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幫手
聽我說出這些昆蟲是什麽種類後,假大師竟然愣住了。
他歪着腦袋看向我,一臉怪相:“天牛?天牛!不會是咱們小時候都玩兒過的,那種……那種黑殼或黑白相間的天牛蟲吧?總是破壞植物和樹木根莖的天牛?”
我點點頭,但眼珠子亂轉,沒有答話。
假大師看看腳下這數不盡的古紋天刀蟲,全身神經可能還是一點都不能放松下來,甚至開始懷疑起我來,反問:“你有沒有搞錯?這是什麽品種的天牛,為什麽這麽大?你看看它們的嘴,這……這就像把園丁用的剪刀啊!咔嚓一下筋骨都要斷的。如果這玩意兒是天牛,那老子以後再看到一般品種的天牛一定躲得遠遠的。”
我明白他心裏的想法,實則我自己也是七上八下拿不準。因為這種古紋天刀蟲根據《古珍化尚集》記載早就滅絕了才對,又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而且數量如此龐大呢?
據書上記載,古紋天刀蟲早在有薩滿的遠古時期就有了,可以說比人類還更早出現在地球上。
也就因為它們背上的紋絡奇特,在自然界,在遠古時期,既是一種标志,又是震懾天敵的工具。
而且這種蟲還有一些特殊技能,只不過在《古珍化尚集》中這部分描述竟然丢失了。
就因為這種特殊能力一度被初代薩滿看到,他們可能誤會了什麽,認為一切能力都來源于蟲背上的花紋,這才會衍生出早期許多行巫儀式的祭文、符號甚至圖騰标志都來自于對這種花紋的模仿。
怪不得我初次看到它會首先聯想到面具和盾牌,看來古時人類見到這東西後的想法,竟然和千年後的我出奇的一致啊!
照書上所說,古紋天刀蟲雖是天牛一族,但卻不是素食主義者,而是實實在在的葷腥狂魔。尤其對鮮血更是情有獨鐘,如鯊魚一樣聞之瘋狂。
看它那一對口器就好像兩把彎刀,再加上背後那種紋絡,古紋天刀蟲的名字也是因此産生的了。
我雖沒見過這蟲子如何嗜血,但書上說它們一旦遇到獵物就會不知疲累地追逐,知道将其捕食吃個幹淨。
一旦它們飲盡鮮血吃光獵物,就會出現不可思議的事情,也就是那所謂的特殊能力。我很想知道它們的能力是什麽,卻更不願意以身試法拿自己的小命做實驗。
看來這千年之謎還是讓它繼續保持神秘吧,誰愛研究誰去研究,小爺可不伺候。
現在回想,紫扭藍這家夥會不會因為閑着無聊,就為把這本書中缺失的內容補齊,專門飼養了這些古紋天刀蟲呢?就想看看它們獵食後會發生什麽奇特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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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對紫扭藍這老不死的真是讨厭到了極點,甚至都想去刨了他的墳頭,将其挫骨揚灰了。
當然,因為憤怒沖昏頭腦,我甚至忘了人家可能到現在還活在某處,可能假大師發現在暗中一直窺探着的人,就是他也說不定。
“別廢話!你啰裏吧嗦半天,有沒有辦法驅趕它們啊?”假大師已經失去耐心,因為古紋天刀蟲又動了起來,開始逐步接近。
假大師像驅趕一般的貓狗一樣,擡手擺了擺,嘴裏直喊“去去去”。
可蟲子完全不聽話,還在不斷靠近。那甲殼和六足摩擦地面的聲音更是铿锵有力,就好像我倆被無數盔甲武士包圍了一樣。
我明白生死就在一瞬間,可我腦中的知識積累基本都來自《古珍化尚集》,既然裏面對古紋天刀蟲都沒什麽詳細說明,我更沒有任何應對辦法。
現在只能讓假大師失望了,剩下的就是一同赴死,興許下輩子還能做一家人呢。
聞言,假大師嘆口氣,竟然一個盤腿原地坐下,開始在身上摸索着什麽。
不一會兒,就見他從懷裏摸出一個掌心大小的木盒,模樣十分精致,通體棗紅鮮豔如絲。表面還用清漆罩過多遍,光滑可人,側着看如鏡面一般還有微弱的反光。
我正要問那是什麽,就見假大師已經用拇指挑開了盒蓋,跟着一陣清香飄出,醒人心脾。
原來裏面一邊放的是烤制煙絲,另一邊放的是一些小紙片,那應該是土制煙紙。
在當今社會,國家已經建設了不少煙廠,多地甚至還有自己的煙草品牌且價格不算太貴。所以現在抽旱煙袋的、卷土煙的人越來越少了。
真沒想到,假大師竟然還好這口。從一開始認識他到現在,竟然沒發現他抽過,看來平時煙瘾不是很大,是只在特殊時間段才會偶爾來一支的典型案例。
只見假大師熟練地用另只手的二指一捏取出一小片紙夾住,跟着向前一推,紙片前端就像個小鏟,鏟起些許煙絲後輕輕一抖竟順勢向後自然散開。
假大師單手把盒蓋弄好,又揣回懷裏,這才把煙絲推勻并卷好煙紙放在嘴裏。問我要了火石點着,這才猛吸起來。
随着一團團白霧升騰,竟然沒有嗆人的渾濁煙氣,甚至還有股股清香,就好像花蜜或水果的味道,很是奇特。
這家夥抽煙真快,一支指長的土煙,竟在三兩口下就給抽完了。
我因為對這味道好奇,還忍不住提鼻子猛嗅,好似上瘾了。
誰知假大師看到,竟然忙用手扇空氣中的白煙,好似不願讓我沾光一樣,嘴裏還說:“去去,小孩子聞什麽聞,這是大人的玩意兒。我這煙絲可是托人在各地好找得來的,花了大價錢,一兩就要好幾張票子呢!給你聞?給錢了麽你?”
說着好似很嫌棄,竟然屁股蹭着地,又往旁邊挪了挪,甚至用手捂住嘴,連最後噴出的煙都不願飄過來讓我聞到一點兒。
這家夥竟然這麽小氣,我算是看清了。既然要死,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這時候無名火起,開始指着假大師破口大罵,暴跳如雷。
可他呢?好整以暇,對我的謾罵充耳不聞,而且還要故意氣我。随即又卷了一支煙,一邊吸一邊仰頭噴吐煙圈玩了起來,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裏。
這時間,我們倆幾乎忘了正身處險境,随時可能赴死。四周的古紋天刀蟲也挺配合,竟然始終沒有再向前一步。
可能我們倆這一鬧騰,竟把古紋天刀蟲給整蒙了。可能正相互交頭接耳,研究這倆傻瓜蛋吃了會不會影響智商吧。
就在這時候,忽然一團黑影急速飄了過來,等我發現時已經晚了。那東西竟然帶着勁風将我裹起,如騰雲駕霧一樣飛了起來。由于沖勁兒太大,飛得太高,甚至我的臉都快貼近房頂了。
這時候我雙耳灌風,吓得眯着眼,都不知道身在何處。不過還能聽到底下假大師在拼命喊叫:“初一大哥,帶我走啊——咱們是好哥們兒不是麽,你怎麽忍心……”後面的再也聽不到了。
我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但對于假大師這厚臉皮的功夫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剛才他還嚣張到連煙味都不讓我聞呢,這時候竟然又大哥長大哥短的招呼。
也虧得他生在當下,如果在抗日戰争時期,一定是個做漢奸賣國賊的好苗子!
正想着,我就感覺身體開始急往下墜。還沒準備好就摔在地上,渾身骨頭節都是疼的。
可還好,無論怎樣起碼人還活着。等我龇牙咧嘴擡頭看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原來救我的不是別人,竟然又是窫窳!
這家夥不知從哪兒來的,現在正緊緊盯着我,好似看到了什麽稀罕物。我更不明白它欠了我什麽,還是說善心爆棚,竟然三番四次救我于危難之中。
怎麽着,上輩子我們倆是拜把子麽?還是有什麽親戚關系?
但無論怎樣,我知道它是在真心幫我,于是竟又提出一個更過分的要求。
我指着遠處,沖窫窳說道:“拜托,幫我救救那禿頭,他……他是我的半個朋友,不能被蟲子給啃了啊!就算救不回來,那起碼拿件他的随身物品也行,我也好為他做個衣冠冢什麽的。行麽?”
不知道窫窳能不能聽懂,總之我就這樣不停重複,連着說了三遍。窫窳也這樣歪着頭看我認真聽着,可似乎根本不明白什麽意思。
讓我十分意外的是在第三遍說完,只見它飛身而起,手腳并用抓住一旁的立柱垂直向上如履平地。就這樣一路來到橫梁處,消失在屋頂的黑暗中。
起初見它一動我還正在高興,可沒想到它竟然逃了,這真是意外。
只見遠處假大師手裏的光線越來越弱,似乎古紋天刀蟲因為失去我的蹤影正在暴怒,現在是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他的身上了。可憐的家夥。
唉,這才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雖然對不起假大師,但我真是愛莫能助了。
果然,不久後亮光再也不見了,遠處只剩下一片漆黑,還有無數沙沙聲。
我忍不住扭頭,心裏滿不是滋味。沒想到假大師的烏鴉嘴這麽厲害,剛才還開玩笑說生死,甚至讓我為他哭一鼻子呢,沒想到這麽快就要兌現承諾了。
雖然這家夥不是什麽好人,更不是勇士,但起碼一路走來也算是認識,現在無聲無息地死在這種鬼地方,确實慘了些。看來,我還是應該在逃出升天後幫着哭兩聲燒些紙錢才好。想到這,我又想到了小巫,難過加倍了。
正想着,忽聽咕咚一聲在身邊響起。這突如其來的一下讓我毫無準備,竟被吓得嗷嗷兩嗓子,跟着人都蹦了起來。
可等我看清那一團東西竟是假大師的時候,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感,連自己都搞不清為了什麽。
于是,我三步并作兩步沖過來将他扶起,上下打量着他,嘴裏還說:“假大師,你……你怎麽……是不是被蟲子們嫌棄了?竟然扔過來這麽遠的地方。怎麽樣,摔壞了吧?”
假大師被我扶着,正摔得蒙燈轉向呢,聽這話怒沖頂梁門,張嘴罵道:“你他娘的說什麽廢話!要不是……要不是你那朋友,我至于麽我?哎呦,我的老腰!”
這時又是咕咚一聲,只見窫窳又回來了,還是盯着我一動不動。
原來剛才它爬上屋頂是要迂回解救假大師!诶,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然誤會它是要逃跑。該死!
看着窫窳救我們出了水火,我吱吱嗚嗚正不知道如何感謝呢,誰知它大手向後猛扯,竟然從後背拽下一只古紋天刀蟲。
這一下扯得太猛,竟然帶下不少皮肉和烏血。只見那蟲子被窫窳狠狠摔在地上發出吱吱嗚嗚的聲音,跟着一個翻身,看準目标又猛沖過來。
可還沒跑到我們面前,就聽咔吧一聲,窫窳一腳将其踩成了一灘爛泥,黃綠色汁液亂流,一股奇怪的酸臭氣飄出,簡直惡心至極。
“我天,你……你看它背後!”假大師說着舉起手電照過去,我見到窫窳背後幾乎爬滿了古紋天刀蟲,前後算起來起碼要有十幾只還多。
看來它再厲害也不是萬能的,剛才沖進蟲群救出假大師犧牲不小,自己後背都快成鹵肉板了,模糊一片。
見到這,我心頭連跳,竟然想也沒想起身幫窫窳去取那些蟲子。假大師在旁見狀也大吼一聲要過來幫忙,此時根本沒有人和怪物之分了。
在我倆的幫助下,好不容易取下三兩只,最後都被窫窳挨個踩死。
就在我們還要繼續時,窫窳忽然一個彎腰将我們攔腰抱住,跟着邁開雙腳向來路狂奔出去。
我看得清楚,在我們剛剛離開,背後竟像翻起了巨大的海浪似的,蟲子一下裹了過來。
細看後才看清,原來是古紋天刀蟲的蟲群相互擠壓成團,翻翻滾滾猛撲過來。看樣子它們因為到嘴的獵物被窫窳救走,現在已經氣得瘋了,開始不管不顧急速猛追過來。
幸好窫窳反應快,否則這時候我們早就涼了!
就在這片刻間,窫窳夾着我們已經一路狂奔回來,馬上就能回到剛才我們進來的地方。
也正在這時只見兩個人影從來路鑽出,其中一人舉起手中的武器,只聽砰砰砰三下震耳欲聾如大雷子炸開的響聲,窫窳一聲怪叫向前栽去。
我和假大師也因失去保護,跟着前後慘叫兩聲雙雙摔了出去,半天都沒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