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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岳淩回來的時候焦柏舟已經把廚房和客廳收拾出來了,不過地板還沒擦。先換了拖鞋,焦柏舟把拖把交給岳淩,他去廚房做飯。岳淩乖乖拖地,耳朵注意着廚房的動靜。當切菜聲傳出時,岳淩輕輕吹了聲口哨。

焦柏舟煮了飯,炒了個蔥花炒雞蛋。岳淩還很自覺地多買了份豆腐乾,焦柏舟正好把豆腐乾和午餐肉一起炒了,順便還煮了個青菜湯。食材有限,焦柏舟能做出兩菜一湯已經很不容易了。

當焦柏舟招呼岳淩去吃飯時,岳淩立刻丢下拖把和抹布沖進了廚房。洗了手,在從來沒有用過的餐桌旁坐下,岳淩二話不說地捧起碗就開始吃,并好奇地說:“我真沒想到你會做菜!”

“普通的菜還難不倒我,我爸可不準備把我培養成只會花錢的二世祖。吃慢點,我又不和你搶。”焦柏舟這才有心情喝飲料。

“好吃。”這是岳淩在吃飯結束前說出的最後的兩個字。

焦柏舟也不打擾他,安靜地坐在一旁喝飲料。一鍋正好三碗米飯全部進了岳淩的肚子。在他吃完後,焦柏舟站了起來:“你洗碗。”

“好。”

岳淩去洗碗,焦柏舟提着熱水壺去了客廳。把岳淩丢在地上的拖把和抹布拿到衛生間裏去。木地板上終於沒有那些淩亂的腳印了。焦柏舟坐在沙發上,心裏怪異。他怎麽會好好的給岳淩收拾起房間甚至做飯了?他不是來這裏聽岳淩找他有什麽事嗎?看看自己剛泡好的兩杯茶,他更糊塗了。兩人好像還沒熟到這地步吧?

百思不得其解的焦柏舟還在糾結這個問題,岳淩洗完碗出來了。焦柏舟收起心中的異樣,把一杯紅茶推到岳淩的面前,問:“你找我有什麽事要說?”心裏卻想:這人的房子空曠是空曠,茶葉卻是好茶。

吃飽喝足的岳淩舒服地窩在沙發上,說:“我找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免得你和衛文彬無意中撞到我哥他們的槍口上去。”

焦柏舟不明白。

岳淩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說:“我哥、孫哥和蕭哥很愛鐘哥,并且很能吃醋。”

“什麽?!”焦柏舟怎麽也想不到岳淩的解釋竟然是這個!當即就傻了。“他們,不是燕飛的,弟弟嗎?”

岳淩沉聲道:“只是異姓弟弟。我可以很坦白地告訴你,我這三位哥哥愛鐘哥已經愛到發瘋了,只不過鐘哥還不知道。可以說,整個帝都認識我哥他們的人都知道他們愛鐘哥。我哥他們失去過鐘哥一次,這次鐘哥變成了燕飛,那他們會牢牢地把燕飛鎖在身邊,任何與燕飛交往過密的人都很容易成為他們的敵人。你和衛文彬是燕飛新交的朋友,你們平時的一些舉動你們自己也許覺得沒什麽,但看在我哥他們的眼裏就是非常刺眼,一次兩次,我哥他們能忍,次數多了,他們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連我都不敢保證。我哥他們在鐘哥死後其實就已經瘋了。”

焦柏舟的心怦怦怦地急速跳動。岳淩道:“我找你來,單獨和你說這件事就是覺得你夠冷靜,夠理智。蕭陽是鐘哥從小看着長大的,他也知道我哥他們的心思,所以他會注意和燕飛保持适當的距離。但你和衛文彬不知道,你們兩個很可能觸了我哥他們的逆鱗卻不自知。你們可以和他做朋友,但切忌尺度,尤其不要有太多身體上的接觸。這件事在燕飛知道之前你不能對任何人說,包括衛文彬,你可以在他對燕飛的行為出格之前制止他。我哥他們真的會毀了任何一個他們認為會對他們造成威脅的人,我不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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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柏舟的臉色煞白,岳淩的表情告訴他他不是在開玩笑。岳淩挪到焦柏舟的身邊,摟住他僵硬的肩膀,說:“我不想看到你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鐘哥死的那天晚上,我哥、孫哥和蕭哥看到他的屍體後就瘋了。要不是我爸說他們得為鐘哥報仇,我哥他們當時可能就追着去了,這也是為什麽我爸、孫叔叔和蕭叔叔同意我哥他們出來經商的原因。只要我哥他們願意活着,他們做什麽我爸他們都會同意。我很高興鐘哥還活着,雖然遲了五年,但只有他活着,我哥他們才能恢複正常。”

焦柏舟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他無法理解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岳淩的口吻很平淡,但作為聽者他卻覺得毛骨悚然,更有一種為那四個人揪心的疼痛。

好半晌後,焦柏舟才發出聲音:“需要我,做什麽?”

“做他的朋友,正常的朋友。”

“……”焦柏舟舔舔發乾的嘴唇,“難道,我看起來是那種會喜歡上燕飛的人?我不是同性戀。”

岳淩松開摟着焦柏舟肩膀的手,壓下情緒的翻騰,平靜地說:“我剛才說了,我哥他們特別不喜歡有人碰他。我告訴你,也只是讓你注意,我不想看到你惹怒了他們卻不自知。你是我的朋友。”

焦柏舟的心裏一動,他看着岳淩,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認真和對這份友誼的看中。焦柏舟突然一份感動,也有一份他說不清的心慌。

“我知道了,謝謝你。”

“應該的。不過這件事你絕對不能透露給燕飛。他們四個人之間的感情,只能由他們四個人去解決,我們旁人能做的就是不打擾他們,不給他們添亂。”

焦柏舟內心混亂地點頭,吶吶:“可是,三個人……燕飛他,肯定不能接受吧。燕飛那個人,其實很強勢。”

“所以我才說我們能做的只有不給他們添亂。”

焦柏舟吐了口氣,搓搓臉。岳淩道:“你把曾借給過燕飛的褲子和襯衫給我吧。”

“嗯。”

“你穿過沒有?”

焦柏舟後怕地說:“沒有。他洗了還給我了。我開始不願意穿,後來不好意思穿了。”

“還好你沒穿。”岳淩也挺後怕。

“我怎麽突然覺得身邊多了一個危險分子?”焦柏舟為自己和衛文彬掬一把同情的眼淚。看他有心情開玩笑了,岳淩微笑道:“等他們确定了關系,你就沒有危險了。”

“那我還是趕緊把他送出吧。”焦柏舟笑了。

岳淩也笑了,顯然同意他的話。

岳淩也不想焦柏舟對三位哥哥心生恐懼,不然對他也沒有好處。岳淩把他知道的三位哥哥與鐘楓以前相處的事情,還有鐘楓死後三位哥哥的痛苦挑出可以說的說給焦柏舟聽。這一招果然有用,焦柏舟不覺得那三人可怕了。那三人只是愛慘了鐘楓,只不過造化弄人,鐘楓死後他們才發現自己對鐘楓的感情,卻已經來不及了。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相隔多少公裏,而是深愛的人到死都不知道他們的心意。

在聽到岳淩說那三個人搶走了鐘楓的骨灰,岳邵甚至還給了鐘楓的父親一槍,雖然沒打中,但也是大大的有膽了。焦柏舟就覺得這三個人是真男人,太有種了。他不僅不怕了,反而崇拜起了他們。也只有他們那種出身的人才有這種膽量吧。又一次,焦柏舟意識到自己和岳淩之間的差異,這種認知讓他有點胸悶。

“我不會犯我哥他們的錯誤。我一旦認準了,就會速戰速決地抓到手,絕不給自己後悔的機會。”岳淩信誓旦旦地說。

焦柏舟的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他問:“那你遇到你認準的那個人了嗎?”

岳淩看了焦柏舟一眼,又把視線移開,說:“遇到了。”

焦柏舟被他這眼和他随後的這句話給搞得心跳加速、心緒不寧。到舌尖的“是誰”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告訴自己不要多想,焦柏舟假裝看手表避開此時尴尬的氣氛。

“啊,我該回學校了,快十點了。宿舍11點熄燈。”

“我送你。”

岳淩很乾脆地站了起來。焦柏舟不知為何又有點胸悶了。

“你這周除了周末以外什麽時候有空?我帶你打靶去。”

焦柏舟的胸悶立刻消散,笑着說:“我周五就上午一二節有課。”

“那你等我電話。”

“我得叫上文彬,不然他一個在宿舍太無聊。”

“随你。”

岳淩表現的要多大方有多大方。拿了車鑰匙,換了鞋,套上棉衣,兩人并肩下樓。岳淩比焦柏舟還要高一點,也比他壯。走在岳淩的身邊,焦柏舟不由自主地就會覺得自己的氣勢被對方完全壓制了。不過他好像沒有特別的不喜歡。

10點20,岳淩的車停在了帝都大學的校門口。跳下車,和岳淩揮手道別,焦柏舟向校內跑去。跑出十幾米遠,他回頭,就看到岳淩站在車旁,如來接他時那樣,抽着煙,看着他。

心裏一陣莫名的悸動,焦柏舟大力朝對方揮揮手,這一次,他沒有再回頭。一直到他沒影了,岳淩才上車。對今晚的約會十分滿意的他打開車內的音樂,發動汽車。返回住處,拿走焦柏舟吩咐他買的牛奶和面包,岳淩回軍營。

回到宿舍,焦柏舟有點心虛地推開宿舍門,衛文彬正在打游戲。他一回來,衛文彬就興奮地說:“老焦,我剛打到一個極品項鏈,你來看。”

焦柏舟換了拖鞋,笑了。

何潤江給燕飛的家裏寄了一萬塊錢後,隔了幾天又寄了一只手機過去。燕飛家沒電話,聯絡不方便。這還是何開複叮囑的。岳邵、孫敬池和蕭肖現在的心思都在燕飛的身上,燕飛以外的事情他們根本注意不到。

這天,燕飛接到了弟弟燕翔的電話,可把他吃了一驚。燕家收到那一萬塊錢後趕緊給燕飛寫信,詢問這一萬塊錢哪來的。燕三牛要吓死了,兒子可不要去搶銀行了啊。過了一個多星期,他們又收到一部手機和一封信,說這部手機是給他們的,方便和燕飛聯系,手機上有燕飛的手機號碼——蕭肖給燕飛買了新手機。

燕三牛怕自己說不清楚,趕緊讓小兒子打電話給大兒子,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聽着電話裏弟弟不安的言語還有一旁不時傳來的父母焦急的詢問,燕飛很過分地笑出了聲。

“放心放心,這錢是我自己掙的。手機你們也安安心心地拿着。你哥現在會掙錢了,你讓爸媽放心地花。”

“哥,這錢你是咋掙的啊?你一下子就寄回來這麽多的錢,爹娘都快吓死了。”

傻孩子,一萬塊錢可不多呀。

燕飛好脾氣地對這個他只有模糊的印象,連一面都還沒見過的弟弟說:“你哥我‘病’了一回後腦袋開竅了,長本事了。這是哥在酒吧裏給人家唱歌掙的。帝都這邊的收入高,唱歌的收入更高,你們就安心地花吧。等我過年回去我再詳細地跟你們解釋。”

燕翔一聽放心了不少,這唱歌的人掙錢多他還是知道的。

“那哥,這一萬塊錢,爹就花了啊。咱家還欠着家裏的親戚六千多塊錢呢,不能再拖着了。”

燕飛臉上的笑容退去,聲音沉了幾分:“咱家一共欠了多少錢?”

“爹,咱家一共欠了多少錢?”

“娃,你寄回的錢夠還了,夠還了。”

“燕翔,你讓爸說實話,一共欠了多少?我讨厭欠人錢!”

燕飛的氣勢順着無線信號傳了過去,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出來:“大娃,你爹沒騙你,咱家就欠了六千多塊,你寄回的錢足足夠了。剩下的娘給你存着,你明年交學費。”

燕飛的心裏很不舒服,說:“不用給我存着。我現在有固定工作,有收入。剩下的錢看看家裏需要添置什麽就買。媽,別人問起來你就說你兒子現在出息了,會掙錢了,以後不會跟他們借錢了。”

“娘知道你出息了。家裏都好,都好,你別惦記。掙的錢你自己存着,你一個人在外頭別委屈自己。爹娘這裏花不到什麽錢,你別再往家裏寄錢了。”

“寄不寄錢我說了算,你們別管了。燕翔在不在?”

“哥,我在呢。”

“以後家裏有什麽事你就給我打電話,就打這個電話。還有,期末考試你要敢給我考不好,我回去抽你。”

“呵呵,哥,你放心吧,我會好好學習的。哥,不說了,不浪費電話費了。我會照顧好爹娘的,你別操心家裏。”

“跟爸媽說,我寄回去的錢你們使勁花,花完了我才高興。”

“嗯嗯。哥,挂了啊。”

“好。”

電話挂了,燕飛氣鼓鼓的。孫敬池趕緊給他揉胸口,說:“我馬上再給他們寄些錢回去。”

“我不是急,我是氣!”放下電話,燕飛怒道:“那個前燕飛真是不孝!有這麽好的家人居然還去自殺!懦夫!”

猛然想到自己也是自殺過的,燕飛心虛了,摸摸孫敬池黯然的臉,他趕緊哄道:“我也是懦夫。”

“不許你這麽說我的飛。”孫敬池握住燕飛的手,他同樣不允許任何人說這人不好,本人也不行。

燕飛噗哧一聲笑了:“什麽叫‘我的飛’,肉麻死了。”

“你就是我的飛。我是你的阿池。”

“呵呵,好好好,我的我的,你們都我的。”

被孫敬池這麽一肉麻,燕飛不生氣了。

“阿池,你去給我查查燕飛的社會關系。我腦袋裏隐約記得有什麽姨姨姑姑的,但到底有幾個想不起來。我估計燕飛對他家的親戚不是太有好感,不然記憶不會這麽模糊。我記得最清楚的就是燕飛的父母和弟弟。”腦袋裏閃過一個女人的臉,燕飛想了想忍住了。不然這仨小子非跟他鬧不可。

孫敬池馬上打電話找人去辦這件事。看着孫敬池打電話的模樣,燕飛情不自禁地揉揉對方的腦袋,再一次感慨弟弟成熟了。

孫敬池被燕飛的眼神看的心裏一動。挂了電話,他攔腰抱住燕飛,腦袋枕在對方的腿上。燕飛的手指插入他的發間,聲音是面對這三人時才會有的溫柔。

“你和你爸媽他們的關系好點沒有?”

孫敬池任燕飛弄亂他的發型,說:“好了一些。他們兩個又不可能離婚,現在上了年紀,也該好好過了。”

“那就好。你們三個裏面,我最心疼的是小小,但最不放心的是你。”

孫敬池的父母是典型的政治聯姻,而且是沒有什麽感情基礎的聯姻。孫父和孫母都是工作狂人,聯姻也只是為了更加壯大自身和家族的勢力。孫母生下孫敬池更像是完成一件政治任務。孫敬池過了滿月,孫母就把他丢給了保姆,自己在事業上打拼。要不是有鐘楓成天帶着孫敬池上竄下跳,又有兩位拜把的好兄弟相陪,孫敬池的人格恐怕會是三個人裏最不健全的。

孫敬池對於父母關系的緩和并沒有太大的喜悅,他五歲之後就不奢望得到正常的父母溫暖和疼愛了。

“他們的關系好了,我卻麻煩了。他們好像突然發現竟然還有我這麽一個兒子,真讓我吃不消。”

“那是好事啊。”

“我都這麽大了,實在是受不了他們過分的關愛。”

“呵呵……就當作是他們對你的彌補吧。”

“我又不需要。”

孫敬池不是矯情,他是真不需要。他需要的只有一個人的疼“愛”。

燕飛并不知道,他的死是促成孫敬池的父母關系緩和的重要因素。孫父孫母被兒子的崩潰給吓壞了,一改往日互不幹涉和相敬如賓的婚姻關系,盡可能地開解和陪伴兒子,希望兒子能早日走出失去鐘楓的傷痛。也是那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自己這麽多年對兒子的虧欠。他們愧疚,想要彌補。這五年來,他們的努力也算是有了一些收獲,兒子和他們的關系緩和了不少。

“飛,別再抛下我了。我受不住的。”

午夜夢回,他總會一身冷汗的驚醒。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燕飛不想承認自己早就後悔了。他甚至不敢問五年來這三個人是怎麽過來的。他怕問了,他會被愧疚啃食乾淨。

燕飛捂住孫敬池凝視他的雙眼,他已經開始被愧疚啃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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