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誤會 十指相扣
謝詩宛此時正在和秦姐姐一起逛着下花園的東南角, 那邊的假山設計出自謝淩的手筆,流水清閣,分外落有情調。
謝詩宛指着那假山下的一處, 分外自豪道:“秦姐姐可知,這的設計極為巧妙。俯身低頭看去, 水面似天上浮雲,而直身而立時, 水面卻似彩虹挂于其上,有趣極了。”
秦靜月好奇地左右一瞧, 果真如此,朝謝詩宛豎起拇指, 滿是贊嘆。
這般設計的确好獨特, 非常人能想到, 其中的亭臺樓閣更是妙絕, 比她想象中的京城更令她驚喜些。
得到了秦姐姐的贊許,謝詩宛昂昂頭, 像在炫耀寶物似地說道:“這都是我阿兄設計的, 阿兄入仕那年,親手布置了府內。住的地方冬暖夏涼,也無蚊蟲叮咬,都是阿兄的功勞。”
她見秦姐姐與阿兄中間有些事, 卻又不好明擺着問秦姐姐。希望通過這樣,讓秦姐姐對阿兄多一些好感。
果然,秦靜月聽到後, 神色有些不自然,身子輕輕顫了一下,拉着謝詩宛往其他方向去。
顧言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 那位秦姑娘挽着阿宛急急往花園的角落走去,腳步飛快,神色飄忽。而阿宛有些跟不上,被拉着小跑了一段路,微微喘氣。
旁邊的可兒翠兒都被安排去收拾桌子了,沒有人留在阿宛身邊。
顧言的丹鳳眼一眯,眼底帶着厲色,運氣提步,追上了兩人。在阿宛面前,他還是收斂了一些冷鋒般的目光,握起阿宛的手,他才擡起頭,保持着最後一分對秦姑娘的尊敬。
“秦姑娘,我有些事想要問你,宛宛可能不能陪你了。”她畢竟是謝淩的救命恩人,顧言還是沒有像對待可疑的陌生人一樣冷聲斥問。
不過若她真的是三千閣派來的,那三千閣的實力已是超出了他的想象。派一個女子救下謝淩,又跟着來京城,潛伏在謝家,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顧言面目嚴肅,自然而然散發的冷氣還是讓秦姑娘害怕地縮手,膽怯地低下頭。
謝詩宛也覺得顧言有些吓着秦姐姐了,她手悄悄拉過顧言的袖子,說道:“阿言,怎麽了?”顧言很少有這麽嚴肅的模樣,應該真的有些事要問。
顧言緩和一下表情,稍退了些冷意,低頭說道:“現在暫時還無法說清楚,一切都還得問過秦姑娘之後才好下定論。”
現在就下了定論未免太過草率,也破壞了兩個姑娘的情誼,他還是想等問清楚一切之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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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姑娘,請跟我走一趟吧。”顧言稍稍屈身,引着路。
秦靜月臉上露出了些害怕,眼底有些淚水。她怕是不是昨晚那件事,吓到了謝公子,如今謝公子要将她送回去。
要是謝公子真把她送回去,她也只能乖乖地回去,畢竟自己其實什麽都沒有。
謝詩宛跟秦姐姐相處了幾天,心底裏還是相信秦靜月的。她握着秦姐姐的手安撫道:“沒多大事的,我夫君看起來兇,但并非是不講理的人,弄清一切之後就會讓秦姐姐出來的。”
宛妹妹的手小小的,嬌嬌嫩嫩的,握着她的時候卻莫名給了她一些底氣。反正謝公子都已經看見了,那她也只能交代了一切,剩下都由謝公子決定是走是留。
秦靜月寬慰地笑了笑,眼角沾着些晶瑩的淚水,多了幾分柔弱的意味。
顧言的舉止還算恭敬,帶着秦姑娘進入了書房,裏面坐着的便是謝公子。
等秦姑娘進去了,顧言頓住了腳步,果然感受到背後被撞了下。小姑娘捂着額頭,抱怨道:“阿言怎麽就突然停下了?”
顧言回過身,看着謝詩宛還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眼中有些糾結,說道:“宛宛可要同我們一起進去?”
“那當然啦,這我怎麽能不在呢。”
顧言執起小姑娘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說道:“好,那宛宛記住,接下來聽到的任何事都不要驚訝,這些事都交由我和謝淩來處理。”
“好。”謝詩宛應下,說到底她對一些事知道得有限,她當一個旁觀者是再好不過了。
“那我們走吧。”顧言的手掌包裹着謝詩宛的手,進了屋子。
書房裏,一把紙扇立于中間,文房四寶一個不差。謝淩墨發高束,玉冠別上,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
“秦姑娘請坐。”他先開了口,緩和一下冷凝的氣氛。
旁邊便是謝公子,秦靜月僵着身子,撩起衣袍坐下,兩手放在膝上,手臂繃緊。
謝淩見她如此緊張,卻也不好在此時安穩她,只能說道:“我們只是問秦姑娘幾個問題。”
謝詩宛此時已經坐在了木椅上,顧言坐在了秦姑娘的對面。
“我想問一下秦姑娘,這一身的武藝是從何而來?”單刀直入向來是顧言的風格,他直接問出牽引出他們疑心的地方。
秦靜月深吸一口氣,才慢慢比劃着,把自己武藝的始末大致一說。
謝淩起碼與秦姑娘相處了一段時間,也對這些手語有着與生俱來的天賦,已經可以看懂大部分秦姑娘比劃的意思,就由他來告訴顧言。
“秦姑娘的意思是,她小時候沒有父母,自小就被養在一個偏僻的後山裏,那裏有一個神秘的男人教了她們這些東西,并每天都給她們放血和服用黑色的藥湯……”
顧言擡起眸,與謝淩稍一對視,這與他們的猜想越來越近了。
而且秦姑娘的态度不錯,沒有遮遮掩掩,一五一十地将她的過去說出來,也讓顧言稍減了戒備之心。
他輕輕一咳,餘光瞥見小姑娘皺着眉心疼秦姑娘的樣子,他不由緩和了語氣,問第二個問題。
“或許有些冒昧,我想問問秦姑娘能否告訴我們你的嗓子是怎麽回事呢?”
秦靜月已經料到他們會問這個問題,靜靜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理解他們這麽問,接着微微側身,朝謝公子打着手語。
謝淩大致看完了秦姑娘想要說的一切,白衣雲袖下的手微微捏緊了扶木。饒是他都得平息一下心中的怒氣,才向顧言轉述道:
“秦姑娘在那批裏面不算出色,常常受到虐待。跟她同批的姐妹商量好要一起找機會逃出去,計劃卻早早被人知道,其他姐妹都已經被人殺死,只有她通過裝死逃過一劫。”
謝淩頓了頓,抿了一口茶,壓着喉間的苦澀繼續說道:“然而,黑鳥卻發現了她,暴露了她的行蹤,最後她被那男人發現,抓了回來,給她灌下毒藥,再醒來時被老伯相救,可已經無法說話了。”
謝淩到最後語速飛快,好像再停留多一回,心中的不忍也會随之驟增。
顧言緩和下神色,如果他沒料錯,秦姑娘應該跟他是一類人,只不過方向不同,秦姑娘可能更趨近于三千閣培養的某種人肉武器。
“秦姑娘對之前後山的位置可否還記得,或者說在這期間還有沒有去過地方?”顧言又問道。
秦姑娘剛開始見他的反應,若他沒猜錯,應是之前與秦姑娘見過一面,但他确實沒有印象,或許是秦姑娘無意中見到過他?
秦靜月沉下眸,回想當初的景象,過了一會,她搖了搖頭,那山實在太大,她幾乎沒有走出去過。之後醒來也是被人所救,她其實并不知道這山究竟在何處。
顧言有些遺憾地點點頭說道:“秦姑娘,顧某已經知道了事情……”
突然秦姑娘朝空中激動地比劃了幾下,像是想起了什麽東西。
“秦姑娘曾有一次偷偷想要溜出來,走了很久也沒找到出口,反而在山中的樹林裏迷失了方向。她在樹林裏聽見有幾個人靠近,便躲在樹洞裏。等幾人稍稍走遠之後,她撥開草葉,看見管着她們的那個男人,正罰着一個男孩在山裏跑。”
謝淩再看了看秦姑娘弱下去的手勢,說道:“……也僅那麽一次。”
秦靜月又低下頭,局促不安地盯着鞋尖,她不知道她的這點消息還有沒有用,可別鬧了笑話。
謝詩宛坐在顧言身邊,看得一清二楚,在說道罰着一個男孩在山裏跑的時候,顧言的手臂的青筋浮起,她悄悄把手放在顧言的手心內,擔憂地看着他。
小姑娘的手軟軟的,手指穿插,與他十指相扣,掌心與掌心相互貼緊。顧言阖上眼,換了緩情緒,才側眸看向小姑娘,讓她放心。
顧言聽完了謝淩幫忙轉述的一切,沉默了少許,才一字一句斟酌出口:“秦姑娘,當年你遇到的小男孩應該就是我,而囚你的地方便是三千閣。”
最後顧言還是選擇将這些告訴秦姑娘,她既是經歷了這一切,也有權利知道背後的主使。何況萬一三千閣發現了她這個漏網之魚,她也能提前做出些防範。
秦姑娘第一次猛地站起身,不可思議地看向顧言,手指已經沒有了方向,只不斷地指向顧言和自己。
她沒有想到,在這裏,會遇到和她同樣遭遇的人。
大家都耐心地等待她消化這些消息,等到她稍微平靜下來,顧言才說道:“在這裏并不安全,三千閣随時都會發現你,希望秦姑娘早早做好準備。”
這番話一下子沖散了秦靜月的激動,她臉色變得煞白,愣是停在了那。
謝淩拂袖,瞥了一眼顧言,才說道:“秦姑娘放心,也并沒有顧言說的如此嚴重,我們會盡力保護你的安全。”
謝詩宛也點點頭,說道:“秦姐姐放心,有我阿兄和我夫君在,謝府要安全得多,不必這麽緊張。對吧,阿言。”
她的武功是四個人裏面最弱的,可她也并沒有整天惶惶度日,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相信他們,并盡可能保護好自己。
顧言沉穩地點頭,他也斷然不會把秦姑娘排在外頭,剛才不過是醜話說在前,給每一個人敲響警鐘。
秦靜月遲疑地點點頭,起身恭敬地朝謝淩和顧言福身,多謝他們兩人的保護。
“好啦,沒事了,說起來我還要拜托秦姐姐多指導我武藝呢。”謝詩宛打破了凝重的氣氛,帶來了一些活力。
她清楚,阿言對上三千閣應該就在不久之後,她得在之前把那些防身的招術都練熟了。
她也得留點時間給阿兄與秦姐姐解開那些誤會不是?謝詩宛親昵地靠近顧言身邊說道:“讓他們留在這解決了他們之間的事吧,我們走吧,阿言正好可以教我一些防身的招術。”
聽到了“我們”兩個字,顧言眼底劃過幾絲滿意,點點頭,跟着小姑娘走了出去,終于有些好心地還給他們掩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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