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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阮秋平把小郁桓扶起來靠在柱子上,然後站起身子,看向祈月,問道:“違紀的處罰是什麽?”

“處罰是老師給的,我只負責上報你的違規記錄和善後。”

“你如何善後?”

“自然是清除他們的記憶。”

“他們?”阮秋平看了一眼小郁桓,“可我使用隐身的時候,這小孩從頭到尾都閉着眼睛,什麽也沒看到。”

“你本來就不該和他接觸,你只是個記錄者,從參與到他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做錯了。”

阮秋平特看不慣祈月這種居高臨下,面無表情,仿佛審判者一樣的說話方式。

“如果和凡人接觸,就要清除凡人的記憶,那手環為什麽能取消隐身狀态?幹脆設置成永遠保持隐身狀态不就行了。”阮秋平笑了一下,繼續說,“祈月學長,您不覺得,您管得太寬了嗎?”

祈月皺眉:“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職責。”

“是嗎?”阮秋平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說,“我還以為您是在故意針對我,就像您原來對我做的那樣。”

祈月嘴唇緊抿了一下,沒有說話。

阮秋平嘆了口氣,慢悠悠地說:“哎,看來還是我太小心眼了,祈月學長您都把這事兒忘得一幹二淨了,我還提這幹嘛,說出來弄得大家多不愉快。”

祈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垂下眼,說:“……今天這事兒,我就當不知道,你以後注意些。”

“呀!那我可得好好謝謝您了!祈月學長您慢走!”阮秋平大聲喊道。

祈月一只手握成拳又很快松開,他低頭給地上的那名綁匪清除了部分記憶,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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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祈月走了,阮秋平才松了一口氣。

多虧他剛剛機智,提起原來的舊事,讓祈月感到愧疚,才逃過一劫。

其實當時祈月對他做的也并非什麽大錯事。

阮秋平剛懂事的時候,其實還不太明白自己的身份,畢竟在家裏,他爹是個沒心沒肺的主,他娘雖因為他的黴運感到十分郁悶,但到底也從未當着阮秋平的面苛責辱罵他。

阮秋平當時便覺得,他自己的父母除了不抱自己不碰自己之外,和其他人的父母也沒什麽不同。

當時阮家還是有鄰居的,祈月比他們大上幾歲,是那一片兒的孩子頭。

阮秋平曾經還傻乎乎地跑過去,想和他們一起玩兒,但是被拒絕了。

是祈月告訴他,他是黴神的。

是祈月拿着那根沾着泥巴的棍子,把他推倒在地上的。

也是祈月領着那群孩子們,拿着爛果子往他家門上砸的。

在阮秋平漫漫的人生道路上,是祈月第一個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他是有多麽的晦氣。

但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像是在某個角落裏堆放了幾百年的破布,扯出來一抖,都能抖出滿地的灰。如若不是他害怕祈月清除小郁桓的記憶,他也懶得将這件事拿出來重提。

小郁桓仍在昏睡着,阮秋平走過去,蹲下.身子,把小郁桓還臉上的淚痕擦幹淨,忍不住笑了笑:“幸好把你的記憶保住了。”

綁匪仍不省人事,窗外已然響起了警笛的聲音。

阮秋平從別的地方撿到一塊玻璃放到斷了的繩子旁,僞造成是自己用玻璃割開繩子的假象。就在阮秋平準備抱起小郁桓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在地上的一條桌腿上,發現了自己的血跡。

阮秋平用法術将那滴血收回,可那桌腿原來染血的位置上,已經被腐蝕出了一個灰黑色的小坑,阮秋平用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那個小坑,然後站起身,抱着小郁桓走出了這裏。

“秋平!吃飯!”阮盛豐在樓下大喊。

“馬上下去!”

阮秋平說是馬上下去,卻足足過了十幾分鐘才來到飯桌旁。

阮盛豐愣住,他家這個天天在家裏穿個短袖大褲衩的大兒子此刻身上卻穿着一襲水藍長袍,頭發也用法術變長,束了根深藍的流雲發帶,更襯得他眉目如畫,豐神俊朗,

嗯……他兒子雖然氣運和法術都不怎麽好,但是皮囊還是不錯的。

雖然心裏這麽想,但他還是說:“你腦子抽筋了?吃飯呢,你穿這個幹什麽?”

“哥哥好帥!”阮咚咚倒是十分捧場,舉起小手使勁鼓掌。

“你看我身上有什麽不一樣?”阮秋平原地轉了一圈。

阮盛豐皺眉:“有什麽不一樣?你衣櫃裏不就只有這一件正經長袍嗎?還能長出花兒不成……等等,你腰上挂的玉環哪兒買的,又買到假貨了吧,看着就……”

“看着就與衆不同,特好看,對吧!”阮秋平打斷阮盛豐的話,捧着玉環,笑嘻嘻地說。

“……哪兒來的?”阮盛豐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別人送的禮物。”阮秋平坐下來開始吃飯。

別人送的?男的女的?

阮盛豐若有所思。

阮秋平吃了兩口飯,轉頭看了一下外面白花花的天空,嘆了口氣:“時間過得好慢,明天怎麽還不來啊!”

阮秋平用筷子戳了戳碗裏的白米飯,覺得這米飯都像極了小郁桓躺在床上,朝他揮手告別時,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病服。

說起白病服,他就又想起當時醫生說小郁桓急需休息時,小郁桓卻死活不閉眼,說是害怕自己一睡着,阮秋平就消失了。

阮秋平當時坐在病床前哄了小郁桓好久,才把那小孩哄睡着。

可那小孩睡着了,也要握着他的手,他稍微動一下,小孩就要驚醒。

……好粘人。

想着想着,阮秋平就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阮秋平吃完飯就去後山上進行每日修煉了。

他離開後,阮咚咚看着阮盛豐臉上的笑意,不解地問道:“爸爸,你笑什麽啊?”

阮盛豐捏了捏阮咚咚的小臉,嘿嘿一笑:“咚咚,你哥好像談戀愛了。”

經過接下來幾天的觀察,阮盛豐基本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發現他兒子每天去學院的時候最積極,每天回來的時候情緒變化最大,有時惆悵,有時欣慰。

而且他發現他兒子經常拿着東西回家。

今天拿回來一捧糖,說是別人送的。

明天拿回來一盆花,說是別人送的。

後天拿回來一頂帽子,還是別人送的。

所以,他兒媳婦應該和他兒子是同學。

而且,這段時間司命學院正在進行小組形式的下凡的實踐課程。

阮盛豐也是過來人,自然知道這種小組實踐,大多都是随便費幾分鐘完成一下任務,剩下的時間全都是自由活動。在人間自由活動,一個人肯定沒法玩兒,那都是一個組或者幾個人一起去玩的,這玩着玩着,感情不就自然生出來了嗎?當年他和夏芙水就是這樣認識的。

所以,他兒媳婦應該和他兒子是同一個小組的成員。

于是,第八天的時候,阮盛豐輕咳了兩聲,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胸有成竹地套話道:“秋平,你們組最漂亮的女生叫什麽名字啊?”

“哦,我一個人一組。”

……

阮盛豐:“……啊???”

“對了,爸。”阮秋平看着鏡子,稍微踮了一下腳尖,“我低嗎?”

阮盛豐還有些發愣,呆呆地回答說:“不低……”

阮秋平看了看鏡子,也覺得自己一米八一的身高不算太低。

唉,怪就怪在這兩年小郁桓長得太快,他昨天見小郁桓,小郁桓都已經比他高一點了,不知道今天還會不會再長高。

要是小郁桓比他高太多,他豈不是很沒面子?

“爸,我走了。咚咚,再見。”

阮秋平嘆了口氣,背上自己的書包,又從桌上拿了個餅,叼着就走了。

阮盛豐看着兒子的背影,眼神有些困惑。

你一個人一組,那你到底是跟誰談的戀愛?

育森高中的開學典禮。

新生代表正在講臺上發言。

那是一名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身姿挺拔,眉目清俊,身上穿着與他人別無二致的藍白校服,卻又是說不出來的好看。

臺下數千名學生,齊齊聽着他發言,沒有人交頭接耳,也沒有人竊竊私語,只有一些大膽的女生,悄悄拿起了手機,錄下這名少年的發言全程。

發言進入了最後的收尾階段,少年卻像是忽然看到了什麽,聲音徒然一頓,眼睛死死盯着會議廳的後排。

緊接着,少年驀地低頭笑了。

少年笑起的那一刻,衆人心髒都跳快了些,如同見到黑白畫染上色彩那般驚豔,會議廳裏頓時響起無數抽氣聲和相機抓拍的聲音。

少年将手中的發言稿盡數放下,省略了上百字的冗長字句,只是笑着說:“最後,希望大家可以有一個愉快的高中生活。”

話音剛落,他便放下話筒,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走了下去。

他步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到最後竟然邁開長腿跑了起來。

教導主任走上講臺,拿起話筒繼續講話。可大部分同學的目光,卻被那個奔跑的少年吸引了過去。

少年大步跑到會議廳的最後,他長臂一伸,一把就将一個戴着鴨舌帽的男人緊緊抱到懷裏,他垂下頭,手臂越抱越緊,幾乎是有些喜不自勝地輕聲喊道:

“阮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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