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這頓宵夜一直吃到淩晨三點才散去。

和樓齡他們分別後，林寶寶和譚默走在漸漸沉寂的街道上，雖然路燈依舊，行人卻變得稀少，午夜時分的熱鬧和喧嚣遠去。

淩晨的氣溫更冷了。

林寶寶将雙手揣進羽絨服的兜裏，仍是覺得陣陣發冷。

直到譚默将他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圍到她脖子上。

他圍了幾圈，幾乎将她半張臉都遮住，林寶寶不得不伸手将它拉下來一些，嗅到圍巾上屬于譚默的氣息，帶着淡淡的溫度，與一種說不明的味道。

似乎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已經記住他的氣息。

“回家吧。”譚默拉着她的手說，他還記得她現在是非常時期，需要好好休息。

能允許她游蕩到淩晨三點，也是看在她先前遇到樓齡時高興的模樣。

只要能讓她高興的事情，他很少會拒絕。

林寶寶嗯一聲。

回到家時，已經将近淩晨四點。

林寶寶又去洗了個熱水澡，将自己捂得暖暖的爬上床，接着還有一杯譚大少特制的紅糖水。

林寶寶想說已經不用喝了，但看他堅持，只好乖乖地喝。

她難得的乖巧，沒有像以往那般和他對着幹，讓譚默的心情也跟着變好起來。

敏銳如他，怎麽會沒發現林寶寶的變化？而這種變化，讓他心生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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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重新躺下，看譚默要出去時，林寶寶遲疑了下，說道：“不如今晚一起睡吧。”

譚默轉頭看她。

林寶寶低頭，沒有看他，“你一個人，又要失眠……反正我的身體現在好多了，只要你離我遠點，也不會太冷……”

她的話有些颠三倒四，但譚默卻聽懂她的意思。

他的心跳得微微有些快，連上輩子，面臨他期待已久的死亡都沒有這般激動。

不過他知道床上的女孩是個自尊心極高的人，能心軟他的失眠已經是個進步。他沒有表現出太大的異樣，輕應一聲，将東西收拾好，又換上睡衣，躺到床上。

他們之間隔着一段距離。

他怕自己現在無法捂暖的身體會凍着她，不敢離她太近，但只要感覺到她的氣息在身邊，他就十分安心，一直困擾着他的睡眠，也如期而來。

譚默很快就睡着了。

反倒是林寶寶有些失眠。

新年的第一天，林寶寶一覺睡到午時才醒。

譚默還在睡。

林寶寶發現，只要他爬到她床上，她總比他要更早地醒來，反而是以前生活自律的譚大少經常性賴床。

林寶寶看了看他的眼底，發現沒有讓人揪心的青黑色，顯然睡得很好後，終于放心了，輕手輕腳地起床。

變成譚大少的安眠藥什麽的，她其實并不介意，反而心裏有些淡淡的歡喜。

偌大的屋子裏冷冷清清的，冷色調的裝飾，在這大冬天更顯得冰冷。

林寶寶趿着柔軟的拖鞋，在屋子裏慢慢地逛起來。

她在想自己和譚默之間的關系，也在想樓齡和樓殿之間的關系。

她沒想到樓殿會陪樓齡一起跨年。

不過這卻是在預料中的事情，以後就算那兩人突然宣布結婚，林寶寶估計也不會太驚訝，因為這是已經可以預見的事情。

昨晚再次見到樓殿，她發現自己心裏仍是毫無波瀾。

原來所謂的男神，所謂的喜歡，不過是她的一種臆想，大概是因為一開始就明白，樓殿只會對特定的人溫柔，對不相幹的人十分吝啬，而她算是不相幹的人之一。

這樣挺好的，樓齡就不用再因為她的任性為難了。

林寶寶知道自己其實挺任性的，任性又自私，明知道樓殿喜歡樓齡，她這外人沒有置喙的餘地，還要在好友面前說那種話，讓樓齡為難。

現在，這樣很好。

譚默的強勢歸來，強勢進入她的生活中，讓她終于将目光從樓殿身上移開，省得彼此為難。

就在林寶寶思索着自己的事情時，突然一陣倉促的腳步聲傳來。

她轉頭看去，看到匆匆忙忙地從卧室裏沖出來的譚默。

她驚了下，以為發生什麽事，緊張起來，“怎麽啦？”

譚默沒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專注又瘋狂。

他看了她許久，一個劍步上前，狠狠地将她摟到懷裏，将臉埋在她的頸窩中。

林寶寶被動地由他擁抱着，發現他的身體僵硬得厲害，呼吸有些粗重，仿佛剛做惡夢醒來。

她試着伸手環住他的腰，在他背上輕輕地拍了下，聲音變得更溫和，“怎麽了？”

譚默的聲音在她頸側響起，嘶啞之極，“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你死了。”

林寶寶臉皮僵硬了下，無奈地道：“我好好的，幹嘛要死啊？這是噩夢，不能信的。”

“嗯，是是噩夢。”譚默承認。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地睡一覺，可能是因為身邊有她，讓他很快就入睡。

然後，他難得做夢了。

在夢裏，他雖然重生了，但末世再次降臨，世界的命運仍是循着上一世的軌跡而行，她為給樓齡報仇，最後在他面前死了。

不管他重生幾次，她仍是死了。

他痛苦地醒來，幾乎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直到沖出來，看到她站在落地窗前，朝他微笑時，難以忍受地上前将她擁到懷裏。

她還在！

譚默緊緊地擁抱了她許久，直到兩人的身體因維持同一個姿勢而變得僵硬，他才慢慢地放開她，低頭認認真真地看她，仿佛在确認她是不是還在，是不是還好好的。

林寶寶僵硬地由着他看。

直到她的肚子發出抗議聲，胃也不舒服地發出抗議，他才猛地驚醒。

“你、你餓了麽？我馬上去做飯……”

“不用，我已經叫了外賣，很快就會送過來。”林寶寶阻止他。

正說着，門鈴就響起，林寶寶将他推開，趕緊去取外賣。

譚默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兩人一同出現時，差點吓到外賣小哥。

天氣冷，叫的外賣到家後已經變涼，林寶寶只得拿進廚房加熱。

譚默仍是亦步亦趨地跟着她，仿佛十分沒安全感。林寶寶轉頭看他時，對上他緊迫緊人的目光，被吓了一跳，不由有些發慫，只能由着他。

只是，林寶寶發現，直到吃完午飯，譚默仍沒有恢複的意思。

林寶寶原本想撸一把游戲打發時間的，看到譚默這樣子，她決定先和他好好地談談。

“譚默，你做了什麽惡夢？”她一臉好奇的模樣，“怎麽會夢到我死了？”

“你沒死！”譚默的反應有些激烈，英俊的臉十分蒼白，神色卻十分恐怖。

林寶寶被他吓了一跳，趕緊安撫，“我知道，我當然沒死，我不是好好地在這裏麽？”說着，她試探性地朝他接近，伸手碰了下他的手臂，發現他的身體緊繃得厲害。

譚默反手握住她的手，緊緊地拽在手心裏，一雙眼睛仍是緊迫地盯着她。

林寶寶：“…………”不會又犯病了吧？

這兩天，因為和譚默之間的氣氛非常好，差點讓她忘記他還是個病患。

如果身體有病，只會疼一下，接受治療很快好。

但精神上的疾病呢？林寶寶對這方面沒有絲毫的研究，只能倚仗醫生的治療。她想，是不是因為譚默的病還沒好，所以才會做這種她死了的夢？

林寶寶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死。

嗯，至少沒想過自己年紀輕輕的會死，要死也是七老八十後老死的。

“那個，譚默，夢都是相反的，你不要太在意。”林寶寶試着安撫他緊繃的神經。

他盯着她，默默地點頭。

林寶寶見他還聽得下，暗暗松了口氣，繼續道：“對了，元旦過後，你還要出國吧？”

譚默再次點頭。

林寶寶笑道：“元旦過後，很快就要過年，過年時你回國過年，還是在國外陪譚爺爺？”

“回來。”他毫不猶豫地說。

林寶寶抿嘴一笑，只是還沒來得及高興，又想起譚家的傳統，無趣地道：“算了，到時候你們都要去陪老爺子過年的。”

譚默沒說話，依然盯着她。

林寶寶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但鑒于他現在情況不對，她嘗試着和他慢慢地說話，一邊聊一些兩人都知道的事情，氣氛漸漸地變得溫馨起來。

林寶寶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如此的溫柔耐心。

“沒想到，昨晚樓齡他們也會去跨年，還這麽巧地遇到，真有緣。”林寶寶朝他笑道，“還有，你不應該當着他們的面說那種話，多尴尬啊。樓殿雖然對樓齡有那意思，但我知道樓齡一直當他是兄長的。”

譚默不語，心裏卻想着，在末世時，那兩人以那般慘烈的方式結束生命，表明他們是互相在意的，如果沒有末世，他們應該能好好地在一起吧？

只要他們在一起，也斷了她的念想，不管是對樓殿還是對樓齡。

當然，比起樓殿，樓齡對她的影響更深。

“喂，你倒是說句話啊。”林寶寶推了下他的手。

譚默耿直地道：“沒什麽好說的，他們反正會在一起。”

林寶寶無語地看他，“你不是才認識他麽？又怎麽知道？”

“看得出來。”譚默說。

林寶寶突然沉默了。

譚默将她摟到懷裏，将下巴抵在她頭頂上，回想着末世時她得知樓齡死後淚流滿面的臉，輕聲說道：“不管是樓殿還是樓齡，他們都不适合你，只有我是最适合你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