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初遇

等玉婷差不多通知完班裏大部分學員，時間已經過去大半，日頭開始西斜了。

玉婷望着手中剩下的兩個名單嘆了口氣，一個是謝曉曉，她的電話不是占線就是不接。另一個就是今天沒來的那個張旭成，他的電話停機了。謝曉曉的成績和她的課堂出勤率一樣糟糕，劍橋肯定是沒戲了，通不通知也無所謂，倒是張旭成的成績很優秀，今天不知什麽原因沒來，如果下次還缺課，按黃教授之前說的，缺課兩次取消劍橋機會，不就太可惜了。

玉婷打算明天再試試電話聯系這兩個人，特別是張旭成一下。她收拾了一下東西，離開了辦公室。

天有點涼了，玉婷在校園的路上快步走着，想要早點回家。陽光把她的影子斜斜地拉在地上，更加襯托出她修長的身材。

玉婷專心地走着，不想路上開來一輛黃色的保時捷，速度挺快地從玉婷邊上駛過。玉婷沒料到身後突然竄出一輛車，一吓，一腳踩到路邊草叢裏，差點摔到。再看那車早已經開到前面去了，玉婷拿他沒辦法，只好繼續走自己的路。

那個車也奇怪，前面一個急剎，又倒了回來，來到玉婷前停下。車窗搖下，副駕上的美女探出頭來，問道：“喂，往前開是大門出口嗎？”

玉婷正沒好氣呢，一聽聲音很熟，再一看，居然是打了半天不接電話的謝曉曉！她急走兩步來到車前，大聲說：“謝曉曉，為什麽不接我電話？！你的考試成績我發你郵件了，不及格，再加上你的缺課遲到次數，這次去劍橋資格肯定沒有了。”

她心裏有氣，又想趕緊通知完了事，所以也不顧及謝曉曉面子，直接說了出來，倒把之前沒認出她來得謝曉曉來了個措手不及，一下悶住，撲滿香粉的臉變得煞白。

旁邊的司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頗有看好戲的味道。玉婷白了他一眼，心想那司機和季玉婷在一起，也不會是什麽正經人物，剛才開車又那麽嚣張，于是轉身對司機說：“這裏是學校，不是賽道，看到前面指示牌沒？時速不能超過５公裏！”說完轉身大步朝前走去。

這司機倒是聽話，就真開起了不到５公裏/小時的速度，慢慢跟在玉婷身後。玉婷靠路邊停下讓車先過去，沒想到車也停下來不走。玉婷再走，車又跟上。

玉婷被跟得心裏發毛，心想這什麽人哪？等車再次和她一起停住的時候，她索性走到車頭前，對車裏的司機怒目道：“你想幹什麽？”

司機一邁長腿下了車，斜靠在車門上，一臉壞笑地看着玉婷：“你說呢？”

玉婷沒想到司機長得還挺高的，不得不擡頭看着他，不料正對上一雙桃花美目，心裏頓時漏跳了一拍。沒想到這個痞子樣子的司機也能長那麽帥氣，如同韓國片裏的花樣美男。玉婷不覺氣焰矮了下去，說話聲音也結巴起來：“你，你跟着我幹嘛？”

玉婷的表情司機全看在眼裏，心想女孩這雙大眼睛可真漂亮啊，瞪起人來也那麽水靈靈的。

坐在車裏的謝曉曉緩過神來了，她見玉婷的窘樣不覺得意：“小季啊，誰跟着你了啊？沒見過坐保時捷欣賞校園風景的麽？哦，你一直是走路的，要不要求我帶你上車嘗嘗鮮啊？”

玉婷正在氣頭上，聽了更是粉臉通紅，站在那裏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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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玩味地看着玉婷，一雙桃花眼裏的笑意更濃了：“小季？你還沒回答車上小姐的問題呢。”

“什麽問題？”

“前面是大門出口？”

“是的，前面一直開到岔路口右拐就是。”

“謝了。”

司機說完上了車，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玉婷這才覺得呼吸順暢起來。哼，這個司機又超速行駛，真是嚣張，和謝曉曉真是一類。

車上的謝曉曉見玉婷被遠遠甩在了車後，不無得意。她嬌笑着對司機說：“少峰哥，幸虧你來接我啊，不然那麽大的學校，我都要迷路啦。”

少峰不理，問道：“小季是誰？你考了不及格？”

曉曉慌了：“她叫季玉婷，只不過是黃教授的助手，哪知道什麽，你別信她。下個月幹爹生日，你說我送什麽他會開心？”

少峰懶得理她，默默把季玉婷這個名字記在心裏。

車很快到了校門口，他一個急剎車：“下車吧，我只答應我爹接你出校門。”

原來謝曉曉下課後沒有離開學校，而是電話給她幹爹，稱自己在校園迷路了，要他來接。高董事糾纏不過，稱有要事在身，便派了他兒子高少鋒前來。

謝曉曉還想和少峰糾纏，一看他冰冷的眼神，只好悻悻下車，回頭又求道：“少峰，我考試的事，你先別和你爹說啊，不然他再也不會見我了。”

高少鋒又露出了壞壞的笑：“好啊，記得下次別用迷路做借口找我和我爹麻煩就行。”說完油門一踩，抛下謝曉曉而去。

謝曉曉看着寶時捷一溜煙兒抛她而去，氣得狠狠地跺了跺腳，擡手想要打的，結果這個時候的士正是交接班的時候，哪有停下來的車。謝曉曉一連幾輛都沒攔到，時間已過去了十幾分鐘。

這時玉婷也已從校園裏走出來了，她老遠就看到謝曉曉攔不到的焦急的樣子，忘卻了之前的不快湊過去問：“謝曉曉，你的司機呢？你要打的嗎？我幫你電話叫吧？”

她本是好意，，沒想到這個時候的謝曉曉聽來卻是諷刺。謝曉曉只做沒聽見，轉身拿出電話撥了出去：“老七啊，我今晚有時間吃飯了，那你現在來接我？我在校園門口，拜拜。”

挂完電話，她這才得意地看着玉婷，意思是本小姐不是沒車坐的人。

玉婷無語，默默地走向公交站臺，擠公交回家。

她不知道身後謝曉曉正用怨恨的眼神盯着她。本來謝曉曉還想着高少峰送她回家的，現在由于玉婷的出現不僅沒有送回家，還被高少峰抓到把柄，親近幹爹的機會也沒了，為了搭車回家還得和那個死胖子吃飯，都是拜玉婷所賜。謝曉曉把一切不如意都歸到了玉婷頭上。

季玉婷擠完公交回到家已經饑腸辘辘，忽然聞到一陣飯菜的香味，心裏大喜：“表姐你怎麽來啦？！”

廚房裏笑眯眯地走出來一個少婦，燙着波浪卷發，腰裏系了條圍裙，手裏端了盆熱氣騰騰的炒菜，身後跟了個粉嘟嘟的小姑娘。

這少婦便是表姐怡婷，小姑娘是她的女兒，小美。原來表姐夫今晚臨時有應酬，表姐準備的菜沒人吃了，便拿到玉婷家來做了一起吃。反正兩家住得也近，過來也很方便。

玉婷心生感激，自己一人住在這裏，母親在蘇州難得來幾次，還好有表姐常來來照應。她才和表姐打完招呼，那個粉嘟嘟的小姑娘已經叫着“小姨”奔到了她懷裏。玉婷叫了聲“小美真乖”，一把抱起她，親了又親。

這個小美，玉婷可是看着她出生的。那時表姐夫為了給下一代某個好出路，将懷孕的表姐送到了美國洛杉矶，這樣小美一出生就會是美國公民。表姐不懂英語，姐夫又沒空陪同，正好那年玉婷大學畢業，保研已經确定，于是整個暑假玉婷就陪着表姐租住在洛杉矶羅蘭崗附近的一所小排屋裏，在美國的待産和月子費用特別貴，表姐夫事業那時也才剛起步，兩人為了省錢擠在一個床位上相擁而眠。玉婷陪着表姐經歷了産檢，生産，住院，坐月子種種經歷，伴着表姐的淚與笑，看着小美呱呱墜地，因此玉婷與表姐還有小美，有一種特別親厚的感情。

玉婷與表姐小美三人開開心心吃完晚飯，小美跑到沙發前看動畫片去了。玉婷和表姐便收拾碗筷到廚房洗碗。兩人說着貼己話。

表姐說表姐夫承包的項目快要完工了，年前可以歇一陣帶小美去歐洲玩了。玉婷則聊了聊自己的學業還有ＭＢＡ做助手的情況。表姐開始八卦起來，問玉婷感情有沒有新方向，ＭＢＡ班可以看看有沒有合适人選。玉婷苦笑一下，ＭＢＡ大多事業有成的人，都一定歲數了，不可能沒有家庭，怎麽可能合适，唯有最年輕的那個張旭成，倒是有可能單身，但人家可能有女朋友了呢？玉婷知道不能跟表姐提這個，不然表姐肯定盯着自己不放了。就輕描淡寫地說她也就上課時候做個助手，根本沒有機會詳細了解。

表姐哪知道玉婷的想法，嘆了一聲：“傻丫頭，就你最老實。你難道還在等那個人？都四年了啊。”

玉婷眼睛一濕，原來已經有四年了，自己當年還癡癡傻傻地企圖在美國找到他，如今表姐的小美都已經三歲了，她還在原地等一個杳無音訊的人，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傻了？

表姐看到玉婷這番樣子，自悔失言，心也跟着痛起來，怨自己最快觸到表妹的傷心事。她趕快換了話題，說：“對了，最近你姐夫的圈子越來越廣，聽說他上次遇到一個朋友的朋友，三十歲左右，還是單身，富二代，我讓你姐夫給你介紹認識？”

玉婷苦笑着搖頭，又是姐夫朋友的朋友，上次說介紹一個大學老師的，結果一碰面人家是個跑保險的，表姐做媒，太不靠譜了。

表姐卻不管，她一腔熱情，親昵地摟着玉婷的腰說：“就說這麽定啦！過兩天約出來見面！”把握十足，好像已經将對方敲定好了似的。

玉婷見姐姐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笑。表姐見玉婷笑了也很開心，兩人笑着相互摟着出了廚房，一看小美在電視前已經睡意朦胧。表姐趕緊把小美叫醒，穿好外套回家。

臨出門表姐對玉婷說：“那備用鑰匙我還放你門口墊子下啊。”

玉婷說：“要不你拿走吧，我這兒就你常來。”

表姐連忙擺手：“你忘了你媽媽會搞突然襲擊啦？我過段日子還要出去旅游。別讓她老人家和上次一樣進不了門，瞎着急了吧。”

玉婷想想确實如此，母親難得來，每次都是突然襲擊，不事先通知，好像對她不放心一樣要搞突然視察。上次突然來看她，她不在家，正好又把備用鑰匙給了表姐，而表姐一家又國外旅游去了。她母親等得着急，又找不到表姐，而玉婷又正好在學校搞論文弄到很晚才回去。結果老人家就急得開始胡思亂想了。等玉婷到家，她母親已經哭喊着在整個小區到處問人，找了她三四遍了，甚至為了讓門衛幫忙找，還胡編了玉婷可能遇到的各種糟糕的情景，害得門衛差點相信報了警。那次搞得玉婷兩三天都低着頭出門，就怕遇到別人笑話。做為獨生子女，有個超級緊張她的老媽還真讓她有點頭痛的。

玉婷等表姐小美走了，回屋洗了個熱水澡，躺在被窩裏，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夢中的她恍惚在一個熙熙攘攘的大廳裏，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她想要尋找的面孔。她一個一個人去看着，還是沒有。她心裏開始漫起了失望。這時廣播響了：“飛往美國的飛機就要起飛了，請乘客趕快登機。”她突然很确定那個她要找的人就在飛機上，于是拼命擠着要去登機臺。短短的路變得好漫長，她的兩條腿好難邁起來，還沒等她擠到臺前，飛機已經起飛了。玉婷的心随着飛機的上升而不停下落，仿佛落到了一個冷飕飕的無底洞裏，一個聲音在耳邊告訴她今生再也沒法找到那人了，她不由生出無限的不甘，大叫一聲：“振東！”

玉婷一叫，從夢中醒來，發現枕頭冰涼一片，原來不知不覺淚水已經打濕了枕巾。她暗恨自己沒出息，這麽多年了，居然夢裏還在想着他。這一醒再難睡去，很多往事如潮水般撲面而來。玉婷在黑夜中睜着雙眼，任淚水繼續流逝，至到神思殆盡，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