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花骨百足蟲
這話讓我不明白了,聽得一怔。有罪?有罪不能用金屬刀具?這怎麽解釋,難道他以前是個殺人犯?
看他細皮嫩肉,好像打個噴嚏就會被吹飛的模樣,不可能是個惡人啊。
正想追問,卻聽那邊有人叫。剛扭頭,見九哥踉跄着過來。他看了一眼小巫,像見了麻風病人一樣嫌棄。
把我拉走,低聲交代:“小哥兒啊,別和這小子說話,免得傷了身上的人火。來來,咱們吃喝,鬧起來!”
這人火是我們丹采行愛說的。相傳火分三種,天地人各有不同,其中人界火焰也分自然火和人火兩種。而人火實則就是生命之火,代表一個人的運勢和興衰。所謂人死如燈滅,也指人火熄的意思。
一般老人們愛說只有黴運、作惡、陰煞纏身時人火才會受到影響。可小巫那模樣……怎麽看也是人畜無害啊。
正想着,九哥把我往前一推,直撞進人群裏又被紅姐拽住。見她臉頰緋紅,像是喝了不少。又看其他人,一個個真如群魔亂舞,果然都高了。
就這樣鬧到後半夜,由于躺倒了不少筵席才被迫結束。等我再找小巫,人早已不見。
……
次日清晨,天氣晴朗,萬裏無雲。在手指沾了口水,舉高感受風向、風力,一切都好。
我閉目深吸一口氣,靜心感受周圍的一切。這是老爹健在時教的吐納方法。伴随時間和自身情況、呼吸規律,還要不停變換動作,伸展四肢。
聽老爹說這叫導引術。區別于尋常的吐納之法,更與華佗的五禽戲不同。在別人看來就是體操,但在高山之巅或大自然環境下,帶來的收效卻是尋常功法難以比拟的。
“呦!起來挺早麽。哈哈,知道了,這是定期砸我家玻璃練出來的吧?”一陣爽朗的笑聲,是趙新成。
我本不想理他,急忙收功要走。可想起昨天受了他的照顧,又因為大夫人和爹媽的教導,這才低頭說了一句:“昨天,謝了。”說完擡腳就走不再廢話。
“什麽?”趙新成的眼都恨不得瞪出眼眶,馬上追問,“初一,你剛才是在謝我?”這時我已經沖回房中,再不回答,只聽趙新成還在喊叫。
到出發時間,大家都準備就緒。我在裝備裏找了自己需要的東西,塞進一個背包背好,又摸了摸脖頸裏的飾物,這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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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姐今天一身勁裝,凸凹有致的身材一覽無遺。
九哥一身寬松的粗布衣褲,藏藍布條紮頭,腰插長刀,眼神炯炯,身後跟着來時偏三上的另外兩個幫手。
最後面的就是趙新成和屍解派等人。
看他們各個有夥伴有組織,我就老哥兒一個,略顯孤單。
“好了,咱們出發!”九哥一聲喊,大家準備開拔。這時我見小巫扛了一袋面粉往廚房去,他正好看過來,我倆目光碰在一起。
不知為什麽,我就看他順眼,馬上大叫:“等一下!”
衆人一愣,紛紛駐足,好奇地看向我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我過去把小巫拖來,問九哥:“九哥,我……我能帶上他麽?”可忽然感覺這問題很唐突,畢竟最該向小巫請示的。
“兄弟你……你要帶他?這……”九哥好像很為難,側臉看了看紅姐。
對啊!她是老板,增加一個人就增加不少損耗,在當時足夠正常人家過一年好日子的。确實,我考慮太過猛浪了。
可萬沒想到紅姐只是一笑:“我沒問題。難得小哥伢子主動提出要求,這又算什麽。只不過——小哥伢子,你是不是還要問問自己的朋友?”
聽她這麽說,我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馬上去看小巫,眼睛撲閃撲閃得亂飛星星。
小巫怔怔地看了看我,又看九哥和其他人,低下頭沒說話。
“嘿,這帥氣的小哥伢子是同意了?那讓他也挑些必需品,咱們走吧。”紅姐招呼一聲,領人就走。
我激動地拉着小巫大叫:“謝謝你小巫,我們就去附近的天坑找個草藥,像游玩一樣安全。我在這裏就與你談得來,所以……”
還沒說完,小巫嘆口氣并點頭。沖進房裏,不一會兒出來手裏多了個小包。
高興極了,我恨不得手舞足蹈。有時候人與人相處感覺很重要,盡管我對他一無所知,但不知為什麽就想做朋友。你說奇不奇怪?
當然,随着年齡增長,多年後我回憶起那時,恐怕還是因為孤獨為引才有了這次唐突的要求。
可讓我再選一千次一萬次,都不會改變心裏的想法。畢竟他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當然,這都是後話。
……
按九哥說的,天坑附近沒有公路,雖平緩向上可路況很差,再好的汽車開上去都要爆胎的。甚至後半段連人走的路都沒有,需要自己開辟。
當地人都說這裏邪氣,就好像天神留下的某種通道,通向另一個世界。鳥群不越,物種不前。
禪王鎮有的老人說法更邪乎,聲稱自家親戚就曾被天坑吞過,屍骨不見。可要問是哪個親戚,他們都裝糊塗沒了下文。
據說數十年前有村民好奇曾過來探險,最終都沒回來。村裏組織人去找,更是一無所獲。
十幾多年前,又有好事的村民浩浩蕩蕩約數十人去坑邊看。就見天坑深不見底,坑口很大,只要接近就感覺到絲絲寒意和刺鼻難聞的氣息。
吓得他們狂奔回來,其中不少人鞋都掉了,還有只剩鞋面沒鞋底的。最近這些年再沒村民敢接近那裏。
這巨大的天坑不光是禪王鎮附近才有。駱家壩鎮、三元鎮、小海南鎮等地都有不少。分布在多個縣,總共加起來起碼四十多個深淺不同、大小不一的天坑。
據說幾年前有地勘院的人在部隊的保護下,調查過三元鎮附近的兩個天坑,發現內部構造也大相徑庭。
他們解釋,這天坑不是什麽鬼洞或另有一個世界的通道,只不過是碳酸鹽岩在地下河不斷沖擊形成洞穴後崩塌而成的。形成期可能需要追溯到幾十萬年前甚至更遠。
九哥邊走邊說,我們也聽得入迷,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一片密林。
從出發到現在雖全靠走路,但有九哥和他兩個兄弟在前領路開道,整體還算容易。進了密林,正是中午陽光最盛的時候,看了看手表共花了三個多小時。
四周植物茂盛,常綠的落葉植物、針葉植物和闊葉植物混雜其中,濕氣很重。
森林裏的溫度只有十度左右,怪不得九哥準備了防水、保暖的登山衣給大家,還真派上了大用場。
一路過來,山櫻桃、龍牙草、紅升麻、華山松、雲杉等植物種類繁多,俨然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這些植物就像一個個精靈在我們眼前晃過,時間長了,滿眼綠光,幾乎看不清腳下的泥土和前後的夥伴,只能走一段歇歇眼才行。
正走着,就聽一人怪叫:“呦!這是黑松茸麽?好大一片,可值不少銀子啊!”這是九哥的一個手下,在一棵大樹旁陽光較好的位置發現的。
這片松茸覆蓋面積不小,單從這點也能看出現在腳下的地方起碼十年沒人來過了。否則,不可能長出這種質地和數量的黑松茸。
雖然菌類市場價格不穩,随季節和降雨不同差別很大。但黑松茸的市價仍在穩步攀升當中,基本能抵抗任何波動。
九哥平日也會領人在附近林裏采摘珍貴藥材和食材換錢,卻也沒想過這裏竟會生長松茸。
他眼睛放光,蹲下細看,嘴裏啧啧有聲。
見九哥他們被黑松茸吸引,我們也只得停下腳步,吃喝一陣借機會休息。
九哥那手下動作挺快,已經摸出匕首慢慢去探根部,這是要動手起松茸了。
忽然,我鼻中聞到一股怪味兒。耳中除了林裏的鳥叫和人們的呼喊聲外,似乎還聽到了某種極其不祥的沙沙聲。緊跟着渾身汗毛倒豎,雞皮疙瘩蹦出。
那人找到了菌絲底部,大喜過望。喊了一聲“起”,已經取出整朵托在掌心:“快看,多漂亮!這,”可聲音戛然而止,随後一聲嘶啞的驚叫代替了一切:“草!這……這是什麽?”
我快步沖過去并大喊:“撒手!”摸出一顆鋼珠,正打在那人的手腕。
只聽哎呀一聲,手腕一翻,松茸落地。
此時我們看得清楚,一條朱紅色帶有圈圈黑黃條紋的蟲子正盤繞在他手腕上。像表帶或一個古色的手镯,絢麗而詭異。
見到那東西,我心裏咯噔一聲。可還不等我沖到身邊,那人已經栽倒,手腕變得黑青渾身痙攣。不出四五秒,一股黑氣就像洪水般快速擴散,奔向手臂、胸口,甚至臉部。
其他人大驚,這時顧不上黑松茸的寶貴了,紛紛圍攏過來想要救人。頃刻間,就把這片價值不菲的松茸踩了個稀爛。
我趕到時已經晚了,只好沖他們大喊:“快離開,這是花骨百足蟲的栖息地!遇驚擾會……”
話沒說完,周圍沙沙聲四起,刺激耳膜。從大夥踩爛的松茸堆裏,密密麻麻地爬出了大小百十只花骨百足蟲!
實則這是一種蜈蚣,山裏人習慣叫它們為‘老奶奶的手镯’。奇毒無比。
再看中毒那人,渾身已成黑紫色,連額上滴出的汗水都如墨汁,落地草枯,看樣子是沒救了。
小巫好像也懂這些,比我更快,雙手拉着最近處的幾人猛往後扯。我則從另一邊急拽。兩人四手,迅捷無比地拖出其他人,甚至還救了趙新成。
這時候顧不上什麽,就見花骨百足蟲已經找準目标,開始蜂擁而至。
我們隊伍中也不知道是誰發聲喊,開始領頭沒命地往前逃去。這時候情緒已經失控,我和小巫被人推着不跑都不成。
這些毒蟲厲害,又沒有天敵。從剛才那倒黴蛋的下場看,毒性要比所知的更猛。
人們最怕未知的恐懼,逃命是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蜈蚣足再多、再快,也不可能趕上人類的大長腿不是麽?
可就這一跑,我們卻忽略了與天坑之間的距離。等九哥反應過來想要制止,這一隊人已經分先後栽了下去。
【作者題外話】:古珍化尚集之天坑鬼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