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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待了四天的鐘延光,胃口奇好,精神極佳,身體恢複的非常好。

禦醫第五天來給鐘延光診脈的時候,也笑道:“侯爺把最後兩服藥吃完,老實忌口,明日可照常上衙門了。”

蘇綠檀聽了開心得不得了,這幾日鐘延光有意無意地接近她,她雖然羞,但是也非常的想,等他痊愈了,也就沒有什麽好怕的了。

看診完,鐘延光去送了胡禦醫。

鐘延光在路上,道:“禦醫,那書……嗯?”

胡禦醫一臉茫然地看去,道:“侯爺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

“沒、沒有,您确定沒送錯?”

一本正經地點着頭,胡禦醫道:“沒錯啊,《腦疾辨辨治精要》,下官着小厮特地去書房找的,難道送錯了?”

對方裝糊塗,鐘延光也不好拆穿,只道:“沒錯。”

“哦”了一聲,胡禦醫道:“沒錯便好,我記得其中內容簡潔易懂,侯爺若是還有什麽不明朗的地方,可着人來問下官。”

鐘延光擺手道:“沒。”

他懂,什麽都懂,比從前懂得多多了。

鐘延光又随口問道:“國師可是受了什麽重傷?”

胡禦醫道:“一點外傷,有點兒傷着骨頭了,不過不大要緊,養一養也能好。”

猶豫了一下,鐘延光還是問道:“可知是如何傷的?”

胡禦醫搖頭,道:“只知好像是瓷器,別的倒不大清楚了,侯爺自可親自上門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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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延光點着頭道:“自是要去的,多謝禦醫了。”

把人送出去之後,鐘延光就折回來了,胡禦醫一腳跨出二門,就捂嘴笑了,雙肩直顫。

看樣子,定南侯是開竅了,學會了。

還好是定南侯不蠢,否則将來定南侯夫人久久不孕,鐘家人請他來看診,他該如何診斷?

夫妻倆不過好好夜,大羅神仙也生不出孩子來!

這邊胡禦醫離開定南侯府後,便去了國師府邸。

國師才昨日從宮中歸來,睡了一夜,早起閑在家中看書,胡禦醫來了之後,一邊替他換藥,一邊叮囑了許多話。

國師一一應下,手掌心上的傷口露出來之後,十分刺目,尋常人看了都要避開。

紗布隔着藥裹在傷口上,國師喉嚨裏一點聲音都未發出。

胡禦醫不是沒見過鐵血漢子,但是在他眼裏,形只影單的國師不該是這種人,他道:“若是您痛了,可叫出一兩聲發洩,平常疼的厲害了,也可做些舒心的事緩解一些。”

搖搖頭,國師只道:“無礙,不多疼。”

胡禦醫只是輕嘆一聲。

半指長的傷口幾乎把掌心劃成兩半,可見瓷片當時入掌多深,虎口和與小手指平行的那處,也都有細小的傷痕。

就這還不吭聲呢,當真是能忍。

包紮完傷口,胡禦醫臨行前到底是留下了一句話:“國師再當萬分小心,切莫不愛惜自己,沒有那麽多的事值當傷害自己的身體。”

國師是大業最尊貴的人,胡禦醫不相信有人能傷了他,這傷必是他自己弄出來的,若是無意之傷,不會傷的這麽深,唯有在情緒極端的情況下,人才會把自己傷的這麽重。

看着國師戴着銀色面具的臉,胡禦醫總是想象着,底下的臉應該永遠都是平靜沒有波瀾的,很難想象,他會把自己弄出這樣的傷痕。

國師只是淡聲道謝,便着人把胡禦醫送走了,其實他心裏是暖的。

回到內室,國師坐在羅漢床上飲茶,一旁裝雜物的笸籮裏,有一個破碎的風鈴,上面隐隐帶血。

許是聞到了血腥味,國師又低頭看了一眼,上面的生辰八字已經看不清了,但是他仍舊記憶得清清楚楚,師弟比他小半個月。

他還記得十年前,二師弟跟在他屁股後面的樣子,明明是同歲的兩個人,他文弱但高挑,師弟卻瘦小的像個垂髫幼童。

國師也一直把他當做親弟弟看待,當然,如果他知道,國師的位置,是要靠親手殺掉兩個師弟才能取得,他應該不會親近他們二人,否則當年也就不會心軟,也就不會留下禍患。

當年他得知三師弟慘死後,二師弟驚恐地向他求饒,便心軟把人從房裏放了,還放了自己的血,從師祖手上偷了師弟的示命風鈴,讓師弟拿上,連夜逃走。

帶走了師祖給他們的示命風鈴,逃出之後,他們這些身上打了特殊印記的人,也就再不用受命于人。

那時他自知一生要留在京城,還挺羨慕即将亡命天涯的二師弟。

不過後來當國師從師祖口中得知,老三死于老二之手,所有的情感也就一并消失了。

至于二師弟為何不向他下手,自然是因為天賦不敵,暗算他的計劃失敗了,才只得趁師祖第二輪考驗開始之前,先博得對手同情,保命再說。

當然放人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國師要付出的代價便是可能會折壽,倘或他們此生不再相見,便可當借他陽壽的人已死,若是再相逢,便是命數相克,會折損陽壽。

師祖知道他放人的時候,反而沒有發怒,只說這是他命中該有的第二劫。

臨終前,師祖還說,他此生該歷三大劫,一劫喪父喪母,孤苦無依,遂本性孤僻;二則被親友背叛,遂生性薄涼。

第三條師祖未說,只說他是天生的護國者,歷經二劫,明智通達。若過了第三劫,才會明白世間普通人之間的小情小愛。

唯有能辨大是大非,又能體味人間真情,既不會因利益熏心,又能體諒黎民,方能成為大業真正的國師。

這幾日,國師常常會想起蘇綠檀為救鐘延光時候的義無反顧,這不是跟他一樣的使命感,只是因為夫妻之情。

國師從前雖有兄弟情誼,卻因對方的辜負,到底淺薄,如今親眼見了只羨鴛鴦不羨仙的一對,心中莫名有了暖意。

天下安定,國之根本,說到底還是要小家安穩。

倘若人人之間,都是這般相互愛重,少些爾虞我詐,江山自可千秋萬代。

至此,國師也知道自己命中一劫是什麽了。

其實當鐘延光出事之後,他懷疑過是對方的來歷,不過第一次與師弟交手的之後,便打消了懷疑,因為體格變化太大,簡直判若兩人。

若非見到廬山真面目的那一刻,國師還不能相信,那就是他的師弟。

卷入這場紛争,似是命中注定,十年前折出去的陽壽,也是該還了。

長籲一口氣,國師心想,禦醫說的對,為了什麽事,都不值當傷了自己。

同時他也明白了師祖遺言的真谛,從今往後,他會做個合格的國師。

三月春暖花開,萬物複蘇,梅子青青,小桃初發。

定南侯府,榮安堂窗下,炕桌上擺着幾樣吃食,一壺清水一壺酒。

纖纖素手擒金杯,弄水聲。

蘇綠檀抿了一小口酒,往嘴裏夾了顆花生米,道:“這個季節,就該這樣過日子,不過老三他們夫妻倆沒工夫,不然咱們去園子裏多有趣。”

鐘延光只好喝白開水,道:“你若想去,早說便是,今日我休息最後一天,下次再陪你,可要等一段時間了。”

放下筷子,蘇綠檀索性用手抓花生米,道:“兩人玩多無趣,要人多才好。”

鐘延光笑道:“這個也容易,我叫上陸清然,人不就有了?”

撇撇嘴,蘇綠檀道:“還好意思說呢,人家為你的受了傷,如今還沒恢複完全,就喊他來喝酒不好吧?”

“他是個酒囊,比我還愛喝,等他好了叫他來,正好你也盡興。”

蘇綠檀莞爾道:“他是酒囊,你是飯袋?”

鐘延光揪了揪蘇綠檀的臉蛋,道:“酒囊飯袋?你膽子可真大,你可知你罵的是朝廷命官。”

打開鐘延光的手,蘇綠檀直起腰板道:“又不是頭一次說你了,從前我都不知這般比喻過你多少次,你還不是心甘情願的。”

鐘延光哈哈大笑,眯着眼道:“果真?”

“果真!”蘇綠檀低頭,繼續吃花生米,還呷了口酒,美味無窮,絲毫沒察覺自己正被某人虎視眈眈。

夜裏,兩人洗漱完了,鐘延光彎下腰去替蘇綠檀脫鞋。

蘇綠檀從前只與他調笑的時候,敢讓鐘延光做這種事,平常哪裏敢,心中警鈴大作,道:“我自己來!”

捏着她的腳腕,鐘延光笑道:“夫人不是說,我從前常替你穿鞋,如今替你脫鞋怎麽不行了?”

蘇綠檀回憶了下,幾乎快不記得自己說過這句話了,愣愣地點着頭,道:“對對對,是了。不過夫君正在養傷,這等小事,我自己來。”

鐘延光堅持替她把鞋子脫掉,揚唇笑道:“如今也快好全了,脫個鞋勞累什麽?”

蘇綠檀有些忐忑地上了床,這樣靜谧暧昧的夜晚,他多碰她一下,她都遐思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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