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如一陣風般沖到樓下,蕭肖都沒和母親多說一句話就穿了鞋拿了外套出門了。蕭母不放心地追出去,就看到大兒子已經開這車離開了。蕭母喃喃:“這哥倆不會又吵架了吧?”
蕭肖把油門一踩到底,心跳不穩。燕飛和小陽一個宿舍,他到小陽的宿舍一定能查到些什麽!眼前又閃過燕飛摔杯子和打他的一幕,蕭肖握緊方向盤,眼底是理智幾乎要崩塌的慌亂。
快十點了,路上人車都少。蕭肖三十分鐘不到就開到了帝都大學。利用自己的特權,他直接把車開到了宿舍的門口。
衛文彬和焦柏舟很難得的在學習。兩人昨天沒上課,他們和同學借了筆記在宿舍裏認真的補課。蕭陽和燕飛落下的功課指望他們呢。有人敲門,焦柏舟疑惑地扭頭去開門,這麽晚了誰會來?
門一開,他愣了,站了起來。
“你找誰?”焦柏舟不認識蕭肖。
衛文彬一聽放下筆,也站了起來。
“這是蕭陽的宿舍吧?”蕭肖環顧整個宿舍,當他看到一人床邊的牆上貼著的那副字時,他的眼神倏然變化,猛地推開焦柏舟就走了進去。
“哎!你誰啊!”
衛文彬怒了,他們今天剛擦乾淨的地板!
“這是誰的床!”
“你到底是誰?”衛文彬不爽地問。
“我是蕭陽的哥哥。告訴我,這是誰的床?”蕭肖又問。衛文彬和焦柏舟一聽只能壓住火氣。蕭陽他哥也太沒禮貌了。人都進去了,換拖鞋也遲了,再看對方一臉的嚴肅,看上去很激動,兩人只能關了門,回道:“那是燕飛的床。”
燕飛的床!蕭肖抓住爬梯就要上床。衛文彬和焦柏舟忍不住了。
“你要幹什麽!”
“你別穿鞋上去啊!燕飛會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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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上了爬梯的蕭肖看向兩人。焦柏舟馬上說:“燕飛有潔癖,被他知道你穿著鞋上他的床,他會發飙的。”
有潔癖!這三個字如一道雷劈人蕭肖的腦袋。想到某種可能,根本沒有心力去脫鞋的他飛快地爬上燕飛的床,目标直指牆上的那副字。
“那是燕飛的字!你到底要幹嘛!燕飛救了蕭陽你們就是這麽報答他的?!”衛文彬怒了。
蕭肖的眼裏只有那副字,心裏只有那個名字了。他拿著那副字從爬梯上跳下來,展開。一個字一個字,一筆一畫地仔細看過,雙手因某種猜測而發抖。
看到他這副樣子,焦柏舟拉住了要上前的衛文彬。聯想到蕭陽對燕飛态度的陡然轉變,焦柏舟的眉心不由得擰緊,不會是真的吧?
不會錯,絕對不會錯,這是哥的字,這是哥的字!蕭肖慌了、愣了、傻了。擡眼,看到燕飛的書桌,他的腦袋一陣眩暈。手指不穩地摸上書架上那按照書的大小擺放地整整齊齊的書;桌上一盒盒擺在一邊的牛奶;拉開放鍵盤的抽屜,裏面是一臺蒙著報紙的手提電腦,蕭肖的呼吸急促,臉色煞白。
被這一切刺激到的蕭肖一把拉開抽屜,抽屜裏不管是小盒子還是小本子,也都放得整整齊齊的。三個抽屜,蕭肖都拉開了。最下面的一個抽屜裏有一個塑料袋子,袋子裏有一把剪刀,一把梳子。蕭肖拿起那個袋子,聲音發顫地問:“他……自己剪頭發?”
這人怎麽知道?焦柏舟看了衛文彬一眼,對方的眼裏是和他相同的疑惑。看這個樣子,蕭陽的哥哥應該也不會對燕飛做什麽,焦柏舟間接地回答了蕭肖的問題:“他嫌學校門口的理發店髒。”
蕭肖緊緊閉上眼睛,握緊袋子裏的剪刀和梳子——那是剪頭發專用的。許久之後,他睜開眼睛,把袋子放到桌上,然後他打開了衣櫃。蕭肖握著衣櫃門把手的手骨骨節凸起。衣櫃裏的衣服,除了挂著的外套外衣之外,其他的都是按照內衣、外衣、褲子分類疊好。分類不是重點,重點是衣服折疊的方法。
燕飛的衣服是按照标準的疊衣服的方法疊的。但和一般人領口部位面朝上擺放不同,燕飛折疊好的衣服都是領口部位朝下。蕭肖拿起一件T恤衫,放在鼻端聞了聞,身體緊繃。他似乎又聞到了屬於“那個人”身上的味道。
“呃,燕飛,有潔癖……”衛文彬再次忍不住出聲,被人聞過的衣服,燕飛肯定會拿去洗。
蕭肖勉強已經失去頻率的心跳,關上衣櫃門,卻沒把那件T恤放進去。
從燕飛的抽屜裏拿出一個購物袋,蕭肖把那件衣服,裝了剪刀和梳子的塑料袋放了進去。衛文彬和焦柏舟看得是一頭霧水,這家夥到底想幹嘛。燕飛夠窮了,他還打劫啊!
書架上有書,自然也有筆記本。蕭肖抽出一本筆記本打開,他擰了眉,這不是哥的字跡。焦柏舟好心提醒:“那是蕭陽的筆記本。”
小陽的?蕭肖翻倒筆記本的內頁,果然寫著蕭陽的名字。心裏松了好大一口氣,蕭肖把筆記本放回原位。焦柏舟問:“你找燕飛的筆記本嗎?”
蕭肖看向他,點點頭。
焦柏舟走過去從書架上抽出兩本燕飛的高級筆記本,又抽出一本燕飛“以前”的一塊錢一本的劣質筆記本,道:“我不知道你要找什麽。不過燕飛确實和以前不一樣了。這是他自殺前的筆記本,這是他自殺後的筆記本,你看吧。”
蕭肖首先翻開的是“自殺後”的筆記本,當那潦草又帥氣的字跡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一頁一頁翻看了許久,他緊緊咬著下颚,又翻開“自殺前”的筆記本。兩本筆記本的字跡完全屬於兩個人。
蕭肖沒有多看那些難看的字體,他阖上兩本筆記本,也放到了購物袋裏。他已經沒有辦法反應了。提著購物袋,一手拿著那副字,他身體僵硬地轉身,往外走。焦柏舟攔下了他。
“燕飛是我們的好朋友。我不管你為什麽對他好奇,但你欠他一聲謝謝,他救了你弟弟的命。”
蕭肖的喉結上下浮動,沒有說話,他推開焦柏舟的手,開門出去。
“柏舟!你為什麽要幫他!”衛文彬關上門就吼。
焦柏舟一副沉思狀地摸下巴:“我只是覺得,他很可能認識燕飛身上的那個外星人。”
“……”一分鐘後,衛文彬跳起來,“今晚我和你睡!”
“滾。”
蕭陽的哥哥莫名其妙地過來,又莫名其妙地做了那些事,焦柏舟趕緊給燕飛打電話。電話那邊是忙音,他這才想起來燕飛的手機在他的雙肩包裏,而他的雙肩包目前還在警察局。他又趕緊給蕭陽打電話。一天沒吃東西的蕭陽正在客廳裏狼吞虎咽地吃飯,沒注意到自己的手機沒電了。
※
蕭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車開走的。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他、岳邵和孫敬池經常落腳的地方——鐘楓位於市區的那套公寓。鐘楓自殺前,瞞著三人把這套房子過戶到了三人的名下。這也是他們為什麽肯定鐘楓是自殺的又一原因。
在車裏呆坐了很久,蕭肖提著購物袋下車,心裏只有一個聲音:【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想了許久,他都沒有答案。
孫敬池和岳邵在公寓內焦急地等待,兩人不時查看自己的手機,心道蕭肖怎麽還不來電話。兩人在客廳裏走來走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咚咚咚”,有人踢門,岳邵一個箭步沖向門的方向。
一打開門,看到回來的人,岳邵直接伸手把人拽進來,“碰”地關門。“小陽說了嗎!”
一看蕭肖回來了,孫敬池也馬上走過來,見蕭肖的眼神恍惚,他蹙眉:“小陽跟你說了什麽?”蕭肖茫茫然地看向孫敬池和岳邵,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吓了兩人一大跳。
“四?”
蕭肖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兩人,聲線不穩:“他,是哥……燕飛,是哥……”
岳邵和孫敬池手裏的煙同時掉在了地上,岳邵的煙掉在了自己的腳上,他一腳踢飛煙頭驚吼:“燕飛是哥?!”
孫敬池一把搶過蕭肖手裏的宣紙,打開,他倒抽了一口冷氣,雙目愕然。岳邵也看到了那副字,他揪住蕭肖的衣服失了冷靜。
“你從哪找到的?!這幅字你從哪找到的!”
“是燕飛……”蕭肖已經完全沒有了白天在醫院的冷漠,他心慌地吶吶:“我去了小陽的宿舍,在燕飛的牆上,發現的……”用力抓住岳邵的胳膊,蕭肖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是哥,他是哥!他把牛奶一盒盒地擺在桌子上,他還自己剪頭發,他有潔癖,他,他……”蕭肖手慌腳亂地從購物袋裏取出兩個筆記本,直接坐下,攤開。
“你們看!這是燕飛自殺前的字跡,這是他自殺後的字跡!完全不一樣,完全不一樣!這是哥的字跡,你們看!這是哥的字跡!”
蕭肖整個人看上去都要瘋了,孫敬池和岳邵癱坐在地上,兩人飛快地翻閱那兩本筆記本,有什麽在腦袋裏不停地炸開。如果燕飛是哥,那蕭陽對他的所有舉動就解釋的清了,那燕飛說話的口吻和眼神為什麽那麽熟悉就說得通了,那燕飛生氣的時候砸杯子就說得通了!
“去醫院!”
丢下筆記本,岳邵從地上爬起來就跑。孫敬池和蕭肖被他這一聲吼回了一絲理智,兩人跟著岳邵沖出房間,耳朵裏是自己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
病房裏只開了兩盞壁燈,何開複坐在床邊看著沉睡中的人,仍有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面前的這個年輕的大學生的身體裏竟然有著至交好友的靈魂,從來都是無神論的他突然對神靈有了某種敬畏。他給何潤江打了一個電話,讓他招聘新的駐唱歌手,他是說什麽也不會讓鐘楓,不,現在是燕飛。他說什麽也不會讓燕飛去駐唱打工。何潤江沒有問原因,何開複想著他應該猜出些什麽,不過等燕飛的身體康複,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都解決了,他再跟何潤江解釋。
正滿腹混亂地想著事情,病房的門“碰”地一聲被人撞開,何開複擰眉回頭,然後立刻說:“他睡了,你們小點聲!”
沖進來的三個人腳步瞬間頓住,只是他們的眼神都同時落在并沒有被他們吵醒的人身上,目光驚慌、害怕、緊張、激動、疑惑還有,傷心。
這是,知道了?何開複回頭看了眼燕飛,給他掖了掖被子,站起來走到門口,低聲道:“出去說吧。他身上疼得厲害,打了止痛針才睡著的。”
三人的心抽痛,何開複把他們推到門外,反手關了門。
※
四個人坐在樓梯間,吞雲吐霧。何開複不知道他們清楚多少,沒有開口。岳邵雙眼滿是血絲地看向他,直接問:“燕飛,是不是我哥?”
何開複答應過燕飛不透露一個字,不然他就得被燕飛扒皮。想了想,他說:“他今天很生氣,警告我,如果我敢在你們面前亂說一個字就扒我的皮。你們既然‘肯定’了,就別問我了。”
三聲抽氣聲,岳邵、孫敬池和蕭肖只覺得腦袋裏“嗡”的炸開,如果說之前是臨近肯定的猜測,那何開複的話就是絕對的肯定了。
何開複抽了一口煙,垂眸又道:“燕飛,上個月,自殺過,喝了一瓶安眠藥,據說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斷氣了,後來又搶救了回來。調查報告上說他自殺後性情大變。”
一個人從他身邊沖了過去,安全通道的門被人猛的推開又關閉,蕭肖不見了。緊接著,岳邵和孫敬池也從何開複的身邊閃過,只留下門被受虐後的呻吟。何開複看了眼地上的三只沒有吸完的煙,彎腰撿起來熄滅,然後扔進垃圾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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