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安心 瘋子

何掌櫃關上門之後, 搓了搓手,向着手心哈了一口氣,看公子小姐這進度, 估計有小小姐和小公子是指日可待了。

可當事人謝詩宛沒有聽懂,什麽繼續啊?歪着頭看着顧言。

小姑娘的眼眸着實太明亮, 不染世間的塵埃,顧言喉結上下稍稍滾動, 眼神頗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說道:“何掌櫃只是說夜深了, 讓我們繼續睡覺。”

說的也是,現已是寅時, 按往常早就睡得正香了。謝詩宛又打了個哈欠, 說道:“阿言, 那我們睡吧。”

她迷迷糊糊地站起身想要躺回床上, 但這屋子實在太小,剛走幾步路, 謝詩宛就險些踢着了凳子。

顧言忙從身後攬過她的腰, 才沒讓她撞上:“宛宛,小心些。”這要磕着碰着,膝蓋處可能得淤青一塊了。

他又擡眸看了一眼那不大的床,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謝詩宛剛才還迷糊着, 感受到腰腹間的一陣力度,才又醒了一半,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後背正好抵上了顧言的胸膛。

顧言本就習武,看着雖然沒有那麽雄壯,但一撞上去就能感受到一片堅硬, 像座山,結結實實把後背堵着。

她腰腹的力道松開,只聽見男子淡而清啞的聲音:“宛宛,你先睡吧,我出去幫幫何掌櫃他們。”

謝詩宛揉了揉眼睛,讓自己更精神些,說道:“阿言,我也可以的。”

雖然強撐着,但她還是看起來怏怏的。顧言不語,上前把被褥鋪好,才說道:“宛宛,你先睡,我等會就會回來睡了。”

謝詩宛慢慢走到床邊坐下,輕輕蹙眉道:“阿言,你可要早些回來啊。”

“嗯,快睡吧。”顧言等着小姑娘睡下之後才走出了屋子。

翠兒在陰影處快步走了出來,壓低聲音說道:“公子你有段時日沒有去主子那了,這是主子給你的紙條。”

顧言接過紙條,看過之後,眼底染上了一層冰霜,語氣中帶着深深的厭倦,說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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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兒還沒退下,顧言瞥了她一眼,問道:“可還有事?”

“這…主子近些日子對公子有些不滿,我怕……”翠兒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只看向了那間女子正在裏面安然入睡的屋子。

顧言的指尖收緊,攥着手中的紙條,掩去眸中的戾氣,沉聲說道:“我明白了,麻煩你多看着小姐,千萬不要讓可疑之人靠近她。”

此時,幾只學舌的黑鳥煽動着羽毛,爪子正要停在屋脊上,突然三枚飛镖直刮過鳥脖,幾具鳥屍從屋檐上墜下,鳥眼瞪大。

翠兒驚呼:“公子,這可是主子派來的。”主子平時心情不定,手段狠辣,公子這樣做豈不是會惹惱了主子。

顧言冷哼一聲,不帶一絲感情地看着地上的幾具鳥屍,寒聲道:“他竟敢在小姐旁邊設下了這些,已是觸及我的底線,下次再有,直接除去。”

翠兒低着頭,手中還握着裝紙條的小竹筒,略有英氣的眉一凜,說道:“是,公子。”她已明白了公子的意思,在主子和公子面前,她永遠站在公子這邊。

只因那年寒冬,她被主子打得渾身是傷,在雪地上咳血掙紮時,公子出手救了她。要沒有那時的公子,就沒有現在的翠兒。

等翠兒再擡起頭時,顧言的墨色大氅已逐漸消失在浮了白霧的黑夜中。

**

翌日

謝詩宛伸了伸懶腰,起身時,卻發現床上只有她一人,而且她占了大半位置。

她掀起被褥準備穿鞋下地時,才看見床沿一邊,顧言坐靠着床邊,身上還是昨日的衣袍,雙手交叉,抱着一把劍,就這麽倚着低頭睡着了。

鬓角邊的一些碎發落下半遮半掩他有些疲憊的眼眸,就連在睡夢中,他的眉頭也在輕皺,薄唇緊抿,全身都處在戒備的狀态。

在謝詩宛一起身時,他的指尖輕顫,繼而睜開了眼。

衣袖已被壓得有些皺褶,顧言第一眼便是轉頭看向床上的女子,看她無恙,狂跳的心又安定下來。

謝詩宛瞧着顧言眼下淡淡的青黑,心裏悶悶的疼,她勾了勾顧言的尾指,軟聲說道:“阿言,你怎麽不在床上睡啊?”

顧言扭頭柔和了神色,聲音有些未睡好的沙啞,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帶着藏在深處的疲倦說道:“韓家被抄了。”

“什麽?”謝詩宛愣了一瞬,韓家就這麽沒了?

“韓家上下十九口人老弱婦孺皆流放,韓家男子都被秘密除去,死狀瘆人。”顧言手臂輕輕顫抖,那個男人真的是瘋子,一時興起,竟讓人剜了韓老爺的雙眼,斷了手腳。

一夜之間,韓家哭嚎遍野。

韓家本是那個男人手下操控着的,此前被查到韓老爺已私斂錢財,有跑路的打算,那個男人得知此事之後,獰笑一聲,并未多言。

他以為那個男人會放過韓家,讓他垮臺就作數。卻沒想到昨晚動了手,手段極其殘忍,就連那平庸的韓家長子也和他爹一樣的下場。

那個男人半張臉掩在面具下,肆意地狂笑:“你瞧,這就是背叛我的下場。”

他知道那個男人在警告他,那熟悉的聲音與那時的噩夢重合。他把韓家之事收尾之後,便一路策馬狂奔,直至看到床上的女子還安然無恙地睡熟着,心才稍稍安穩下來。

顧言伸手理了理謝詩宛翹起的頭發,說道:“吓着宛宛了吧,我只是今早聽聞的罷了。”

他低眸看向這張床,終于回答了謝詩宛問的第一個問題:“這床太小,我昨日便不睡床上和宛宛擠了。”

明明阿言回答了她,可謝詩宛就是覺得哪裏不對味,她看着阿言深如墨色的眼眸,總感覺阿言瞞着她什麽,可具體是什麽又說不上來。

“阿言,如果你覺得有什麽不開心,一定要和我說哦。”謝詩宛不放心地說道。

顧言眸光在微弱的初陽下忽明忽暗,最後都化為深深的一道眼神,他輕輕笑道:“只要宛宛沒事,我就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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