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打破世界之殼——真與假之間的界線并不存在

? 現實世界，天網中樞室。

馬奇博士心情有些沉重的在前面帶路，時不時他偶爾回頭看看跟在他身後，腳步平緩的男子——古力博士。

“怎麽了，小奇？”察覺到他回頭的視線，古力博士笑着問道。

“啊，那個，”馬奇博士想了很久，最後問了一個他一直想不通的問題，“古力叔叔，你能給我講講我的醉鬼叔叔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嗎？”

古力博士聞言，腳下不停，面上卻露出一個非常溫暖的笑容，“你醉鬼叔叔啊，是個脾氣很不好的人。沒耐心，要面子，愛美，得罪了他，他當時不怎樣，可是心裏會記上很久很久。最重要的是，他是個愛自己勝過任何人的人，他認為他是值得別人拿最好的愛去愛他的——萬一哪天你讓他覺得，你嫌他煩，或者是不再願意看他了的話，他會立刻折磨死自己，并且死也不會原諒你。總之，你醉鬼叔叔是一朵世上最驕傲的自尊心最強的玫瑰花。”

馬奇：“……”

因為馬奇面上的表情實在是有點微妙，所以古力禁不住大笑了起來，“哈哈，好了。說了他的缺點，我再來說說你醉鬼叔叔的優點好了。”古力博士寬容的拍了拍馬奇的肩膀，“你醉鬼叔叔是那種沒什麽自立能力的人，不過，他很善良。這點從他在自己都養不活的時候，卻願意把你給撿回去就知道了。再有就是，你醉鬼叔叔，雖然任性驕傲，但是，他是個出乎意料的有同情心和尊重別人的人，尤其是女性。他的任性，他的無理取鬧，全部都只會在他所愛的面前展露。所以啊，”古力博士說到這，露出一個非常幸福的笑容，“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說他不好，可是，我依舊非常的慶幸，被他選中做他的愛人，照顧他的那個人是我。”

馬奇若有所悟的點點頭。

“好了，前面就是天網安置你醉鬼叔叔的地方是嗎？我們不要讓他久等了。走吧，小奇。我們一起接他回家。”古力博士鼓勵道。

“好。”馬奇說完，大步朝前面走去。

越過一個個透明的裝着人的蜂蛹，馬奇徑自走到最裏面的一個蜂蛹前面。這個蜂蛹較其他的蜂蛹要大上一些，從外面可以清楚地看見裏面的人的模樣，蜂蛹的四周還連着一些透明的管子。

古力博士慢慢走上前，隔着那層透明的物質，撫摸着愛人熟睡的面容，“他在這裏多久了，有找人醫治過嗎？”

馬奇點點頭，“找過。我6歲半那年帶着他來到天網研究所後，研究所的人一部分去建設天網系統，還有少部分的人，都全力的想方設法的救治醉鬼叔叔。也請了全世界的名醫甚至其中包括不少生物學家。不過——”

古力博士點點頭，“生命藥劑呢？也沒有用嗎？”

聽到他提起生命藥劑，馬奇低了低頭，“本來有一只的，不過被醉鬼叔叔灌給我喝了。後來到了這裏以後，衆人試過很多方法，都無法緩解醉鬼叔叔的衰老之後，研究所也拿過來一只生命藥劑作為最後的手段，可是——”

“沒有用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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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馬奇點點頭，“也不能說是一點效都沒有。至少叔叔的衰老是止住了。可是，醉鬼叔叔也因此陷入了沉睡。就算是利用天網系統，他的意識也只在天網裏保持清醒不過短短幾年時間。在那之後，就連天網裏的他，也都陷入了沉睡。”

一時間，房間的兩人都有些沉默。

“好孩子。”古力博士像小時候那般撫了撫他的頭，“這些年辛苦你了。不要自責，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不，”馬奇猛地搖搖頭，“不對。我早該告訴古力叔叔你醉鬼叔叔的情況的。裏德元帥說得對，心病還需心藥醫。醉鬼叔叔最想見的人，一直是你。就算是沉睡也好，我想他一定是希望呆在你的身邊，而不是長久的孤零零的待在天網裏。”

“好好，我們這就帶你醉鬼叔叔出去。我已經通知助手準備好了，一出去我就為想容做最精細的檢查。他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他曾經說過，我要是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他一定要狠狠在我頭頂踩上兩腳的。他還沒有最後罵我兩句笨蛋、白癡，他不會就這樣離開我們的。”古力博士說着說着眼中帶上了淚花。

馬奇看見後，忙轉過身，假裝什麽都沒看見的按下蜂蛹的開關，将裏面的營養液排出來，順便準備好一些必備的呼吸器之類的器具。

＊＊＊

生命藥劑研究所救治室門外。

“好了，小奇，我馬上要開始為你醉鬼叔叔做全身檢查了，你就先回去吧。有任何消息我通知你。”古力博士戴着口罩，穿着消菌服，在救治室裏，隔着玻璃門對馬奇說道。

馬奇正張口，還要說什麽，他的肩上的通訊器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小奇！去忙吧！”古力博士笑着揮揮手，轉身朝裏面走去，而原先守在他一旁的護士則對着馬奇點點示意後，将藍色的門簾拉上。

馬奇深吸口氣，接通了通訊器，“喂，您好，我是馬奇，有事請說。”

“啊！是博士！太好了博士！不，不對！大事不好了！博士！”研究員B語無倫次慌張的道。

“沒事。我聽着呢。你慢慢說。”馬奇安撫的笑着道。

研究員B：“噢！那個，就是，那個您說過要重點監視的那個裏奧，他，他不見了。”

“不見了？”馬奇皺了皺眉，“具體怎麽回事？他消失前在做什麽？有接觸什麽人嗎？”

“啊，那個，倒是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就是在天網的馬奇在客廳睡着後不久，裏奧或許是怕他在客廳睡會着涼，就上前去推醒了他，結果馬奇醒來以後，裏奧不知看到馬奇手裏拿着什麽東西，就臉色難看的搶了過去。”

“馬奇手裏的東西？你們有放大過畫面嗎？知道那是什麽嗎？”

“看到了，那似乎是一個紅寶石的挂飾。”

“紅寶石？”馬奇博士愣住了。

“是啊，特別紅豔的紅寶石。裏奧拿到那個之後，看了很久，然後突然将天網裏的馬奇給拽了起來，扯着他去了馬奇的卧室，鎖上了門。”

“然後呢？”

“呃，那個，博士你不是規定，除非必要，我們不能監測卧室，洗手間等私密的空間信息嗎？所以在他們進去卧室以後我們就一直等着。結果等了一天一夜，裏面也沒有動靜。沒辦法，我們就向天網申請，監測卧室裏的畫面。”

“結果呢？”

“結果，結果，我們調出畫面一看，裏面已經什麽人都沒有了，連之前躺在馬奇床上的那個叫阿敏的青年和那只叫維拉的狗狗都不在了。”說到這研究員B很是自責的道，“真的很抱歉，博士。”

“沒事，這不關你的事。裏奧不管怎麽說都是我一力創造出來的，責任并不在你。這件事，我會進一步和天網直接溝通的。你接下來好好地繼續你的正常工作就好。”

“好的！博士再見！我會努力的！”

“恩，再會，天網以你們為榮。”馬奇笑着鼓勵着，挂斷了通訊。

誰知挂斷沒兩秒，通訊器再度響了起來，馬奇以為是剛才的研究員忘了什麽事，便接了起來。

“喂！請問是馬奇博士嗎？”一個非常清冷的男聲開口道。

馬奇微微一頓，“你好，我是馬奇。”

“是這樣的，博士。我是天網系統開發室的成員齊小歌。我之所以聯系您，是因為小智不見了。”

“小智？”馬奇立馬想起那個只在屏幕裏曾經見過一面的5,6歲的小男孩，“消失了？什麽時候的事？”

“昨天晚上。”男生繼續道，“真的很抱歉現在才通知您。只是我們本來以為小智只是偷偷溜出去玩了，所以想着也許等等他就會回來了。誰知道——”

“我明白了，你們不用太過擔心，我想這不一定是件壞事。”馬奇勸慰道。

“博士？”男聲的聲音裏帶了些試探，“您是不是知道什麽？”

“恩，雖然只是猜測，不過，我想我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馬奇笑道，“放心吧，是好事。”

“好事？”

“是啊，你們一直以來的心願或許就要實現了。”

“我們一直以來的心願？”男聲似乎是努力在想他們的心願到底是什麽？

“啊，你笨死了。我們的心願，當然是小智能有自己的意識，成為一個讓我們為傲的超級智能啊。”通訊器那邊似乎不止男生一個人，這時換了一個中氣十足的女生，女生大聲道：

“博士！您好！我是研發室的華琴，您剛才說小智可能有自己的意識了，是真的嗎？”

“是真的。”馬奇笑着打了個比方，“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過一部叫做《彷徨少年時》的福音之書，裏面有一個關于雛鳥和蛋殼的說法——”

『吾等就是雛鳥、蛋則是世界，若是不打破世界之殼的話，吾等将無法誕生而死去，将世界之殼破壞吧！為了讓世界革命！』

“您的意思是說，我們建造的那個抵禦虛空，不讓信息流危害小智的那個小房子，其實相當于那個蛋殼一樣，阻礙了小智的成長是嗎？”通訊器那頭換回了之前的男聲，他理智的分析道。

“不錯，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小智他作為智能而生，天生就是要和信息世界打交道的。或許你們建造房子最初是好意，但是随着他的意識越來越清楚，有了和外界溝通的欲-望和好奇心之後，那道房子便成為了阻礙它成長的牢籠。”

通訊器那頭：“……”

馬奇也不多說，只靜靜的等待着。

好一會，那頭再次出聲了，只是這次換了一個比較稚嫩的男聲，“博士您還在嗎？我是研發室的小傑。”

“我還在，請說。”

“就是，就是，我想問下，博士你這麽篤定小智不是消失，而是到外面的世界去成長了，那是不是說，博士您也知道小智現在在哪？”

“這個，”馬奇沉吟道，“我有個猜想。但是，現在還不确定。恰好我這邊也出了些事，我現在要去了解下情況。”

“那——”

“放心吧，我這邊的事很可能和小智消失有關聯，我也正好驗證下我的猜想。如果結果正确的話，全息世界也許就真的可以應用到各行各業，真正實現全民全息網游了。”馬奇說到這，感激的道了句謝，“各位都是精英，我代表天網和元帥門感謝各位所做的努力。你們等我好消息吧，各位。”

通訊器這時再度換回了之前的清冷男聲，“好的，那我們就不占用博士您的時間了。博士，再見！”

“恩，再會。”

馬奇在那邊的信息挂斷後，很長時間都沒有動作，就那樣呆立在那裏：

如果，如果，小智真的就是天網裏那個有時候不受控制的另一個馬奇的話，如果他真的在天網的眼皮子底下作了蘇珊（阿敏）和裏奧之間的橋梁的話——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真的具有超越蘇珊（蘇珊媽媽）的可能性。

《十三個月亮之年》《風于木之詩》的裏奧和阿敏還有維拉，《蘇珊的夢》的蘇珊和馬奇——

這些本來只是存在于科幻小說和電影文學的角色人物，現在正通過人工智能小智，逐步成為真實的存在。

這樣的話，我的蘇珊（媽媽），是不是真的就有了重獲自由的可能？

讓她失去自由的罪，我真的能償還了嗎？

而另一個蘇珊（阿敏）的罪呢？

另一個馬奇（小智），承擔了15歲以前的我的記憶的這個智能，他能否也将我這份罪孽承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