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鬧事 教壞小姑娘
竹葉片上的雪晶點在陽光半灑其上時化成了晨露, 垂在竹葉尖,将要滴落。初雪将融的時候最為寒冷,謝詩宛的臉蛋兒只露了半邊, 其餘都掩在被褥下。
鳥兒總是起得分外早,天才蒙蒙亮, 幾只喜鵲便在樹間穿梭鳴叫,只見藍色的飛影落地又騰起, 來了好幾個回合。
謝詩宛被鳥鳴聲吵醒,揉揉惺忪的睡眼, 才看清了面前。
她雙臂環着阿言的腰腹,身子也挨了上去, 明明是可以睡兩個人的床, 偏偏被她擠得只留了一人的位子。
想到昨日的場景, 現在才覺得太過羞恥。她紅着臉, 又有幾分羞澀,慢慢地将手收了回去。
阿言還在睡覺, 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的他少了許多冰冷, 半縷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平生出一些暖意。
謝詩宛突生念頭,将要收回的手轉了個方向,探出了被褥。她另一只手支在頭下, 悄悄看着顧言的樣貌。
她探出被褥的手順着陽光,碰上了阿言的眉骨。阿言的眉峰頗有氣勢,眉尾折下那處, 頓顯清冷。她的手指從他的眉心撫平至眉尾,指尖一陣酥癢,就好似她平日看阿言, 總察覺不到那些冷漠,偏偏覺着心中酥麻一片。
目光再落到她最愛的眼眸,阿言每次看着她的時候,那黑眸總似無垠的夜空,總有少許流星悄然劃過。但他睡着時,眼中那些她瞧不懂的幽深又全部掩下,餘下的是幾分溫和。
謝詩宛像是被什麽吸引了似的,手指觸到阿言的眼睫,惹得他的睫毛輕顫,驚得她又收回手,怕阿言醒來。
她的心跳在不知不覺間加快,像是在做壞事又怕別人發現,可奈何郎君模樣甚好,她又心癢癢地繼續。
這回她更大膽了些,從高挺的鼻梁一路滑下到男子的薄唇。憶起阿言的那個極具侵占性的吻,食指又在唇上頓了頓。她還記得那幾分觸感和淡淡的竹香。
不敢再停留太久,怕讓那些臉紅心跳的畫面再度湧上,手指慌忙地下移,落在男子堅毅的下颚線。那裏略有薄薄的胡渣刺手,應是又新長的。
再順着下滑至他凸起喉結,謝詩宛小時候就對這個大為好奇,到了一定年紀,阿言的聲音就變得不像小時候那樣清脆,像是含了沙子似的,脖頸處比她多了這個凸起,她每回都大為好奇,這個喉結是不是用來改變聲音的。
突然間,謝詩宛手指輕輕觸碰的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在她還在愣神的時候,她的手腕便被扣住了。
只聽到上方阿言帶着淡淡笑意的嗓音:“宛宛可是摸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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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的一聲,謝詩宛心中仿佛有什麽東西炸開,滿臉通紅,不敢擡頭直視顧言的眼睛,只結結巴巴問道:“阿、阿言,你是什麽時候醒的?”
謝詩宛的幾縷長發還在顧言手中打轉,他答道:“在宛宛醒來的時候我就醒了。”
“啊。”謝詩宛輕呼出聲,不可置信地擡頭對着顧言的眼睛想好好質問一下他怎麽不說。可剛一擡頭,就瞧見那雙帶着玩味的眼眸,底氣少了一半,不敢看過去。
“你、你怎麽不說啊。害得我……”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都怪她被男色惑住,竟是沒發現阿言早就醒了。
顧言垂眸看着小姑娘在羞惱,心中一陣好笑。他易醒,小姑娘一動,他就已經醒了。本來想睜眼的,卻沒想到忽地眉心有些暖意。他倒起了好奇心,想看看小姑娘究竟想做些什麽。
“宛宛可是覺得滿意?”顧言的聲音低啞,本來他是想好奇地等着的,一直忍耐着,直到宛宛觸到他的喉結,他怕小姑娘再繼續下去,他可能就要控制不住了。
謝詩宛半撐着身子,終于在氣勢上看上去占了上風。她微微低頭,瞧着顧言的眉眼。心中忽然意識到,話本子都說什麽紅顏禍水,可這男色也惑人啊,至少她就是其中一個。
她像是被什麽迷了眼,誠實地答道:“不滿意……”顧言聞言一怔,小姑娘撅着嘴又繼續說道:“這還不夠呢,才這麽一小會兒。”
聽聽都是什麽虎狼之詞,顧言都險些有了錯覺,是不是他教壞了小姑娘?
不過好在謝詩宛也意識到自己失言,忙擺手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說阿言的皮相實在……啊,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殊不知一套解釋下來,卻有越描越黑之嫌。
“好了宛宛,快起床吧,今日還得去錢莊那邊看看呢。”顧言耳邊有着可疑的緋紅,但面上卻是一本正經。
謝詩宛點點頭,喚可兒端水盆來洗漱,兩人洗漱過後,顧言正要換上他慣常的暗紋黑衣,卻被謝詩宛一把按住了手。
謝詩宛指了指挂在一旁的藍紋白底竹紋金絲袍,說道:“阿言,今日穿這件吧。”
“今日就要這麽穿嗎?”顧言問道。
這衣裳是上次在百繡鋪專門訂制的,看上去實在是太招搖了。之前為了保護阿宛,他的衣袍多半都是暗色樣式簡單的,行動也輕便,這樣的衣袍他還未嘗試過。
謝詩宛已經換上同色調的金絲袍,習慣了穿着樣式繁雜衣裙的她只是稍稍有些不适,很快就習慣了。她指着自己身上的衣袍,故意用着無辜的眼神看着他道:“難道阿言不想與我穿同一款式嗎?”
顧言見小姑娘俏皮的模樣,無奈地笑道:“真真拿宛宛沒辦法。”
過了半個時辰,兩人才準備走出屋門。在将要踏出屋門之時,謝詩宛回過頭,伸手理了理男子的衣領,附耳于顧言,笑眼彎彎:“夫君今兒真好看。”
她幾乎沒見過阿言穿這樣的衣袍,往常的他總是穿着輕便的黑衣。今日一穿這樣的衣裳,整個人又好像與她印象中的阿言有些不同了,更像是哪個世族家中的嫡長子,渾身有股自然散發的貴氣,但又不容別人輕易冒犯
顧言低頭就正好對上小姑娘的杏眼,今日為了去錢莊,謝詩宛特改了妝容,去了三分素淡,顯得整身端莊大氣,而那圓眼瞧着他的時候卻有幾分依戀的味道。
顧言的脖頸隐隐約約泛了紅,宛宛甜甜軟軟的一聲“夫君”,輕而易舉地撥亂了他的心。
“公子、小姐,可以出發了嗎?”可兒看了看府外早已備好的馬車,問道。
“夫君,那我們走吧。”謝詩宛側目看了看顧言,自然而然地挽着顧言的手臂。
**
馬車驅過長街,稍有融化跡象的積雪被馬蹄和車輪軋在其下,發出輕微的響聲。那象征着謝家的鈴铛懸挂在馬車上,伴随着馬蹄揚雪聲而來。
圍在謝家錢莊門口的一幹人等都看見了街道上駛來的馬車,他們手握着儲錢的憑證,各個踮高了腳,半信半疑地看着這架馬車。
“你們說這是謝家的人嗎?他們是來處理我們手中的票子嗎?”一個穿着麻布衣瞧上去還算是有些小錢的人問道。
他旁邊一個叼着草,看上去不太好惹的人罵道:“管他們是不是來處理我們手中的票子,是謝家的人爺就要把他們從車上扒下來。”
被圍在中間的何掌櫃看着謝家來的馬車,心情甚是複雜。
他知道小姐已經出了不少力了,鴻運酒樓等幾個人群聚集玩樂的地方都放出消息說那些都是無稽的謠傳,又舉了謝家信守承諾的幾個例子,一些富人還是對謝家有幾分信任的,便沒有來找謝家麻煩。
倒是那些平民百姓,聽到什麽風吹草動,就極易沖動,都覺着謝家快不行了,紛紛來謝家錢莊取回自己儲存的銀兩。
何掌櫃之前聽小姐的,将京城外錢莊的一部分錢都調度來京城內錢莊周轉,又加上小姐做的一些事,是有所改善,他本以為再撐一撐,等流言告破,便能挺過去的。
卻沒想到被小姐看到今日狼狽的一幕。
錢莊門口堵着的人看見謝家馬車真駛向錢莊,有人就喊起來了。
“還我錢!還我錢!”
其他人也就跟風一起喊,慢慢聲勢大了許多。
只見馬車在錢莊門口停下,綴着流蘇的車簾被掀開一角,一個品貌非凡,穿着奢華的男子下了馬車。
大家都知道謝家大公子在戰場上殒命,而這男子又從謝家的馬車上下來,一時摸不清這人與謝家的關系。
男子下了馬車後,并未走開,站在馬車一邊,向車簾伸出手。很快,一個嫩白光滑的玉手便搭在男子手心上。
女子掀開車簾,露出了樣貌。眼風掃過圍在謝家錢莊門口的數人,淡而纖長的柳葉眉輕輕一蹙。
看到美人蹙眉後,那些來讨錢的人莫名有些心虛,喊的聲音也小了。
謝詩宛下了馬車,與顧言并排走來。男子為了護好身旁的女子,特意走前半步,怕有人生事。
其中有不少人認出謝詩宛來,紛紛交頭接耳。
“這不是謝家小姐嗎?”
“對啊,那她旁邊的可是她夫君?可傳聞說她夫君不是一個護衛罷了嗎?”
“我都怕我是看走眼了,謝家不是說要完了嗎?還能穿得起這材質的衣袍?聽我婆娘說,那好像是百什麽的那間鋪子,那的東西可貴了。”
……
還沒等謝詩宛出聲,有些人就已經打了退堂鼓。畢竟在謝家錢莊投錢,平時分的錢也多,要退了,既是沒有其他錢莊願給出這個價,又不能再重新回謝家錢莊投錢,這可不是賠大了嗎。
見聲勢下去不少,這堆人中間有幾個人互相使了個眼色,又齊聲高呼:“謝家還我錢來!”
其中一人手中還攢着幾個有些棱角的石子,使了些力道,朝謝詩宛面上扔去。
喊道:“謝家女,騙我錢,還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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