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論流光公子路癡的養成

村口是一大片空地,應該是農忙時節曬糧食用的,再往旁邊就是桐樹林,徐粲和老六他們就坐在桐樹林的陰影之下,一邊聽着蟬鳴陣陣,一邊開始談判。

“我叫徐粲,不過你們可以叫我徐老大,城裏面有個仁義堂就是我開的。”徐粲先在身份上喝住衆人,畢竟他要表現自己有足夠的能力來處理這件事情,才會贏得衆人信任。

“那是個什麽地方?賣東西的嗎?”老六他們種了一輩子的地,進城的次數屈指可數,大概也沒聽過仁義堂的名號。

“現在還不好說。”上次和程遠談論的事還只開了個頭,所以徐老大也沒有詳談仁義堂的事,“不過從福榮這小子白白胖胖來看,你們應該知道,仁義堂有絕對的實力可以替你們處理這件事。”

站在一旁的福榮頓時引得衆人矚目,幾乎都要臉紅了。“好像是胖了點”,“也長高了吧?”人群中一陣讨論,就差沒有讓福榮張開嘴看看牙口。

“反正我們今年就靠這東西活着了,絕對不能拔掉。糧食再種也只能是下一季的了,交了稅還是不夠吃,只要那位顏大人不為難我們,我們自然會安分守己。”老六果然是個頭腦清楚的,若是放在現代,怎麽也能讨一份過得去的生活,不至于像現在這樣艱難。

“放心,我肯定不會讓大家過不下去。”徐粲保證,有他徐老大在,怎麽會讓餓死這種事發生?這話一出,百姓們都心安不少,他們所求實在不多,要的就是能安安穩穩填飽肚子地活着。“不過,我們不應該這樣膽戰心驚地活着。”徐粲話鋒一轉,“那種草是朝廷禁止種植的,大家遮遮掩掩的也于心難安,況且在院子裏種東西既影響長勢又不方便。”

瞧着老六他們有些動容,徐粲再接再厲:“大家做了一輩子的農民,應該對土地和莊稼有難舍難分的情意才對,我相信若不是因為種種原因,大家一定不舍得放棄那些養活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土地。看着它們漸漸荒蕪,最心疼的也一定是大家。”

福榮聽着自家老大沉郁的嗓音,震驚之餘更是一臉欽佩,老大這一番話真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啊!百姓當中一些上了年紀的已經紅了眼眶,大概下一步就是內牛滿面了。

艾青說過一句話:為什麽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土地之于農民的意義,絕不是價值幾何,地皮多貴,而是他們從出生就一直被擁抱的地方,一切喜怒哀樂都與之相連,是他們不須任何知識教化就唯一信仰的東西。

“所以,”徐老大再加一記猛藥,“要想長長久久地活下去,我們一定不能放棄土地,放棄莊稼。這次顏大人來,就是為了解決賦稅過重一事。我知道,因為之前一些不良官員的行為,讓大家對朝廷失去了信任。但是請大家再相信一次,賭上對土地的那一份熱愛,再最後相信一次。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的,我保證。”

老六他們擡頭,瞧着一臉正色的徐粲,都是心中一動。

“這樣,正如你們所說,現在再種糧食也來不及了。但是那種草是害人的東西,任它生長也是絕對不能的事。大家如果給我面子,就由我來承擔大家的損失,前提是要将這些草都清理得幹幹淨淨,一顆種子都不能留。”徐粲心中最擔心的還是那斷腸草的事,它們多長一天都讓人心裏不安。

“老大......”福榮拽一拽徐粲的袖子,這全莊近百戶人家呢,說起來簡單,真正賠償起來可是一大筆數目。徐粲在這兒誇海口容易,可是到時候怎麽拿錢啊?程副堂主他們不在,這事還是慎重得好。

徐粲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雖然不知道仁義堂有多少資金,但應該能暫時解燃眉之急,總之,必須先除掉斷腸草,才能繼續後面的事,否則等那些美麗卻要命的花開出來,一旦被幕後的有心人利用,一定會造成比現在更大的混亂。

不錯,老六他們只是一幫目不識丁的農民,應該不會認得這種草的價值功用,背後一定有人撺掇他們種植的,只是現在不能着急,要一步步找出來這個人。

“如果大家同意的話,我們現在就回去請顏大人和裏正作證,白紙黑字立下字據,如何?”徐粲起身,不給他們任何猶豫的機會,有些事越想越複雜,早早了解才是。

“你不會騙我們吧?”老六和身邊幾個人忽相看了看,心裏其實都已經贊同徐粲的提議,只是覺得這事未免太過容易了些,明明他們犯了法,怎麽會毫不責罰還全數補償呢?

“當然,我徐老大雖然沒什麽大作為,但最重信義二字,況且咱們有字據在,我也跑不了不是。”徐粲笑眯眯地拍一拍老六的肩膀。

“怎麽樣,咱們要不要信他?”老六回頭繼續和同伴們商量。“看着不像是在诓我們的樣子。”“是啊,榮子不就在替他幹活嗎?聽銀嫂子說是個很好的當家。”......畢竟只是一群本性淳樸的農民,大家都沒有異議,從心底願意跟徐粲做這等對自己無害的交易。

“好,那我們回去吧,事情還有很多呢!”徐粲滿意地點頭,拉着老六就要往回走。

一群人剛剛挪步,就聽到身後有馬蹄聲響起,福榮回身一看,“老大,好像有人過來了。”

徐粲他們也都轉了過來,瞧着馬上的人由遠及近。

“是仁義堂的徐堂主嗎?”馬上是一個身形健壯的英武男子,看着面容粗犷卻是一身正氣。他疾馳過來勒馬之後翻身下來,走到徐粲身邊,問話之間略顯焦急。

“是我,你是誰?”徐粲自認沒見過這人。

“我是扶胥坊的護衛平元,不知徐堂主可曾見過我家主子?”那人抱拳回答,顯然是江湖作風。

“扶胥坊?”徐粲恍然大悟,好像上次流光提過他有護衛來着,畢竟是那種環境,沒幾個打手也安生不了。可是他怎麽會來這兒找流光呢?

“徐堂主是說,從沒見過我家主子?”平元臉色大變。

“沒有啊,他說過來這裏嗎?”徐粲也是一顆心提了起來,如果流光來這兒找他的話,那這麽長時間不見人影,一定是出了什麽牽絆住他的事情。

平元搖頭:“聽貴堂的人說,我家主子帶着如晦昨天去過,問了您的去處之後,好像是往這個方向來了。可是他們昨天一晚上沒有回去,我就一路找了過來。”

他們正在說着,後面的百姓裏忽然起了議論之聲。“會不會是走錯路了?”“要是走到山嶺的那一邊,那可就危險了!”“是啊是啊”

“怎麽回事?”徐粲轉身,一臉凝重。

老六離他最近,開口回答:“柴陽和鄰城的邊界就是綠嶺,但是也只有嶺這邊住了人,另一邊是荒山,裏面有個雙峰寨,聽說有一夥強盜長期占據,而分叉口就在來這兒的路上,如果走錯了會很危險。”

“強盜?”徐粲頓生無力之感,怎麽到哪裏都離不了這種事,綠林大盜什麽的,難道真的是古代最流行的職業嗎?

“這位大哥,麻煩問一下,可有從這裏到那座荒山的路?”平元牽馬過來,神色之間盡是擔憂。

“有是有,但要經過一片湖泊,你騎着馬沒辦法過,再說你一個人,也打不過那一群人。”老六腦子還算靈活,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平元卻是翻身上馬:“哼,一群不成氣候的小毛賊而已,還入不了我平大爺的眼!”

“你別沖動。”徐粲上前拉住缰繩,“六哥說得沒錯,你一個人去也是送死!”

“多謝徐堂主好意,可是事關我家主子安危,我非去不可。”平元眼神堅定,徐粲對這種一身蠻力的二愣子也見過不少,索性不再浪費口舌。“好吧,不過你還是先等片刻,等我回去和這些村民簽了字據,我陪你一起去找。”萬一流光真被強盜抓住,必須智取才行,否則一定會造成傷亡。

“老大,還是我們去吧,太危險了,幾位副堂主不在,我們可不能讓您去冒險!”福榮等聞言卻是大驚失色,雙峰寨的那夥強盜雖然很少來這邊鬧事,但也是名聲在外的,鄰城的富戶們沒少遭罪,自家老大現在一點武功都不會了,去了不是往人家嘴裏送肉嗎?

徐粲掰開福榮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小模小樣的還挺有力氣。不過,要是流光真的昨天就出門了現在還沒到,那有很大的可能是上了岔路了,萬一真進了強盜窩,不說流光那身文文弱弱的氣質半點威懾力都沒有,要是趕上強盜裏面有幾個男女通吃的,流光那小子生的一張好面皮,指不定要遭多少罪。

“福榮啊,你老大是誰?”

這沒頭沒腦的問題讓福榮如墜五裏霧中,徐老大卻還顧得上故弄玄虛。

“仁義堂的堂主!”龍套甲聲若洪鐘,嘿,福榮那傻小子,這麽簡單的問題都不回答,不是白白給自己機會嗎?

“對!”徐粲贊許地一掌削上龍套甲的肩膀,後者又是熱淚盈眶。“你老大好歹也是吃江湖飯的,最講究的就是“仁義”二字,朋友有難,自當拔刀相助,豈能臨陣退縮!”

徐老大一番話說得熱血沸騰,平元在一旁卻瞧得心焦,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雙峰寨,哪裏還顧得上聽徐粲在這兒表決心?

不過,這一套鐵定還是有人吃的,一幹子普通老百姓們就再度被徐老大的高風亮節唬的一愣一愣,最後一絲懷疑也蕩然無存,大概徐粲讓他們馬上就拔掉那斷腸草也不會有二話。

“徐堂主,你去救人吧,咱們這就回去拔草,您放心,等您回來了,一定一棵那害人玩意兒都看不到。”果然,老六和幾個兄弟們商量一下,都是血性漢子,被徐老大“重情重義”的行為感染,連字據都不着急立了。

“好!六哥是個爽快人,咱這朋友交定了!”徐粲跟這幾個農民兄弟在最短時間內建立了深厚情誼,執手相望,徐老大眼神霍霍,“那你們先回去,該怎麽做那個沈大夫會告訴你們,事态緊急,我先往雙峰寨一探,回來再和兄弟們喝上幾大碗!”

陶莊的漢子們現在已經徹底被徐老大洗腦,一個個像送別親人一樣,千叮咛萬囑咐地目送着徐粲和平元策馬而去。

福榮幾個卻是愁眉苦臉,尤其是龍套丁,沈均的囑咐還清晰在耳,他已經看着老大孤獨的背影消失不見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這麽來幾波怎麽體現主角地位?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還是忍不住,不想看書,抽空來一發~自娛自樂也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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