就順勢躺下。”
這什麽破爛借口?!“誰要你?風來着?你以為這麽做,我就會允許你上我的床?”呸,當她那般廉價嗎?
“如果我沒記錯,客棧的費用是我出的。”所以,應該是他的床。
迎春聞言,氣得跳下床,“喏,你的,往後都是你的。”誰讓她現在是個身無分文的小丫鬟,只能任他欺負不還手。
宇文恭輕而易舉地逮住她,一把将她圈進懷裏。“說笑的,氣什麽?再睡一會吧。”他在天色快亮時才睡,現在還困得很。
迎在被圈在他赤裸的懷抱裏,渾身都不對勁了,這個懷抱會讓她意識到他是個男人,危險的男人,讓她曾被玷污的記憶又從腦海深處冒了出來,她渾身不住地抖着,抖得連牙齒都打顫了。
“嗯。我身上有汗臭味嗎?”感覺到她的顫抖,他心疼不已,手臂略略松開了些,轉而在她耳畔低喃,“都是為了幫你?風,你就忍一下吧。”
關于她的事,他透過鐘世珍拼湊出真相,知道她的恐懼來自于何處。
迎春直瞪着他的胸膛,渾身還輕抖着,他的氣息是不同的,而且他正輕拍着她的背安撫她,最重要的是……他胸膛的巴掌印是她之前打的嗎?
瘀血了……她打得這般用力嗎?
忖着,外頭響起了敲門聲——
“兩位客倌早,小的給兩位送早膳。”
宇文恭應了聲,起身欲開門,迎春像是猛地回神,忙喊,“搭上外袍!”
可惜,遲了一步,宇文恭已經開了門,小二端膳進房時,迎春适巧将床幔拉妥,可就一眼,小二已經瞧見一身淩亂的她。
小二八風不動地将早膳擱在桌上,正要退出房時,瞧見了宇文恭刀似的胸膛上妥妥印着一只巴掌印。
他不禁想,兩個男人也能玩得這般香豔刺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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