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心辭抵舌不曾說2
一炷香後,上值的禦醫趕來,他才着緊上與去往崇政殿赴朝會。當日朝會也結束的頗為迅捷,不待半個時辰,今上便回了紫宸。
聽禦醫贅述許多,提及她急火攻心、風寒迅猛而至、高熱不退諸病症,他越聽越覺得揪心。“既是病了數日,為何無人來禀告?她的病情也是你們延誤得起的?”何隽不知她竟能病重至此,于是理所當然要請罪,“陛下容禀,臣聞自姑娘告假那日便有不妥,只已囑托度潛去請醫女看診……”
今上拍案而起,“放肆!誰準你自作主張?誰準你不告自斷?她身子一向孱弱,醫女能瞧明白甚麽病症,風寒成了頑疾,她如今身上煎熬,連禦醫都束手無策,朕一直以你穩重,卻如何要在此事上糊塗!”
度潛等人俱于一側叩首,此刻也不得不為他求情,“陛下恕罪!姑娘一向心思重,我等無法開釋。”這些日姑娘也都困在屋中,鮮少見人。今日奴違背姑娘吩咐,妄自闖入,才瞧見姑娘已病成這般模樣……”
禦醫下去拟藥方,他來回踱步,心思煩亂之極。“度潛,這幾日你需得寸步不離的于她身側,不許她再胡鬧。白日的那宮娥對思懿不敬,罰杖三十,終身苦役。何隽遺誤病情……”細弱的聲音響起,度潛見是她醒來,便去攙扶,“姑娘,是陛下來瞧你了。”
他在她身旁軟椅上落座,又問:“覺得怎麽樣?”她卻只是笑,直到笑得雙眸含淚,“奴好得很,只覺得從未這樣好過了。”他心內一痛,将她的錦被蓋的更緊,“這便是胡謅了,你起了高熱,應好生歇息的,方才禦醫診過,說不要緊,只要吃兩帖藥便能痊愈。你不必多慮,好生歇養,剩下的事今後再說。”
她擡眸,眼中模糊,幾近看不清他的模樣。可面前之人總是那樣清隽明朗,如朝陽一般,“奴聞生死有命,您不必為奴憂愁……”
他聞言不免更為憂慮,摸不透她的心意,又恐話說得不夠妥帖,一時口中躊躇,倒先只能摒退閑雜人等。“前事不提也罷,你的身子最要緊。皇後與你說的,和其餘人的閑言碎語,都不當真。只要你周全安康,身子穩遂,那便是教我事事順從你意,我也甘願了。”
思懿側首,淚光隐隐,心發痛陣陣,“陛下金口玉言,不容摻假。奴自然肯信,可旁人偏愛作僞,平日多欺瞞,奴是曉得的。陛下萬莫聽信他人之辭,而與奴離心,奴此身此命,得陛下扶養救護,便是教我立時三刻為陛下斷了命去,卻也不需多慮一分。可倘或是您真厭倦了奴,奴亦會走的遠遠的,只望您順遂心意就是了。”
他毫無顧忌的攥上她的手,觸手便是寒涼。“哪曾有半分厭倦?你不許胡思亂想,我只期盼思懿好,日日都好,可你昔日曾道,這紅牆綠瓦,會鎖住一世喜樂哀愁,就像是你八歲生辰我贈你的金翠匣子,了無意趣。”兩人的手尚交握着,她發了一手潮汗,并有內心的煎熬。
“可我若是情願,情願終身被鎖在那不見廣闊天地的金籠裏呢……”他卻不假思索,“可我不願。我的思懿,本該翺翔于蒼穹,立身高遠,今後亦能窮走四野,見遍人間青山。斜倚熏籠,是何等寂寥,這百無聊賴,度苦思甘的日子,你不會歡喜。”
趙思懿阖眸,抽手而出。韶華年裏的期望,不過是脫口而出的俗套。這天底下給女子的束縛太多,她不喜歡,因此曾想求一門從心的婚約,從今後無人将她綁在女戒之上,要她做淑良寬厚的婦人,而能由她順着自己的心意行事。而如今……卻不想了。
此刻有內人進屋奉上藥盞,晴日卻去,轉眼又是漫天飛雪,雪下的緊了,一時間連窗牖邊都瞧不見景兒了。趙思懿見內人身上沾染雪沫,像是盼望,又是懇切,“今年的雪倒比昔年多。瑞雪兆豐年,望天下萬姓都能衣食豐足,無憂無慮。”今上命人多燃起幾爐炭,屋裏暖融融的,像是三月春。“你從前極少提起百姓,如此憂國憂民,倒比那起子道貌岸然的士子好許多。”
“陛下心念黎民,只要天下承平,您便能順心勝意。”他端起藥盞,先是自己嘗了嘗,後便蹙起眉頭。順手舀起來喂與她,“我瞧着禦醫與太醫一般,調的藥反而更苦澀。不過今日我特地命人制了你最愛的桃餞兒,已遣人去拿了。”思懿聞言略現笑意,“多謝。”
坤寧殿。身着三珠鳳冠的皇後站在漫天雪景前,身上的氅衣亦不足禦寒。“聽聞陛下整日都未歸紫宸,一直在下人院中。”掌敕的葛笠道:“據聞趙氏有疾,到底是舊人,陛下顧念舊情,才停留些許,殿下何須多慮。”崔沅望着雪景,心內卻不大安定。“一個受禦前敬重的禦前宮娥,不是禦侍,卻領着不該得的奉秩,受着一幹人等的禮數。這阖宮,焉有一人膽敢将她視作下人?”
葛笠不置可否,只說:“再得體面,不過是孤苦無憑之人。自小失雙親被送至潛邸伺候,只是得殿下憐憫眷顧,才能茍活至今。賤籍之人,怎配和殿下相提并論,就算真得雨露,今後不過是下等嫔禦,即使有了子女,亦只得交您撫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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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沅皺着眉,這番話亦只能叫她稍稍寬心。“是,這番道理孤聽了數次。可孤羨慕她,羨慕陛下真心呵護,又不使她受半分欺淩。還全番替她打算,相看的門第皆是她此生都高攀不起的。孤送往紫宸的人,便因犯她的諱而只留半條命,她若非賤籍,只恐更要撼動坤寧。”
葛笠平寧的望着她自幼跟到大的姑娘,“趙氏心底眼中,唯陛下一人。此為她最得看重處,經久數年,高如殿下得君恩眷顧,先帝指腹為婚,望如意雙全,與崔族永結百年之好。然殿下心裏卻不能只念陛下而無他人。國母座下衆生,皆期恩遇,将殿下看作明堂上普渡衆生的菩薩真人,能除萬難解千苦的得道神仙,天下奉以錢養,全以供應,豈願殿下單存兒女之輕私而不周全局之重?”
崔沅終有些釋然。可趙思懿,她始終是忌憚的。她忌憚的是天子能為她抛諸一切,即使是她所鐘愛的,甚至是他所鐘愛的。“他是聖智敏慧的君,天下仰慕敬奉,自登祚便不曾懶怠一刻要緊事。如今卻為她的病痛而險些延誤……阿笠,她是他的例外,而我才是他的妻啊。”
葛笠雙手合握,神色如素鎮定。“奴不解殿下惑在何處。殿下何必囿于區區私情,陛下在意如何,看重又如何,縱使殿下愛慕她人,卻只能與您舉案齊眉,殿下如無差錯,便亦得天下歌頌,揚名四海。嫔禦不能礙于殿下,如陛下愛護而怠朝政,那便自會有言官口誅筆伐,又幹殿下何事?”
崔沅苦澀一笑:“依我看,這中宮要你在任,确是再合适不過了。你清醒理智,時時能夠顧全,卻不像我,我心底何曾想做甚麽勞什子的菩薩神仙,我不過是想安安穩穩的,同他真正舉案齊眉一回罷了……”
葛笠還想再勸,卻見皇後神色恹恹,終于閉口默然。“只有她真正為人所聘,我方能安心。數日前陛下無意提起欲為她謀親一事,恰逢遠房三叔父家的嫡子将才及冠,瞧着亦有才有貌,不算耽誤她。再者,她一個賤籍女子,能與我崔家沾親已是榮幸。我已同阿娘講過,留在崔家,徹底斷了她的念想,我就能如你所言,永遠敬守本分。”
葛笠心底察覺出不妥。一來為趙思懿謀親之事乃欽定,只怕今上不願假手他人。二來崔家門第在今上那裏本受忌憚,本就是微妙之極。将他最最喜愛的宮娥許配崔家,難免深受非議,再惹諸多是非。“孤意已決,決不改變。恰在我出嫁時,趙氏患病,逢崔家獻藥而挽救趙氏性命,他曾為此恩答允我一諾,陛下一諾千金,我如今要他兌現諾言,賜婚趙氏于崔家,以昭崔氏門庭。”
葛笠自覺太多不妥她未能周到考慮,然而一時卻不知從何談起。崔沅反倒暢快了些,手在她臂上一擱,“好了,你何必成日憂心忡忡,直像是我坤寧式微。我有崔家依靠,趙氏什麽都沒有,恩典猶如浮雲,不過是三十載河東三十載河西,早晚會斷絕。紫宸不缺才貌并齊的內人,只陛下正經诰封的嫔禦如今只張氏一人,還是念着大娘娘的金面。後嗣更是半個見不着……至于我如何能有……”她戛然而止,似是自我開釋,“總會好的,等此事塵埃落定,陛下定會想清楚。”
葛笠聽此言論,只覺幼稚。莫說今上與太後間朦胧難定,一直疏遠着,張氏不過是他暫且退讓的一顆棋子,多年有名分诰養,卻連和今上單獨相處的機遇也不曾有。至于皇後,她數年無喜訊,半點動靜亦無,但她身子妥善,并無任何不育隐患以及病症。難道真如她猜測那般……
不會的,一定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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