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焦柏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被甩懵了的衛文彬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被燕飛打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嗷嗚一聲就朝燕飛撲了過去。不是燕飛小看衛文彬。院裏的那三個小的可是跟著他學會打架的。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他還真沒放在眼裏。小時候鐘父增強鐘楓體質的唯一手段就是把他丢到部隊裏去摔打。

就見燕飛身手靈活地又是拳頭又是膝蓋的招呼在衛文彬的身上。衛文彬完全是單方面地挨揍。很快,又是碰的一聲厚重響,衛文彬再次被放倒在地上。

“老子不跟你計較,你倒蹬鼻子上臉了。你不擦?好。老子今天就讓你知道不擦的後果!”

照著衛文彬的臉就是一拳頭,燕飛扒下衛文彬的外套丢到地上,然後踩著衛文彬的外套把那幾個腳印子擦乾淨。衛文彬捂著肚子蜷縮在地板上,只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絞痛。燕飛招呼在他身上的拳頭可沒留情。

用衛文彬的外套擦乾淨地板,燕飛打開門,一腳把外套踢出去,然後走到衛文彬跟前抓起他的兩條腿,在衛文彬驚恐的眼神下,把他拖到了門外。

“以後再敢把老子住的地方弄得髒兮兮的,你就滾到外面去住!草!欠揍!”

“碰!”

門關上的聲音整個樓道都聽到了。

面對盛怒中的人,蕭陽和焦柏舟就好像看著外星人那樣一臉的驚愕,而蕭陽更是死死瞪著燕飛。揍了衛文彬一頓,燕飛也沒那麽怒了。他看向焦柏舟,焦柏舟一個激靈。

“交給你了。你告訴他,看我不順眼他有本事就換宿舍;沒本事就別再給我擺臉色看。我沒殺他爸也沒殺他媽,不欠他的。”

說完,燕飛去了洗漱間拿來笤帚。

焦柏舟一句話沒說,開門出去了。燕飛把地板掃了一遍,又拖了三遍,這才繼續他的剪頭發大事。他也不管衛文彬還在不在門外,經過這次如果那家夥還敢來找他的麻煩,他不介意讓他嚐嚐進醫院的滋味。

“我剪頭發去了,等地板乾了你再動。”

“嗯。”

燕飛把他需要用到的“裝備”都拿進了衛生間,鎖了門。蕭陽捂住心髒劇跳的胸口,緩緩坐下。他不會看錯。燕飛揍衛文彬用的是真正的拳腳功夫,那功夫在部隊上常見!可燕飛為什麽會?!

雙手捂住臉,蕭陽的心裏亂極了。一個人怎麽可能死過一回之後變化那麽大?!心肝一顫,蕭陽的腦袋裏轟得一聲,接著,他就用力拍了下腦袋。不可能,不可能,已經五年了!如果真的是,那怎麽可能過了這麽久?!如果真的是,燕飛為什麽不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但,為什麽?為什麽,和“他”那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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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飛的記憶中,距離上次動手其實也沒過多久。打完了衛文彬,他腦袋裏想到的更多的是那天晚上夜總會的那場混亂,或者說,制造那場混亂的三個人。想,真是想。二十多年的感情一下子要生生斷掉,燕飛很難受。可是鏡子裏那張陌生的臉又一次次地提醒著他五年的差距,他心裏更是難受的要命。

對著鏡子,一點一點剪去過長的頭發。燕飛好似看到了曾經他站在那三人的身後,給他們剪頭發。那三人成年前的頭發幾乎都是他剪的。後來三人開始追求發型,他自己也因為工作的關系得去高檔發型屋弄頭發,他就沒怎麽給那三人剪過了。但他永遠都記得手指在那三人的頭發間穿過的感覺。邵邵的頭發就像他的脾氣,很硬。小小的頭發最軟。敬池是乾性發質,一到冬天頭發就容易起靜電,總要噴護發水。被遮住的眉眼逐漸顯露出來,燕飛凝視鏡中的自己良久。當他再次拿起剪刀時,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一個小時後,宿舍的門開了,焦柏舟走了進來。蕭陽扭頭看去,就看到顴骨發青的衛文彬站在門口。焦柏舟拿了衛文彬的拖鞋放在他面前,衛文彬脫掉還沾著泥巴的運動鞋,換了拖鞋,走了進來。看樣子是被焦柏舟勸好了。

衛文彬的外套也不知道去哪了,身上的T恤有點髒。焦柏舟主動問:“燕飛還在衛生間?”

衛文彬坐在自己的凳子上,低著頭。蕭陽看了他一眼,回道:“他剪頭發,還要洗澡,比較花時間。”

“他自己剪頭發?”焦柏舟很吃驚。剛才太混亂,燕飛好像說了一句。

“嗯。他說他自己剪。他有潔癖,嫌外面的理發店髒。”不想衛文彬又誤會燕飛是為了省錢,蕭陽特別解釋了一句。

焦柏舟張張嘴,最後笑笑:“他真是變了好多。”

“是啊。”蕭陽意有所指地說:“所以我們也不要再拿過去的眼光看他了。他是燕飛,咱們的室友。”

“嗯。”焦柏舟也意有所指地說:“自從他從醫院回來,咱們宿舍的衛生再也不用操心了。”

“他有潔癖,咱們要操心他還看不上呢。”蕭陽一句話逗笑了焦柏舟。衛文彬還是低著頭坐在那裏,沉默不語。

接下來,也沒人聊天了。又過了十分鐘,衛生間的門開了。焦柏舟和蕭陽同時看了過去,衛文彬的身體瞬間緊繃。

“燕飛,你這真是你自己剪的頭發?!”焦柏舟不相信,這和去理發店沒有差別吧!燕飛剪的可不是什麽簡單的板寸,而是有發型的!雖然發型很簡單,那也是因為是自己動手的原因,不可能剪的多麽時尚,但不能不說,換了發型的燕飛看上去帥氣了許多!

蕭陽的眼瞳緊縮,心跳幾乎失衡,在燕飛出來的那一瞬間他差點喊一聲“鐘哥”。這個發型,他太熟悉了!

燕飛看了過去,也看到了衛文彬,他笑道:“喲,回來啦。”然後他撩撩自己的短發,問:“怎麽樣,手藝不錯吧?”

“厲害。”焦柏舟豎起大拇指。

燕飛把凳子水壺什麽的提到自己的桌前,擦著頭發說:“以後你們懶得去理發店就找我吧,我收費很便宜的。”

“多少錢一次?”焦柏舟問。

好似剛才的不愉快并不存在,燕飛豎起一根指頭:“一頓飯,至於請我吃什麽,就看你們自己的誠意喽。”

“燕飛,你好奸詐。”

“沒辦法,我窮啊。”

把鏡子剪刀什麽的都拿出來了,燕飛道:“我收拾一下廁所,你們如果有急的再忍忍。”然後他也不聊天了,專心收拾。

“叩叩”,有人敲門。離的最近的焦柏舟伸手就打開了門。

“請問燕飛在嗎?”

正在收拾廁所的燕飛出來:“誰啊?”

“是我。”

蔣田說著就要進來,接著就聽到三聲大吼:“別進來!”燕飛,焦柏舟和蕭陽。

被吓了一跳的蔣田收回邁出的腳。燕飛走過去道:“我剛拖了地。”

蔣田這才發現燕飛宿舍的地板不是一般的乾淨。他馬上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

“沒事。你等我換鞋。”

“那我到陽臺那邊等你。”

“那你等我一會兒,我這邊還沒收拾完,最多五分鐘。”

“行,不著急。”

蔣田去樓道盡頭的小陽臺等著了。燕飛繼續返回去收拾廁所。收拾乾淨之後,他提著自己的運動鞋走到門口放下。回頭看了眼一直低著頭的人,他道:“衛文彬,把你衣服脫下來丢我盆裏,我一會兒要洗衣服。”

衛文彬的身體顫動了一下。燕飛換了鞋出去了。

門一關上,焦柏舟馬上說:“文彬,燕飛已經給你找臺階下了。這次真是你的不對。你就順著臺階下吧。大家一個宿舍的,和和氣氣不好嗎?”

蕭陽也開口了:“就算他是跟人借錢,也不是借你的錢,你義憤填膺什麽?而且是你一直找燕飛的茬,燕飛都不跟你計較,要不是這次你太過了,他也不會揍你。我和燕飛做朋友不是他來拍我馬屁,是我主動找他的,我覺得他這個人很有意思。他每周四到周末的晚上都在外面打工。他只是不願意把這些事拿出來說,你不能因為沒有看到他的努力就一個勁的排斥他。我們有會掙錢的父母,他沒有,因為這個嘲笑他窮太沒品。”

“別說了。”衛文彬悶悶地出聲,長這麽大他還是第一次被揍,還被揍的毫無還手之力,丢臉死了。脫下身上髒了的T恤,衛文彬起身走到洗漱間,把髒衣服丢到了燕飛的洗衣盆裏。

“嘿,你還真不客氣啊。”焦柏舟笑著罵道。

衛文彬撇撇嘴:“他說了給我洗,我幹嘛要客氣。”

焦柏舟看看自己放在床上的髒衣服,也不客氣了。蕭陽看著兩人的舉動直皺眉,衛文彬見狀雙手抱臂:“你不爽也丢一件衣服讓他洗呗。”

“我沒你倆這麽無恥。”蕭陽從桌上的袋子裏拿出兩個橘子抛過去,衛文彬和焦柏舟接住,笑了。

燕飛很感激蔣田在他回到學校後對他的幫助。他找了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自然也想幫幫蔣田。蔣田家也在西北,不過和燕飛不是一個省。蔣田的父親身體不好,全靠母親開小飯館掙錢。蔣田除了在學校勤工儉學外,周末還要帶家教。帝都大學的學生還是很容易找到家教的工作的。蔣田唱歌不行,也沒什麽其他的特長,燕飛給他介紹了一份到中小學興趣班當老師的工作。

燕飛“上輩子”認識幾個開興趣班的老師,知道這一塊對老師的需求還是挺大的。帝都的孩子從小就要上各種補習班、興趣班,每一位家長都恨不得自己的孩子十八般武藝樣樣皆通。燕飛不知道五年過去他知道的那幾個興趣班還有沒有繼續開辦下去,就把那幾個興趣班的地址給了蔣田,讓他自己去找。反正興趣班上課也是在周末,蔣田有時間。

蔣田今天來找燕飛就是說這個事。之前他一直猶豫要不要去找,但見燕飛的生活似乎越來越好了,他最終下定了決心。上周末他拿著燕飛給他的幾個地址跑了一圈,結果人家一聽他是帝都大學土木工程學院的學生都很願意要他。而他們給出的工資遠遠比蔣田帶家教要高得多。如果能做成,他也不用去食堂打工了,還可以緩解一些家裏的困難。他想聽聽燕飛的意見,去哪個補習班比較好。燕飛給他的這幾個補習班都是五年前在帝都開辦的不錯的,他讓蔣田根據自己的能力随便選擇就是。有了燕飛的建議,蔣田選擇了一家以科學興趣為主的補習班。

“燕飛,我沒講過課,真的沒問題嗎?”蔣田有點不自信。

“放心。你想怎麽講就怎麽講,只要講出你要表達的內容就行了,就當是帶多人家教。實在不會你可以先旁聽兩節課。”

“行。我聽你的。我也想好好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

“咱們一起努力吧。”

蔣田被燕飛說的信心滿滿,一掃剛才的猶豫。然後他掏出自己的錢包,抽出兩百二十塊錢,說:“這是你的勤工助學金,我幫你領了。你最近都不在宿舍,我也找不到你。”

“謝啦。”燕飛拿過錢,道:“等你補習班的課上手了,食堂那邊你也辭了吧。”

“如果真能上手,我也不會去了。”踟蹰了片刻,蔣田問:“我能不能把補習班的事,告訴其他人?”他當然知道勤工助學的好多人都不喜歡燕飛,如今這個機會是燕飛給的,他也不清楚燕飛願不願意告訴別人,特別是王顯樂。

燕飛無所謂地說:“随便啊。有機會大家都蹭蹭也不錯。我沒那麽小氣。”

蔣田笑了:“燕飛,你真的不一樣了。”

“死過一回總要有點變化嘛。”

蔣田不解地問:“既然你知道補習班的事情,你之前怎麽不去?”言下之意,燕飛也不用因為沒錢自殺。

燕飛面不改色地說:“這件事是我們宿舍的蕭陽告訴我的。他本來是讓我去,但我找的那份工作也不錯,懶得再換,就提供給你了。他家就在帝都,消息自然靈通。”

“這樣啊。我知道蕭陽家好像是當官的。”蔣田沒有疑惑了。

兩人都還有事,說了要說的蔣田就走了。燕飛回到宿舍發現自己的洗衣盆裏竟然有三件不是他的髒衣服,頓時怒了:“衛文彬,我只說幫你洗一件,你丢了幾件!”

“我只丢了一件!另外兩件是焦柏舟和蕭陽的!”

“我草!你們兩個不要太過分!”

“能者多勞嘛。”

“給錢!一件衣服一百塊!”

“你要不要這麽狠啊!”

“我窮!”

3413宿舍第一次這麽歡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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