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顧鈞到底是沒徹底放心下。
會議中途,他十指交叉着,在會議桌上輕敲了三次。
這是顧鈞思考時會有的習慣。
一手創立星橙的執行人,對付這群狡詐的‘老狐貍’也很明顯不需要多費心思。
作為一名合格的一級特助,林奇精準揣摩到自家老板的需求。
參會高層以為他三次貼耳是在向男人彙報什麽機密信息。
而實際上林奇肅穆着臉,在男人耳邊正經八百的把少年的作息一五一十的做了個快速且全面的詳細彙報。
林奇表情是和頂頭上司如出一轍的淡定,實際上心裏緊張得一批。
好在顧鈞輕淡的眉目在聽到少年一天的行蹤後稍微舒展,很明顯林奇猜對了。
站在男人身後的特助鞠了把心酸淚。
他們顧總什麽都好,能力出衆,性格穩定,可也正是因為這樣,心思實在太難猜了!
他今天能歪打正着,也是大着膽子試探。
就問問在場這麽多人,誰見過顧鈞對什麽人這麽在意!
吃飯喝藥這種芝麻大點的事,家裏還有三個保姆大叔的盯着,結果真就是片刻也放不下心,活生生像是把人當親兒子似的守着,這麽點小事,要不是顧鈞之前特意吩咐過的事,他是提都不敢提,更別提還是在集團會議上!
賭對上司心思的林奇一本正經着恍惚。
要不是這兩人年紀相仿,林奇真懷疑那小孩兒是不是他們頂頭上司的私生子。
而且說實在的,依照顧鈞的脾氣和個性,就是将來有了孩子,估計都不能這麽上心。
猜是猜不透,惶恐也沒辦法。
老板在意的人,林奇肯定是得分秒關注着動态。
好在別墅那邊傳來的消息一切都好,少年吃完後睡了一會兒,然後就滾在床上守着手機,也沒聽說鬧過什麽。
林奇彙報完這條消息的時候,親眼看見男人嘴角略微勾起了個弧度。
他仿佛被雷劈,生生吞下這個大密辛嚼碎了爛在肚子裏。
原本林奇覺得自己可以‘完滿’完成今天的任務。
看似簡單的一個下午,而實際上關注那名正懶洋洋窩在被窩中的少年的可不止他一個人,而是不下十幾人的專業團隊。
顧鈞上車後就已經提前讓他找好團隊守着網上的動态。
這場屬于資本的鬥争很明顯不是少年一個人能改變的,只有資本對搏,才能控住場面。
雖說顧鈞原本想的是不會插手季雨的決定。
可真的臨到陣前,他還是沒能抵禦住十八年來第一次感受到的名為‘惦念’的力量。
少年在他的世界中就是一頭迷迷糊糊剛學會走路的小鹿,稍微再有一點磨難,顧鈞都認為可能會把它吓到。
要是自然界中沒辦法時刻看着幼崽,希望小崽子們快速成長起來的家長,肯定是希望小崽越快磨練出來越好,甚至必要時刻會自己制造困境。
而顧鈞,他沒辦法任由這只小鹿自己撞得頭破血流。
理智戰勝不了念想,于是男人坦然舉白旗投降,把人好好的圈起來,防住那些不該有的東西。
而他也着實沒想到,季雨的身份竟然是蔣家抱錯的那個孩子。
有些陰差陽錯,可對顧鈞來說,其實也并沒有什麽影響。
只是這麽一想,少年對‘蔣崇’的恐懼似乎終于情有可原。
顧鈞沒給過‘貍貓換太子’的另一位當事人任何關注。
林奇把這件事報給他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被這陰差陽錯的緣分給驚得五迷三道,而這位當事人只腳步頓了頓,而後問了句:“撤了嗎”。
還能有什麽,肯定是撤熱搜啊!
林奇木着臉快速回答:“全部都撤了,該壓的都壓了。”
大價錢的職業團隊,辦事自然利索。
然後他就聽見男人沉吟了一秒,而後問:“他…看到了嗎?算了,先回國庭。”
林奇:…
“是。”
這是個什麽道理啊。
他緊跟在男人身後,表面沉穩的一批,內心不斷跳腳。
所以就是聽見已經穩住的結果,男人也放不下心,非得要親眼看見才能确信。
兩人這關系見面不說是成仇人也就罷了,現在一個把另一個當兒子寵,這真的是正常的嗎?
就是林奇見多了豪門裏堪比八點檔電視劇的狗血事,這時候也跟不上這倆人腦回路。
啊不,只有一個,是他們顧總的腦回路!
旅行者兩點發布官宣,三點鐘熱度開始發酵,将近四點左右季雨的身份才被營銷號傳的鋪天蓋地,熱評一打開,除了跟風罵街的就是問候‘祖輩’的。
秘書部的人率先發現評論走向的變動,還沒來得及吃驚于他們顧總讓關注的這個小孩兒的身份,就連忙報給了林奇。
而與此同時,準備好的團隊已經開始迅速行動,壓評的壓評,起訴的起訴,黑熱搜起來幾分鐘的時間,迅速就被壓了下去。
秘書部的人只知道顧鈞是蔣家的人,卻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所以也沒往多裏想,只當是男人是插手準備為蔣家真正的小公子‘報仇出氣’。
至于‘報仇’為什麽要盯着人動态還幫他撤黑熱搜,她們使勁腦汁也沒猜到原因。
而少數幾個知道男人身份的林奇這時候已經同在開回別墅的路上。
他正襟危坐在副駕駛,和司機先生交換了一個‘穩住’的眼神。
後位那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林奇死握着手機,簡直像等着救命稻草。
等消息提示音一響,他瞬間松了口氣,立馬扭頭彙報:“顧總,剛李叔發來消息,說那位---額,小少爺剛剛剛喝了藥,那些--評論,人一個也沒看到,李叔已經提前找了個借口把小少爺手機收上來了。”
男人兩手交叉在西裝包裹下的結實腰腹上,閉目低沉應了聲,“---嗯。”
只是高大的身形明顯放松下來一點。
頓了頓,而後又問:“藥都喝完了?”
“都喝完了,一點也沒鬧,李叔說小少爺連抱怨都沒抱怨。”
林奇答得飛快。
話音一落,隐約看見男人稍顯刻板的嘴角彎了彎,車廂內氣氛松懈下來。
“倒是乖巧。”
男人低聲說了句。
不在家時乖得像只貓崽一樣。
他在家了,怕是軟唧唧的就要沖上來抱怨,哄上半天才能安穩。
“把這事壓下去,明天---找個時間和辰傳那邊溝通下。”男人拇指摩挲着腕骨,林奇心裏打了個突。
這個溝通和‘溝通’,差別可大了去了。
他板正回道:“是,我明天就約個時間。”
後座的男人沒再回複,點了點頭。
顧鈞心思稍微有些沉。
雖說家裏的那孩子沒看到那些惡意滿滿的評論,新任的監護人到底生出了點火氣。
他對‘蔣安’的生平過往一點也不好奇,現在在他身邊的,僅是季雨而已。
他顧鈞活了十八年,學術界生意場說是已經走到頂端也不為過,看一個小孩兒的本性,還不需要依仗外人的評價。
顧鈞想到第一天遇到那只孤零零流落街頭的蘑菇的時候,那時候少年仰着臉,眼神澄澈地和他說‘沒人要了’,原來不是假話,是真的。
男人拇指緩慢摩挲着虎口處,遮光暗影下神色晦暗不清。
至于那些所謂的上流圈子是什麽吃人場,身處其中的人想必都能‘有幸’體會到。
假貍貓一朝下場,不管是蔣家人,
還是眼紅盯着想要攀上蔣家關系的,
亦或者是要向他證明自己選擇,着急站蔣家下一任掌權者的隊的人,能對一個豪門裏養出來的嬌貴小公子做的,可不僅僅只有趕盡殺絕這一條路。
男人按着額角,略顯淩厲的鳳目掀開了一條小縫,神色清明。
顧鈞從來不是個瞻前顧後的人,也不是患得患失的個性。
小孩兒讨人喜歡,別管什麽身份,只在他身邊好好養着就是。
至于外人,他還不至于去理會這些還沒造成,未來也‘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麽影響的東西。
---
在屋裏蜷着被子呼呼大睡了一個小時的季雨完全不知道後來網上發生了什麽。
他心滿意足的劃拉着最開始那些對他感到好奇的和善評論,心裏不斷地冒緊張又期待的小泡泡,要是顧鈞在他身邊,這時候他準得湊上去劈裏啪啦說個不停。
要是說到盡興的地方,說不定白淨的兩條腿還會盤起來肆無忌憚的壓在男人身上。
不過現在顧鈞沒在,孤零零的小菇就沒興奮多長時間,刷到心滿意足後又苦着臉揪着鼻子喝光了程姨準備好的燕窩湯,嘴巴裏的苦味差點漾上來。
他乖巧把瓷碗交給程姨,坐在綿軟蓬松的大床上,親眼目送程姨身影不見了,才苦哈哈的吸了口氣,倒頭把自己縮到被子中,眼眶都有些濕潤。
苦,真的是太苦了!
想他。
小蘑菇縮着身子,抿了抿唇瓣。
他完成的很棒,顧鈞很忙,他不應該再讓男人操心。
不過等男人回來,只要個‘擁抱’的話,應該...不會過分的吧。
大床上鼓起的一團漸漸平複下去,季雨迷迷糊糊睡了一小覺,醒來就到了下午四點。
他穿着拖鞋下床打開房門,人還沒完全清醒。
程姨和陳嫂正在樓下熱熱鬧鬧的準備晚飯,一聽到開門的聲音,擡眼就見到小鹿似的少年,卷毛炸開着,貓眼蒙着一層濕潤的水霧,頓時心都軟了三個度,連聲叫季雨下去吃西瓜。
‘西瓜’這倆字一出來,少年原本迷蒙的眼睛瞬間一亮,腳步也輕快了,蹭蹭像只兔子一樣竄下樓。
直把陳嫂虎得喊:“別急,別急,慢慢跑。”
急不急的,這可不是他自己能控制住的。
因為西瓜性涼,上輩子季雨活到十八歲都沒吃過幾次,每次一到夏天,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電視劇裏演員們豪放吃瓜的畫面解解饞。
現在天時地利人和的,那肯定是不能夠停下。
于是等線條低調流暢的邁巴赫在別墅院前停下的時候,車門剛被司機打開,顧鈞的皮鞋還沒落地,就和小院裏叉着兩條細白長腿,坐在小板凳上眯着眼啃西瓜的小孩兒視線撞個正着。
兔子一樣大口大口啃着瓜的小孩兒眼睛一亮,視線緊追着從車上下來的男人,着急的揮了揮手,嘴裏的西瓜還沒咽下去,就喊:“哥!你回來了!”
話音還沒落呢,人蹦跶着就跑過來了。
少年穿着兔子拖鞋,睡衣也是寬松大一套的,這麽蹦過來,活像是顆炸開的團子。
“慢着點。”男人接住簡直堪比跳過來的小孩,無奈說了句。
這小家夥只比他低了一個頭,毛茸茸的腦袋瓜将将好抵在他下颌。
顧鈞拍着少年的背,大掌拿過小孩兒手裏啃一半的瓜。
毛茸茸仰起了腦袋,少年明亮的雙眸中清晰映出他的身影,顧鈞斂目看着,不會兒,嘴角微勾起來,骨節分明的手指順着少年的卷毛把零散的碎發撂到頭頂。
“鬧騰。”
作者有話要說:
顧總的性格是很穩的,輕易不會産生動搖或者遲疑,也不會受到影響,唯一的例外,嗯哼,不用我多說了吧~(#^。^#)
是顧總放在心尖尖上的命根子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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