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看着田赫和許董兩個人站在巨型玻璃前邊時,何顧就知道自己找到了。他撲過去看向裏面,秦浩揚就跟一個沒有生命的人偶一樣,渾身纏着繃帶,插滿了管子,身邊圍着很多很多的醫生和護士。那個臉色真的是白的吓人。他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帶着近乎癡迷的目光貼近玻璃,喃喃的說“雖然晚了六年,但好在我還是回來了。”心底泛濫上來的難過把他整個人壓垮了。
緊跟着他上來的秦麗揚還沒有站定,醫生就從裏面出來了。何顧手腳發軟的抓住醫生的袍子,“醫生,醫生,浩揚他,他怎麽樣了。”許振聰田赫以及秦麗揚都圍了上來。
從昨天到現在自己面前這個悲恸的男人他還是第一次見,他輕輕拂開拉住他的何顧,看向秦麗揚,“現在狀态還算是穩定,可仍然處在危險期。手術後這24個小時都要時刻注意着,我們會盡力的。”醫生對着大客戶點了點頭,剛想走卻又被那個男人拉住了。
“醫生,我現在能進去看他麽?”小顧抓着他就像抓着能救他命的繩子一樣,緊緊的。
李醫生皺着眉頭看着他,對于這樣的病人家屬自己真的見多了。搖了搖頭,“現在是不允許探望的,你可以在玻璃窗外随時關注着他。”沖着秦麗揚再次禮貌點頭,掙開何顧的手轉身就走。
何顧一屁股坐在牆邊的長椅上,蜷縮着把自己抱住,望着那玻璃窗戶發着呆。也不再流淚,只是雙眼無神的怔怔地望着前方。秦麗揚看了看他,踩着高跟就去追李醫生。
“李醫生,李醫生。”
“秦小姐,您還有事?”
“剛才那位就是何顧,您立刻帶他穿好防菌服讓他進去吧。”這是最後的籌碼,秦麗揚是無論如何都不允許在救他弟弟的路上出任何的偏差。
“他就是何顧?”醫生眼睛都亮了,說實話這個時候要他給秦浩揚下個是死還是活的定論,他也只能說一聲抱歉,因為受傷實在是太過于嚴重,最樂觀的估計不過僅僅是15%的生還率。即使幸運地生還下來,能不能醒過來還是一個問題,腦袋上的傷太嚴重,裏面的血塊并沒有完全的清理幹淨,因為在手術的過程中他已經無法承受住繼續下去的治療了,所以他們在召開了緊急會議之後只能采取保守治療,如果可以等他身體各方面的特征都有着明顯的好轉才能繼續動這個腦部的手術。但在手術過程中他的求生欲望真的是很強烈,尤其是他一度醒過來叫着何顧的名字,當時他們所有在場的人都認為這個人可能是唯一一個能夠刺激他活下去的人,找到他來可能活下去的可能性會大大的增加。
聽到他是何顧之後醫生撇下秦麗揚,急匆匆的往回跑。跑到何顧面前,難掩興奮“你就是何顧?”
他點了點頭,茫然不知所措,剛才還對自己不冷不熱的人現在突然如此熱情如火。
“走,這就跟着我走!”他拉住何顧的胳膊就要把他拉進去,可他一直維持着這個動作讓他的腳稍微有些麻,踩地的時候使不上力,差一點摔倒。“我們必須要抓緊時間,刺激他一切求生的欲望。”醫生有點着急,何顧想起之前二小姐的話,也明白了這個時候自己似乎是他們要找的那個最重要的人。他使勁跺了跺腳,就抓着醫生催促道
“走。”
醫生帶着他進了無菌室,清理完換上了無菌服。從側邊的小門口進了那間ICU。可當他走近秦浩揚的時候,差一點再次落下淚。眼前這個躺在病床上的人,臉色白的如同身上的被子一樣,整個人顯得可憐又脆弱,仿佛輕輕一碰就能粉身碎骨煙消雲散一般。剛才在換衣服的時候,醫生簡練又快速的把秦浩揚現在大體的狀況告訴了他,并希望他能絕口不提這些足夠能摧毀一切人心裏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堅強的防線。告訴他只是希望他能夠在病房裏做出一些破壞性動作。以前有過這樣的情況,所以醫院要求每一位被準許進入ICU的病人家屬是有權利知曉病人現在真正的情況。
他回頭看了看醫生,醫生點了點頭便帶着護士們都出去了。現在的情況應該是還算穩定,所以就把這個空間留給這個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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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顧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他的身邊,仔細看着他良久不說話,卻突然笑出了聲,“認識你這麽久,這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麽脆弱的樣子。要是以前我還真敢撲上來狠狠地欺負欺負你,”想起了自己以前那副欺軟怕硬土霸王的樣子,自己也是笑了。他擡起頭看了看心電圖,發現上邊仍然是平穩得很,放心也揪心。“可是現在,我不舍得了,浩揚。”何顧覺得眼睛有點模糊看不清楚,使勁一眨眼,眼淚掉了下來。“我把你放在心裏六年了,那天在會議室見到你的時候,我都仿佛以為老天爺可憐我把你從我的心裏放了出來,讓你繼續來愛我。”說着說着自己竟也是“咯咯”笑了,“傻不傻?我自己都覺得傻的可憐。”何顧擦了擦眼淚,接着說“可你說的第一句話就把我從感恩老天那裏一把拽回了地域,你當時那個表情,說生吃了我我都信。”咧了咧嘴,“可那又怎麽能怪你呢,你能這種态度對我我也是很是知足了。”眼睛現在生疼,他微微閉了閉眼睛,卻看見了秦浩揚對着自己笑了,笑容就像以前那樣純粹,滿是愛戀。
“浩揚,我很想你,我很想你。”我很想你,眼淚滂沱而下,千言萬語都比不上這四個字,何顧握着那個被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好像迷了路的孩子終于找到父母一樣,要把這六年的委屈全部哭出來。“我以為你要結婚,我以為你不告訴我就是已經厭煩了那個什麽都不願意告訴你,一直忙着打工掙錢不陪着你的我。我以為你姐姐說的一切就是你想說的,我不敢當着面去問你,我怕碎的徹底,我怕再也沒有可以回頭的路。”說到底我是一個在這場愛情中沒有任何自信的膽小鬼,對身邊的一切都害怕着,恐懼着。
看着沒有任何反應的秦浩揚,他感到特別的累,無力呆坐在一邊,想起了兩個人的曾經有一次吵架。
“何顧,我最後問一句,你跟不跟我走?”秦浩揚拽着特別特別重的玩偶頭套,指着站在不遠處臉熱的紅紅的何顧大吼着。
何顧當下四處看了看,有點丢臉的走過來拉了拉他,“你小點聲,人家都看着呢。”
秦浩揚覺得自己都快要被氣炸了,自己的男朋友竟然要在這麽熱的天氣之下穿着玩偶服在外面給別人發傳單,而自己卻坐在有空調的咖啡館裏和朋友吹着水。“看就看着,你就回答我走還是不走!”
何顧看了看手裏的傳單,又擡頭看了看眼前已經快被氣瘋了的秦浩揚,很是為難。這個月已經沒有一分錢入賬了,他弟弟在外面拿着命跑運輸他卻在家裏和男朋友親親愛愛出入高檔消費場所。“浩揚,我…”
秦浩揚把手裏的頭套狠狠的扔在地上,“你不走是吧?”看着何顧為難的樣子他就來氣,為了這幾塊錢是什麽都不打算要了。“好。你繼續掙你的錢吧,我祝你早日掙到大錢!”扭頭就走。最後一句話都特別的孩子氣,這個人就是這樣凡事不順遂他心的事情,他就會特別的生氣,跟個小孩子一樣。
“浩揚!”他笨重的身體往前跑了兩步卻摔倒在地上,看着他頭也不回的背影,喃喃的叫了兩聲“浩揚…”
“小何!你在做什麽呢!還要不要工資了!”聽到下邊人說玩偶好像在外面出了事,經理急急忙忙跑了出來,要知道這一身玩偶的衣服可是貴死了的。一出來就看見頭套扔在一邊玩偶整個人趴在地上,這是不打算工作的樣子?他撿起頭套,“要是把這身衣服弄壞了你能賠得起麽你!”
何顧一聽是那個吃人不眨眼的周扒皮經理,立刻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忙不疊的道歉:“經理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摔了一跤,我不是故意不幹活的!”拿起頭套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就立刻套在頭上,剛一套上一股熱氣就迎面而來,轟的他一陣眩暈。要知道從早晨到現在他還一口飯都沒有吃過呢。
經理看了他一眼,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要是再讓我看着你偷懶,你就別想拿這幾天的工資了!”警告完轉身就走,外面還真是熱啊,經理趕回超市裏面感受着涼風。
何顧打氣十二萬分的精神,一張一張的發着超市的宣傳單頁,心裏給自己打氣,幹了一個星期了,今天是最後一天,堅持下去就能拿到這一筆工資,而浩揚的畢業禮物就有着落了。趁着黃金小長假秦浩揚被導師扣在辦公室裏苦逼做調研的時候,他跑出來賺一筆外快想要買前些日子相中的那塊價值不菲的手表給他做畢業禮物,卻沒想到在最後一天還是被他發現而且跟自己耍了這麽一大通的脾氣。何顧一想起生氣的浩揚,就趕緊努力發着選宣傳單頁,希望能早早的結束。
結果還是到了六點多才發完所有的單頁,從一臉不情願的經理那裏拿到這一筆費用,何顧很是欣喜的買到了那塊心儀已久的表。在回去的路上他努力忽略着自己已經“嗡嗡”發蒙的頭,想着要怎樣才能跟浩揚道歉讓他原諒自己的時候,去發現他站在小區的小花園旁邊等着自己。“浩揚!”何顧大聲叫了他,剛想沖過去,卻突然眼前發黑竟是什麽也不知道了。
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周圍一片白色,剛剛一動就聽到耳邊一陣爆喝“動什麽動!還嫌自己不夠暈麽!”
“浩揚,你吵的我腦袋疼。”他在自己身邊,何顧就放下了心。拉着他有些害怕,他現在也跟那談戀愛的小姑娘一樣擔驚受怕的。
秦浩揚動作粗魯的把何顧扶起來,喂他喝了一些糖水。就拉過椅子坐在他的一邊,把手裏的表遞過去,“給我戴上!”臉上有着不自覺的紅。看着何顧拿着表有些發愣的表情,他更是生氣,粗聲粗氣的“表不是給我買的?”
“不,不是。是給你買的。”何顧清醒過來,趕緊給伸過來的手腕套上表。左右打量了一番,略帶求表揚的表情“好看吧,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覺得它肯定适合你!”
“別妄想轉移話題!”秦浩揚把手抽回來,他很滿意這塊手表,但現在必須要給眼前這個人點教訓,為了個破禮物就能把自己熬的中暑貧血營養不良暈倒。要是以後想給自己買點什麽還不幹脆榨幹自己最後一點精血算了。“你去賺錢就是為了買這塊表?”
“恩,你不是馬上要畢業了麽,我就想一定要買一份特別棒的禮物送給你。”
“所以你就去幹在大太陽底下發傳單這種活?”
“假期太短,只有這種工作會要男生啊。在超市裏面促銷的人家一般都要女孩子。”何顧也不想這麽熱在外面呆着啊,可是沒得選擇。
“……下一次不許做了!”本來有一肚子話想要罵他,可是看着他那跟牆有的一拼的臉色,無論如何都硬不下心。
“恩。”何顧點了點頭,他們馬上就畢業了,他以後就有正式的工作了,就可以朝九晚五和浩揚朝夕相處了。想起弟弟表示要跟秦浩揚吃飯他就對未來充滿了向往,覺得幸福的不行。“以後不會了”看了看他的臉色,“別生氣了。”
秦浩揚嘆了一口氣,無奈的妥協了。他抱住他,輕輕摸着他的頭發,“以後不要再生病了,看着你躺在病床上我卻什麽都不能做,這種感覺真的是太不好了。”
何顧點了點頭,用力的回抱住眼前這個好像愛死自己的男人。
從回憶裏醒過來的何顧,擡起頭看着只能靠幾臺儀器來證明着他還活着的人,“浩揚,我終于明白你說的那句話了。”他喃喃的說,看着那張朝思暮想的臉,“看着你在掙紮痛苦,我卻什麽都不能做,這種感覺真的是太差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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