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秦逸提着旅行箱下了樓,走到車前。他打開車後蓋,把旅行箱放了進去。然後他為許希文打開車門,他自然的神色讓他顯得殷勤又不過分。

許希文不禁對這位年輕的天師心生好感,無數人有求于他,或為名,或為利,或為美色,卻無一人像秦逸這樣坦然自若。

秦逸維持着扶着車門的姿勢,問了一句“怎麽了?”

許希文對秦逸粲然一笑,才彎腰上車。

秦逸在那個笑容中久久不能回神,半晌才上車,上車的時候雖然依舊冷着一張臉,但同手同腳暴露了他心中情緒。

許希文不禁又笑了,他雖然頂着尹楠的皮囊,笑起來卻仍然仿佛原來模樣,唇鼻眉眼仍是原來的弧度,舊時那張臉似乎與尹楠的臉龐重疊。

黑色的大衆輝騰在路面上緩緩行駛。

許希文不動色聲色的開口道:“我總不可能一輩子都住在你家吧?”

“……我姐姐去了非洲旅游,等她回來,我讓她給你做一個耐用的護符。”秦逸悶悶地說。

許希文接着問:“令姐大概什麽時候會回來呢?”

“不知道。”

許希文愕然道:“不知道?”

“她玩夠了就會回來。”秦逸想到自己的姐姐,微微有些頭疼。

許希文淡笑,“令姐似乎是一位奇人?”

“在道術上,她比我懂得多。”秦逸直白地說。

許希文又問:“那令尊和令堂呢?”

秦逸沉默半晌,才說:“我母親不懂這些,我父親已經死了。”

“抱歉。”許希文愧疚地說。

秦逸看了許希文一眼,“沒什麽。”

接下來兩人都沒有說話。

……

車終于開到了秦逸的家,許希文看着那棟陌生又熟悉的建築,感覺恍如隔世。他上一次來,他還是一縷魂魄,栖身在一塊歐泊石中。

秦逸把車開進車庫,下車把許希文的旅行箱拿了出來。

許希文也下了車,略有些好奇地左右四顧。雖然他來過這個地方,但在歐泊石中看和親身看到是兩回事。

秦逸出了車庫,拎着旅行箱上了別墅的二樓,在一間房間前停下腳步,“這是你的房間。”說完,他側着身子看着許希文。

跟在秦逸身後的許希文上前推開了房門,房內裝飾華美,以白色為主色調,擺設無一不充滿藝術感,讓人仿佛置身宮殿。

這間房間許希文以前沒有見過,他覺得這間房和整棟別墅有些格格不入。不過客随主便,他笑道:“這個房間很漂亮。”

“你喜歡就好。”秦逸把旅行箱遞給了許希文。

許希文接過旅行箱,開始擺放東西。

秦逸盯着許希文看了一會,關上房門然後轉身離開。

把旅行箱清空後,許希文略感疲憊,坐在了房間內的落地大床上。

床上挂着白色的帷幕,刺繡精美,蕾絲繁複。

他抓住了帷幕的一角細看,蕾絲的花紋絲毫沒有重複,明顯是手工制品,而不是機械制造。

他又掃視了房間內一遍,無一物不價值不菲,可見主人的良苦用心。

他不禁心生迷惑,他和秦逸相識不過數月,何德何能得到秦逸的如此對待。若說是為了那一億的欠債,可誰會對欠債人呵護備至呢?

莫非秦逸是自己的影迷?——這個不靠譜的猜測,讓許希文自己都失笑。

……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許希文打開房門,門外是秦逸。

“吃飯了。”秦逸已經脫下了那件黑色的風衣,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他穿着風衣時看起來十分瘦削,脫下風衣時卻顯出了恰到好處的肌肉。

“好的。”許希文沒有看到傭人,便打趣道:“晚餐是泡面還是外賣?”

“我做的。”秦逸領着許希文去了樓下的餐廳。

餐廳的餐桌上擺着三菜一湯,色香俱全,令人食指大動。

許希文本來做好了看到黑暗料理的準備,看到眼前的菜色,吃了一驚。他在餐桌前坐下,“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完,他就沖着糖醋排骨伸出了筷子。他吃了幾塊排骨後,又将剩餘幾道菜一一嘗遍,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他不禁稱贊道:“哪天你不做天師了,開一家飯店,我一定天天捧場。”

秦逸勾起了嘴角,為許希文夾了一塊排骨。

吃完飯後,秦逸去洗碗。

許希文站在秦逸身邊,問:“家裏沒有傭人嗎?”他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但他忽然起了學學洗碗的心思。

“我不喜歡家裏有別人。”秦逸淡淡地說。

許希文聽了秦逸的話,心中一動,自己不算別人嗎?他心中惶惑,面上淺笑道:“我現在是你的房客,理所應當分擔一部分家務。不如每周一三五我來做衛生,二四六你來,星期天我們一起大掃除。”

秦逸本想拒絕,卻被“一起”兩個字打動了,于是說:“好。”

……

洗完碗,秦逸帶許希文參觀別墅。

別墅內各種功能的房間一應俱全,許希文最感興趣的地方就是書房。

林立的書架,浩瀚的書籍,醉人的墨香,許希文徜徉其中,猶如魚入海洋。他在書架之間走動,不多時,手上就多了幾本書。

他走到書架的最深處,發現最裏面的那個書架上擺放的都是道學書籍。他随手抽出一本翻看,語言艱澀難懂,只好放了回去。

他拿着之前挑出來的幾本書問秦逸:“這些書可以帶回房間看嗎?”

秦逸眼中失望之色一閃而過,“可以。”

許希文注意到了秦逸身上若有似無的失落,“那可以在客廳看嗎?”

“可以。”秦逸身上的失落一掃而空。

許希文帶着那幾本書去了客廳,他只将一本拿在手中,其餘幾本放在茶幾上。他選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将手中的書翻看起來。

秦逸坐在沙發的另一頭,看着許希文。他不看書,他覺得許希文比書好看多了。

許希文察覺到了秦逸的目光,不過他習慣了受人注視,就沒有放在心上。

當挂鐘敲響十一下的時候,許希文合上了手中的書。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打了個哈欠,“晚安。”

許希文打哈欠的樣子讓秦逸覺得有點…可愛,但是他胸腔裏那顆冰冷的心髒并未因此跳動。他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向許希文道了一聲“晚安”。

……

許希文扶着樓梯扶手上了樓,秦逸站在樓梯下擡頭看着他。

許希文低下頭,從扶手的間隙看向秦逸。他發現秦逸身邊缭繞着黑氣,定睛一看,黑氣又消失不見了。他以為是自己眼花,但心中又升起了不安感。

許希文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在洗過澡後,睡在了床上。床鋪舒适柔軟,他不多時就進入了夢鄉。

大霧彌漫,望不見前路。

許希文在霧中行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他只知道向前行去。

忽然,前方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許希文遲疑的說:“秦逸。”

霧散去了一些,穿着黑色風衣的“秦逸”站在他面前,面無表情。

許希文發現這個“秦逸”的眼睛沒有眼白,黑色的瞳仁占滿了眼眶,顯得十分可怖。他于是問:“你是誰?”

“我是秦逸,也不是秦逸。”“秦逸”冷冷的說。

許希文又問:“那你是誰?”

“我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秦厲。”秦厲露齒一笑,他的牙齒很白,像是鯊魚的獠牙。

許希文接着問:“你為什麽在這裏?”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是。”秦厲不悅的說。

許希文不解地說:“為什麽?”

“因為這是我的夢境。”秦厲說完,粗暴地把許希文抱入了懷中,“他們來了。”

許希文的臉被迫貼緊了秦厲的胸膛,“誰來了?”

秦厲沒有說話,從掌心抽出了一把黑色的長劍。

無數黑色的影子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包圍了擁抱着的兩人。它們畏懼着什麽,遲遲不敢靠近。

忽然,一條黑影撲了上來。

秦厲長劍一揮,将黑影斬成了兩段。

變成兩段的黑影北其餘黑影分而食之,它們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一個失敗者并沒有讓黑影們放棄,更多的黑影撲了上來。

秦厲手中的長劍的劍光化作一道帷幕,無數的黑影觸之即碎,消弭在黑暗中。可黑影們前仆後繼,無窮無盡。

不知過了多久,黑影齊齊消失。

許希文從秦厲的懷中擡起頭來,“怎麽了?”

秦厲将長劍收回了掌中,“天亮了。”他頓了頓,“你也該走了。”

許希文從夢中醒來,他赤着腳下了床,揭開窗簾。太陽已經升起,陽光照射進房間,天果然亮了。

而他和秦逸或者說是秦厲的同居生活,也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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