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等燕飛沖完澡出來蕭陽平靜地坐在書桌前上網。看到他出來，焦柏舟說：“燕飛，我去洗漱，你要不要上會兒網？我電腦借你。”

燕飛笑了。

“好啊。等我收拾完廁所。”

“我也要沖澡。”

衛文彬道。

“行，你沖完我一起收拾，我暖壺裏還有熱水，需要自己拿。”

“好。”

把自己的東西都拿出來，燕飛坐在了焦柏舟的凳子上。焦柏舟去洗臉刷牙，燕飛熟練地輸入一個新聞網站的網址。最近上網都是忙著找歌曲和歌詞，還沒好好看過新聞呢。蕭陽假裝玩手機，密切觀察燕飛，然後他看到燕飛的眉心皺起來了。瞟到燕飛在上哪個網站，蕭陽馬上在自己的手提電腦上點出。

網頁上新聞那一欄有一條不是太顯著的新聞——國家XX局副局長權銘偉因重大違紀被檢方帶走調查，其妹夫也被一并調查。

燕飛的心緒有些不平，他點開那條新聞。新聞的說明很簡單。只說權銘偉因為重大違紀已被雙規，今日被檢方帶走調查。和權銘偉一個部門的妹夫也被帶走調查。下方列出了權銘偉的生平，還特別提到權銘偉的父親權臺方之前也因為一些問題被免去了職務。

權家，出事了……燕飛的心情很複雜，更多的是因為某種猜測而有的沉重。上輩子他和權家兄妹的關系因為父輩的原因所以一直維持著表面的和睦，但心裏他并不喜歡汲汲於權力的權家父子，對那個父親中意的權家女兒也沒有好感。權曉玲喜歡他，可是權曉玲對他連妹妹都算不上。

眼前是三個男人的臉，燕飛揉揉眉心，這件事會是巧合嗎？以那三個人的聰明，肯定能猜出他的死不是意外。那個意外死亡的人會在死之前把自己的財産全部分出去。那三人一定會遷怒吧。一定會！那權家……

燕飛的心跳逐漸加速。五年過去，邵邵、阿池和小小仍惦記著他嗎？仍……把他當作是最重要的哥哥嗎？他是否可以，這麽認為？

說不上是欣喜還是激動還是別的什麽，燕飛關掉了那則新聞，也沒有心思看其他的新聞了。發現焦柏舟已經洗完了，燕飛站起來：“我上床了。”

“你看吧，我也準備上床了。”焦柏舟以為他是客氣。

“難得不用上課，我今晚早點睡。”燕飛打個哈欠，拍拍焦柏舟：“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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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早點睡吧。”焦柏舟坐下。

燕飛上了床，拿過自己的MP3。平靜的面容下是一個絕對無法平靜的心。思念如井噴，他快要壓制不住了。五年過去，那三個人肯定變得更成熟，更男人了，真他媽的想他們啊！

燕飛翻身，面對牆壁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洩露出自己的思念。他背後的下方。蕭陽兩手撐著腮幫子同樣在遮掩自己的不平靜。燕飛，知道權家。

※

周五的晚上，燕飛總是無法提起精神，一直很關心他的何潤江以為他身體不舒服，只讓他唱一個小時，還說按兩個小時的工資給他。燕飛婉拒了他的好意，還是唱滿了兩個小時。他知道何潤江一直在他身上尋找屬於另一個人的身影，燕飛其實很感動。不管是蕭陽還是何潤江，都讓他意識到他們沒有忘記鐘楓，哪怕五年過去，他們也沒有忘記他。那，那三個人，更不會忘記他。

周六，做了一晚上前世舊夢的燕飛和同學們一起坐上了前往農家樂園的大巴車。衛文彬和焦柏舟坐在前排，燕飛和蕭陽坐在他們後面。本來燕飛想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一直含情脈脈地注視著蕭陽的班花錢圓圓，結果被蕭陽以“你敢讓座我就把垃圾倒在你書桌上”相威脅，他只能假裝沒看到錢圓圓的失望，坐在了蕭陽的身邊。

大巴開車，燕飛拐拐身邊的人，低聲問：“那麽多女生追你，你就沒心動的？”

“沒有。”蕭陽酷酷地回答。

燕飛忍不住內心的八卦，問：“那個林雪學妹，你也不喜歡？”

林雪比蕭陽小一歲，燕飛以前還是挺喜歡這位容易害羞的小妹妹的。蕭陽的下颚一緊，斜眼看向燕飛：“你怎麽知道她叫林雪？”

“蕭公子的事情總會有人自動傳到我耳朵裏的。”燕飛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廢話，他當然知道。林雪小時候他也是抱過的。雖然因為某三個小子那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他也沒抱過幾次。

“哼。”蕭陽意思不明地冷哼一聲，說：“我當她是妹妹，沒感覺。”

見蕭陽有點不高興了，燕飛抹了下鼻子：“好吧，我不好奇蕭公子的感情生活了。不過你要是不喜歡人家也別給人家希望。你看錢圓圓多愛慕你啊。”

蕭陽煩躁地說：“我又沒讓她們喜歡，一個個都是花癡。”

“你小點聲！”

捂住蕭陽的嘴，燕飛趕緊往旁邊看了看，看到附近的人不是在玩手機就是在聽音樂，他松開手。“不說了不說了，怕了你了。”

“嘿，我聽到了哦。”衛文彬扭過頭來。

燕飛和蕭陽直接給他一個白眼，無視之。

農家樂園不外乎就是體驗體驗農家生活。到田地裏采采水果啦，吃吃農家飯，在來個野外燒烤什麽的。大城市的孩子對這種活動還是比較好奇的。抵達農家樂園，那邊就來了兩個導游。大家先去住宿的地方放東西。一個房間住四個人，沒什麽好分的，3414宿舍正好湊一間。

放了東西，大家都撒丫子了，直奔田地。11月，正是蘋果豐收的時候，大家一窩蜂地湧入蘋果園，邊摘邊吃。燕飛站在蘋果園外習慣性地擡起兩只手四處框景。和衛文彬、焦柏舟一起摘蘋果的蕭陽時刻注意著燕飛。當他看到燕飛的動作時，他手裏的蘋果掉在了地上。

“蕭陽，怎麽了？”

湊在蕭陽身邊的錢圓圓馬上問。蕭陽的身體震了一下，蹲下撿蘋果，趁機壓下心裏的慌亂。

“沒事。”

等蕭陽控制好心情再站起來時，燕飛已經不在那個地方了。把手裏的竹籃塞給錢圓圓，蕭陽拔腿就跑，去找燕飛。

“蕭陽！”

錢圓圓憤憤地跺腳。

“老焦，咱們去那邊。”衛文彬拉走了焦柏舟，懶得安慰班花。

蕭陽焦急地四處尋找燕飛，終於在一處魚塘前找到了他。

“燕飛。”

站在魚塘前沉思的人扭頭，露出笑容：“不摘蘋果了？”

那一刻，蕭陽覺得自己看到了那個人，一樣的笑容、一樣的眼神。他的眼眶紅了，鼻子酸了，一步步走過去。

燕飛臉上的笑容凝滞，消失。

蕭陽走到燕飛面前，低頭看著他，眼淚就那麽出來了，他想哭，想大哭。燕飛笑了聲，然後同樣有些激動地擡手用袖子擦掉他的眼淚，帶著過去慣有的口吻說：“都是大小夥子了還哭鼻子，會被同學笑話的。”

蕭陽一個用力，把燕飛抱了個滿懷，緊緊抱住，眼淚流的更兇了。

“是不是你？”

燕飛的呼吸不穩，同樣忍不住地擡手用力抱住了蕭陽，低低地喊了聲：“小陽。”

“……唔！”

死死咬住嘴，咽下那個稱呼，蕭陽哭出了聲。

“對不起……”燕飛的眼圈也紅了。

“為什麽……為什麽……”蕭陽只是下意識地問，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顫抖。

燕飛輕拍他的後背，嘆息一聲：“一睜眼，這麽多年，就過去了……”

蕭陽的身子一震，更用力地抱住燕飛。

“對不起……”他好後悔在這個人回來後那麽對這個人。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燕飛克制著內心的激動與感動，揉亂蕭陽的頭發，這是他很習慣對弟弟們做的動作。

蕭陽被他這個動作喚回了一部分神志，馬上說：“我給我哥打電話！”

“別！”燕飛下意識地按住蕭陽拿手機的手。

蕭陽放開燕飛，不明白燕飛為什麽阻止他。然後他想到一件事，心窩顫抖了幾下，松開手。燕飛擦擦蕭陽的臉，很是混亂地說：“我還沒想好，怎麽面對。”好吧，他承認他有點害怕。怕面對那三個人的不滿和控訴。

蕭陽抿抿嘴：“那，那等你想好了，我帶你去見我哥他們。”

燕飛吐了口氣：“順其自然吧。都五年了，不是五天，我自己還有許多要适應的地方。我現在，是燕飛。”

蕭陽又想哭了。不過還是聽話地點點頭。在那個人，不，這個人的面前，他習慣於聽從。其實，他也有點害怕燕飛知道他哥的那些事後會不會不認他哥。

看著蕭陽紅紅的眼睛和鼻子，燕飛忍不住笑了。再揉揉蕭陽的腦袋，他感慨道：“你現在都這麽高了，我卻成矮子了。”

蕭陽第一次仔仔細細打量面前的人，好半天後，他糾結地問：“真的是，一醒來，就五年了？”

燕飛反問：“你不怕我是鬼嗎？”

蕭陽用力搖頭：“你不是。我知道世界上有很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

“啊……”燕飛露出喜悅的、輕松的笑容，“真的是一睜開眼睛就2015年了，更沒想到還能和你成為同學。前兩個月你還穿著中學校服呢，一眨眼你都是大學生了。”

蕭陽咬著嘴唇，卻笑了，低低地喊了聲：“鐘哥！”

燕飛眼含淚水地笑了，捏捏蕭陽的臉：“我現在是燕飛，是你的同學、舍友。別害我被科學家抓去做研究。”

蕭陽再次把人抱到懷裏，用力。

“你還活著，真好。”

“是啊，真好。”

燕飛閉上眼睛，抱緊那個瞬間抽高、長大的身體，悶悶地說：“我對我的身高，很不滿意。”現在的他就跟小鳥依人一樣被蕭陽抱在懷裏，真是不爽。蕭陽傻笑，不願松手。他突然覺得世界是這麽的美好，冬天是這麽的溫暖。

此時，距離他們有一段不大不小距離的地方，幾個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那緊緊相擁在一起的男男二人，只覺得一道道雷光劈在他們的頭頂，地上是散落的蘋果。

“燕飛和，蕭陽，他們……”衛文彬傻了。

焦柏舟的眼珠子幾乎脫框，眼看那兩人抱在一起半天不松手，他再也忍不住的揚聲：“燕飛！”

蕭陽扭頭，燕飛從蕭陽的懷裏擡頭，然後燕飛一把推開蕭陽，無語地拍了下腦門。我草！還沉浸在激動中的蕭陽倒是沒什麽尴尬的，也顧不上注意那幾個人為什麽那麽不自在。他拉著燕飛的胳膊說：“我們回房間吧。”他有好多好多事要問。

“等會再說。”這小子是白癡嗎？回房間。還嫌事情不嚴重啊。

燕飛一看就知道那些人在想什麽。可問題是他根本無法解釋。難道說蕭陽是發現他就是他已經死了五年的一位哥哥嗎？就算這些人相信他也不會說。

見蕭陽還沒意識到某個嚴重的問題。燕飛抽出被蕭陽握住的胳膊，指指衛文彬、焦柏舟、譚素、錢圓圓為首的班級同學，說：“咱倆剛才抱在一起，他們以為咱倆有奸情。”

蕭陽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他一蹦三丈遠，遠離燕飛，一臉驚怕地朝那些人吼道：“你們想什麽呢！把你們腦袋裏那些龌龊念頭統統消除掉！你們想死，我還不想死！”被他哥知道他絕對完蛋！蕭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可是，你們剛才……”錢圓圓都快哭了，“很親密啊。”

“閉嘴！”蕭陽一聲吼過去。錢圓圓的眼淚唰的就出來了。

燕飛走到蕭陽身邊，拍拍他的肩，示意對方不要說話，然後他很平靜地說：“蕭陽有一位朋友就是在這附近遇難的，剛才我說了一句話勾起了他的傷心事，所以他情緒比較激動，我剛才在安慰他。”

蕭陽抿緊了嘴。大家見他确實是一副哭過的樣子，不由得半信，那一半懷疑是畢竟剛才兩人抱得确實緊了點。

“蕭陽，逝者已矣，他知道你還記得他一定會很欣慰，不過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你說是不是？”

蕭陽很是難過地點點頭，抹了下眼角：“我知道了。剛才，謝謝你。”

“沒事。不過以後你還是要注意，我可不想別人誤會我和你有奸情。”

“去死！我只喜歡女人！”

明知那人是誰，但對著燕飛那張稚嫩的臉，再加上這段時間的相處，蕭陽輕易的就沒大沒小了。不過燕飛也不在意，還一臉嫌棄地說：“我還看不上你呢。要找也要找咱們的班花啊。”

燕飛一句話，原本還在傷心的錢圓圓一下子臉紅了，羞惱地罵了一句：“你們真讨厭！”然後轉身就跑了。

“蕭陽，快去追啊！”燕飛在一旁起哄。

“你怎麽不去追！”蕭陽也不知道是不是害羞，臉都紅了。

燕飛無辜地說：“人家喜歡的是你，我去追幹嘛。”

“你！”蕭陽氣急，撲過去就掐燕飛的脖子，燕飛靈活地閃開跑到焦柏舟和衛文彬的跟前抓住兩人的胳膊，“走走，摘蘋果去，我們都是沒人要的孤家寡人。”

“燕飛！你還說！”蕭陽追了過去。

“哈哈，蕭公子害羞了。”

“草！”

蕭陽撲到燕飛的背上勒住他的脖子，燕飛向衛文彬和焦柏舟大呼救命。3414宿舍的人又鬧做了一團，剛才那詭異的男男暧昧瞬間煙消雲散。不過他們都不知道，燕飛和蕭陽都在心裏擦汗，總算糊弄過去了。現在的孩子怎麽都這麽不純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