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神秘人 想讓他看看自己

溫止的果斷和痛快着實令向與淮和李問清都吃了一驚。

李問清幸災樂禍地望向白聽泉,眼中的嘲諷絲毫不加掩飾。

向與淮的氣倒是消了一些,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向一個已經被抛棄了,不受生身父母喜愛的孩子那樣,良久,吐出一句含帶不滿的話:“既然滄浪君要替老朽接管此事,那老朽便卻之不恭了。”

白聽泉只覺得,此時高空之上的烈陽竟要比那日在金鹿臺上受衆人審問之時還要刺眼,令人難以忍受了。

白聽泉被四名弟子押解着進入了醒罪堂。

進入醒罪堂之前,所有的武器都不被允許帶進去,斬運被搜走的時候,白聽泉嘴唇微動。

他下意識看向溫止,溫止卻仍舊是那副冰冷淡漠的樣子,仿佛他們之間只不過是彼此相識而已。

白聽泉失落地收回目光。

醒罪堂建在一處山洞之中,此山洞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由人工掏空,裏面被惡劣地布滿了殺陣、困陣和瞬間就能将人絞成碎末的陷阱機關。為的就是防止裏面被關押着的人逃跑。

但若是只有陣法和陷阱,醒罪堂也不至于如此名聲在外。

醒罪堂裏每隔一個時辰就會變換出一個全新幻境出來,幻境從犯人心底的惡和欲之中滋生,誘使着人沉淪,誘使着人迷幻,誘使着人甘于在幻境之中沉睡不醒。

然後長眠,直至死亡。

若是有人能僥幸破解起初的幾輪幻境,但一天之後,十天之後,一個月之後呢?長久不眠不休和高度緊張,會從根本上擊潰一個人的精神,因此,自從醒罪堂在琅劍宗之中建好之後,關押進去的都是一些嚴重影響了宗門秩序的罪犯,也通常都是有去無回。

陷阱每隔六個時辰會變一次陣,這四名弟子根據此刻陣法演變之後暴露出的缺口,踩着線将白聽泉送了進去。

臨走之前,還用憐憫的目光望了一眼他。

所幸這個房間還算整潔,牆壁被精心處理過,平整光滑,還被塗上了潔白的漆,似乎是防止關押之人自尋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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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之內只有一張硬板床,白聽泉斂眸,整理好衣襟,蜷縮在了牆角處那唯一一堆柔軟幹燥的稻草上。

若說不難過純粹是假的,溫止那雙冷漠而滿含斥責的眼時刻都在提醒着他,他是一個不招人喜歡的孩子,他闖了禍。

沒有人願意要他了。

白聽泉将臉埋在雙膝之間,靜靜等待着幻境的來臨。

他心裏有些泛酸,也有些難過。

溫止把他打入醒罪堂,是真的動了怒。

可他明明……只不過是暗中教訓了一些說閑話的弟子……

等待幻境的這段時間顯得格外長,直到白聽泉微有困頓,卻倏然間,仿佛有一條細長鋒利的線,在他困頓疲憊的那一瞬間,兩端收緊,扼住了他的喉嚨。

白聽泉驟然轉醒,心跳劇烈不已,過了許久,等到那種尖銳的痛感才逐漸散去,白聽泉喘勻了氣,才恢複正常呼吸,緩緩擡頭……

眼前是一個富麗堂皇的房間。牆角還有他親筆留下的塗鴉。

白聽泉認得,這是他的父母在去世之前留給他的房子,這個房子陪他渡過了他的小學和中學時代。

白聽泉閉上眼,壓了壓自己的眉心,藏下眼中的疲憊,此時他知曉,幻境已經開始了。

白聽泉重新睜開眼,發現自己的身體變矮了,雙手也變小了很多,他粗略地估算,他大概還沒有一旁的淨水器高,大抵是小學那時。

忽然聽得一道溫柔的女聲在叫他的名字,還輕輕拉起了他的手。

是媽媽!

白聽泉猛地回頭,卻在回頭的那一瞬間,他滿身的血都涼了下來。

站在他身後的這個女人,溫婉柔和,俯身看着他,一雙手溫暖幹燥,但是——

這個女人,沒有臉。

白聽泉的情緒冷靜下來,他漠然地看着這個女人,半點動作也沒有。

女人的聲音有些困惑:“聽泉,怎麽了,為什麽心情不好能告訴媽媽嗎?”

白聽泉漠然又冷淡。

在下一瞬,像是玉和瓷碰撞碎裂的聲音,整個幻境畫面開始出現蛛網般的裂紋,不斷掉落着碎屑和尖碴。

乍然,萬物破碎,周遭重新變為純白,幻境,破。

白聽泉的視野變回正常,他默默收回自己的手,斂眸,藏下自己心中的難過。

他的父母去世得很早,在他的記憶裏,父母的模樣早已模糊,因此由幻境傳導出來,便也就是這樣荒誕和離譜。

叫白聽泉一眼識破。

白聽泉垂着頭繼續走向牆角的那個稻草堆,這個幻境叫他破解,距離下一場幻境到來之前,還有半個多時辰的休息時間。

但接下來……

醒罪堂的恐怖之處就在此體現,幻境的真實感越來越強,越來越叫人難以區分,白聽泉破解的速度也越來越慢,往往是在破解了一個幻境之後剛喘上幾口氣,就又重新跌入另外一個幻境,應接不暇。

越是如此,白聽泉破解幻境的速度就越慢,速度越慢,白聽泉越無法休息,可越無法休息,白聽泉的精神就愈發接近緊繃,接近崩潰……如此以往,惡性循環。

白聽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醒罪堂之內,沒有時間的概念,大腦也根本沒有休息的時間,即使精神力足夠強大的白聽泉,也在此刻感覺到了無法調解的疲憊。

忽然間,白聽泉聽到了前方傳來一陣腳步聲。

這次幻境來得如此快麽……

白聽泉懶懶地掀起眼皮,卻在擡眼的一瞬間愣住。

這不是幻境。

只見一人,身着純白色鬥篷,全身上下,從裏到外,沒有一絲皮膚裸露,就連眼睛那裏,也都戴着銀色鑲金的面具擋住,只留兩個黑窟窿出來。

白聽泉警惕地站起身,聲音低沉:“你是誰?”

他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在原著裏,原主就是受了一個神秘人的挑唆離間,最後誤入歧途,與主角攻受漸行漸遠,也動了要殺溫止的心思。

白聽泉此時非常懷疑,原著裏那個神秘人就是眼前這個人。

神秘人的聲音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雌雄難辨,還裹着一種沙啞難聽。神秘人見他站起身,瞬間飄向他這邊,聲音起了幾分波瀾:“白聽泉?”

“是我。”

“白聽泉,你怎麽進了這裏?”

白聽泉目光如刀,保持着全身心的緊繃,淡淡回應:“我犯了錯,自然要受懲罰,你又是誰?如何進來的,難道不怕外面的機關和陣法嗎?”

“你的師尊把你關進來的?”

白聽泉蹙眉:“與你何關?”

神秘人發出了奇怪的笑聲:“白聽泉,你若是相信我,我現在就可以将你送出這裏,離這個破爛的琅劍宗遠遠的。你看,你的師尊明顯已經放棄你了,不要你了。”

白聽泉側目看他,眸光犀利:“你不說你是誰,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神秘人又離他近了一些,這個動作引得白聽泉不适地後退半步。

神秘人道:“你不知道我,但我時刻都在關注着你,白聽泉,你難道不覺得寒心麽,你明明是為了溫止打抱不平,他卻絲毫不領情,把你關進了這裏,白聽泉,你甘心麽……”

白聽泉的聲音冷了半分:“你究竟是誰。”

神秘人輕輕搖頭:“我是誰并不重要,我一直都在關心你,溫止他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他們把你騙進琅劍宗,他們可是正道的人啊,他們憑什麽會對你刮目相看呢?”

白聽泉淡然擡頭看他:“魔宗在正道之中人人喊打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在魔宗之中你天資卓越,在這裏卻要遭受如此對待,修真界的氣運已經不再向你這邊傾斜,你真的甘心嗎?”

白聽泉垂着眼簾,沉默不語,似乎有些動搖了。

神秘人滿意地道:“況且,那可是溫止,正道魁首,你真以為他是自願做你師尊的?他是個聰明的人,哪有那麽好心,你早晚有一天會成為他追求功名的墊腳石。”

“大義滅親,伸張正義,他親手滅了你,名利雙收,多簡單的事情。”

白聽泉眼中蓄積起了些難得一見的恨意:“我堂堂魔宗聖子,怎可……”

“所以,白聽泉,我今天來,純粹是為了幫你,不然,我何必冒險進入這裏。”

白聽泉眼中浮現出脆弱,他的聲音啞了一些:“那我……該怎麽辦?”

神秘人神神秘秘地湊近了白聽泉,壓低嗓音道:“白聽泉,其實很簡單,殺了溫止,不就好了……”

神秘人的話戛然而止,下一瞬,他飛閃離開,銀白色的衣袍被鋒利的尖簪割去了一角,他在距白聽泉五步遠的地方站定,還是那副從容淡定的模樣:“啧,你可真是個災星啊。”

白聽泉嘴角勾出一抹笑:“我就是災星又如何,今日若能殺了你,也算是解我心頭之恨。”

他早已下定決心,不會被原著離譜的劇情牽着鼻子走,更不會做半分傷害溫止的事情,他頭腦還清醒着,怎麽可能會聽信了不知身份的神秘人幾句挑撥離間的話?

他只不過是想看看這個人到底有什麽目的。

神秘人忽然大笑,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他笑夠了,立刻收斂情緒,變換得太快,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白聽泉,地獄無門你自闖,你要想清楚你剛才做了什麽,日後若後悔,也沒機會了,我勸你好自為之。”

聲音淡淡隐藏在了越來越重的霧氣之中,神秘人一瞬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聽泉保持頭腦清醒,仍舊沒有放松警惕,他凜目四望,感覺到神秘人的氣息已經消失,卻又見一人,白衣勝雪,面容嚴肅地站在了他的對面。

白聽泉轉頭,攥緊手中木簪,嗓音微有發顫:“師尊?”

溫止看見他這般模樣,眉頭緊擰:“畏縮不前,白聽泉,我何時教過你優柔寡斷待事?”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白聽泉的小動作。

白聽泉雙眼有些發紅,嘴角委屈地緊抿着,他保持着沉默将木簪收好,還細心地用布包裹好。

他知道了,這不過只是一個幻境而已。

這木簪是溫止親手送給他的,他一直貼身帶着,“溫止”卻沒認出來。

溫止親手将他打入醒罪堂,又怎麽可能過來看他呢?他能死在這裏面最好不過了。

溫止應該對屢次三番闖禍的他,已經感到厭倦了吧。

他們師徒關系,大抵也到此為止了。

他也做了打算,若是能活着從這裏出去,他就離開琅劍宗,不再與溫止有半分瓜葛。

可在此時,他偏偏又有着幻想,希望溫止能來看看他,能聽聽他的委屈。

這個幻境,真是狡猾啊。

作者有話要說:

泉泉寶貝,麻麻收到你的願望了。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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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3章 安心 他另一只手攬着睡着的白聽泉,一只手靜悄悄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眼前這個幻境以白聽泉将木簪刺入“溫止”胸膛而破裂結束。

木簪染了血,呈現出一種難看的顏色。

幻境破裂之後,木簪又恢複原狀。

白聽泉終于得到了喘息之機,在醒罪堂裏,白聽泉沒有時間的概念,感受不到時間的流動,他的精神趨于崩潰,可他卻又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仿佛自己的精神在重重折磨□□之下,變得要比之前更加精純強大了一些。置之死地而後生,涅槃一般。

在這裏無法休息,無法睡眠,即使是在破解幻境之後的那個空檔的時間,只要稍有困倦,那種仿若被鋒利細絲絞纏的痛感就會無預兆地襲來,這是一種不見血,卻更要殘忍的折磨。

白聽泉也無法分辨這究竟是不是自己太疲憊之下而産生的幻覺,除此之外,他也感覺到了自己的瓶頸有松動跡象。

白聽泉囫囵抹了一下嘴角因剛才突破幻境而溢出的血跡,他有些疲憊,倚靠着牆角勉強站立,粗重地喘息着。

痛和累以及天地颠倒晝夜不分的混沌快要将他壓垮了……

他缺乏睡眠而精神萎靡,雙眼布滿血絲,即便如此,那張精致的臉也只不過是平添了分惹人憐愛的脆弱。

緩緩地,他半眯的視野之中忽然擠入一純白身影,周圍的牆壁也變得白得刺眼,木色窄門被輕輕推開,溫止靜靜站在他的身前,輕喚:“聽泉。”

白聽泉拍了拍臉頰,勉強讓自己的精神振作起來,手中緊握木簪。

“又是你麽……來得這麽快。”

醒罪堂的幻境變化也着實太老套了一些,是花樣都用完了麽。

聽見白聽泉的話,溫止眉頭微蹙。

這個幻境着實逼真,就連溫止的呼吸都很真實,逼真到白聽泉難以找出漏洞,他只好挺直脊背,沉默注視,眼中滿是殺意和警惕。

溫止站在另一側,同樣沉默地望着他。

空氣中的溫度在逐漸下降,白聽泉手指漸漸發僵,他嘴唇微動:“你是誰?”

溫止淡淡望他:“我是溫止。”

白聽泉冷笑,窮盡他所有的力量驅使木簪向溫止刺去,誓要擊破幻境從而得到寶貴的喘息之機。

卻沒想到,攻擊被溫止從容一擡手,輕而易舉地化解掉了。

白聽泉勉強站直身體,艱難地喘息,眼中漸漸浮現出了幾分不服輸的氣勢來。

山窮水盡,白聽泉徹底沒了章法,而越是如此,他的攻擊就被溫止徹底壓制住,發揮不出半點作用。

最終一擊,木簪落地,白聽泉雙手被溫止制住,白聽泉精疲力竭,再也動彈不得了。

身後溫止的聲音還是那樣淡淡的,輕飄飄的:“聽泉,冷木簪發之用,不可染血。”

這一刻,千愁萬緒似萬頃松濤一齊作響,回蕩在白聽泉心間、腦海。

這不是幻境。

眼淚奪眶而出,浸潤了幹澀的眼球,酸痛難忍,白聽泉卻勉強轉着頭,想喊師尊。

可是這畢竟是醒罪堂,不可掉以輕心,心中的一道聲音又在告誡他:“白聽泉,要小心這人是那神秘人僞裝!”

一剎那間,白聽泉竟不知從哪裏生出一股力量,竟逃開溫止的禁锢,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奪木簪,橫在自己頸間:“不許過來!”

溫止的腳步霎時釘在原地,他薄唇緊抿,似乎有些緊張,輕聲道:“聽泉,把木簪放下。”

白聽泉只覺雙眼酸澀難忍,腦海裏也仿佛有一根釘子一直在折磨着他,他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來:“你到底是誰!”

溫止覺得自己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幕。

白聽泉像只被主人遺忘了小動物,失去了寵愛和愛護的他在盡力維持自己最後的尊嚴,漂亮的皮毛髒了,水潤的眼睛不再有光了。

而白聽泉縮在那個角落裏,滿眼的懷疑和不信任。

溫止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聽泉,醒罪堂的幻境與陣法變換已經關閉,我是溫止,而你,是我唯一的弟子。”

白聽泉微怔。

溫止在緩緩,悄悄地接近他,嗓音溫柔醇厚:“聽泉,外面已經過了三日,我擔心你出事,便過來看看……”

白聽泉的大腦停止了思考。

溫止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已經厭惡他了麽,怎麽還會擔心他?

白聽泉沒有思考出結果,卻忽然覺得有一只幹燥溫暖的大手在輕拍自己的後背。

一下一下,從上到下,緩緩地移動,像是在給一只小動物捋毛。

白聽泉的身體感受到暖意,僵直的身體逐漸軟化,一身的硬骨頭也似乎軟了下來。

眼淚又落下來了。

白聽泉啞着嗓子:“師尊?”

“你不是不要我了麽。”

溫止垂眸将木簪從白聽泉手中拿走,白聽泉沒有反抗,但卻仍舊是立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溫止比白聽泉高了半個多頭,他微微俯身,細心地将眼淚給白聽泉擦幹淨,同時問道:“聽泉,這裏冷,一切可都還習慣?”

眼淚越擦越多,越擦越洶湧,白聽泉的聲音斷斷續續:“不習慣。”

溫止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聽泉,莫要怪為師,若我維護你,你能安然無恙,可日後關于你的非議只會越來越多,為師也知曉是那兩名弟子在暗中議論我,但聽泉,在宗內,都有規矩,不管你有什麽理由,也都是你有錯在先,聽泉,你可知錯?”

白聽泉像是什麽都沒聽到,抿緊了嘴唇,喃喃道:“師尊,這裏冷,什麽都沒有,床硬得睡不了人,弟子睡不了覺,還總有幻境,弟子若是一個想不開沉溺在幻境之中,你就再也看不到弟子了。”

“師尊,你若是不要我了,弟子自己就會走,不用你這麽煞費苦心。”

白聽泉委屈得不行,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又偏偏像逞強一樣,用手囫囵抹去眼淚,不讓溫止看到。

溫止忽然将白聽泉拉進懷裏,輕擁着他,像哄小孩子那樣,動作雖有些笨拙,但也足能看出來他的小心翼翼。

他的心裏酸酸麻麻地痛。

“聽泉,抱歉,為師來晚了。”

他那時怎麽就想不開,非要把自己這個嬌氣的小徒弟,送到這種地方來。

怎麽就,沒有早一天過來接他。

李問清結束了一天的課業之後例行去找向與淮彙報一天的學習情況。

恰好向與淮在翻看罪狀,上面記載着歷年歷次送入醒罪堂的人。

李問清看到後,輕聲問:“師尊,弟子想去醒罪堂裏去看看白聽泉。”

向與淮頭也不擡:“看他去做什麽?”

李問清抿唇,随後才道:“弟子想去确認一番,白聽泉他有沒有……”

向與淮打斷他:“他死不了,這點心思,你不如放在修行上。”

見李問清沒有懂,向與淮冷笑一聲:“你以為溫止是真的想罰他?”

李問清疑惑不解。

“你不是說白聽泉到了瓶頸期?醒罪堂那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靈力,白聽泉天生精神力強得驚人,那點幻境難不倒他,只會幫助他修煉,等着看吧,白聽泉出來,實力定然又會漲了不少。我要他的命,溫止向來護雛,把白聽泉送進那種地方,又能‘給我公道’,堵得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又能幫助他修煉,何樂不為呢?”

李問清竟是有些沉不住氣了:“師尊,滄浪君他難道就包庇了白聽泉此種惡行……”

向與淮聲音驟然冷了:“你那兩位師兄只是皮外傷,借此事發揮,殺了白聽泉,癡心妄想,只能另做打算!”

李問清颔首,沉默不語。

向與淮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李問清咽回想說的話,颔首行禮,回去了。

桑吾等在醒罪堂外面,他本是與溫止商議公事才路過此地,卻忽然聽見溫止說要進去接白聽泉。

接白聽泉便罷了,可進去了這麽久遲遲不出來,他有些擔心,便差了小道童進去看看。

裏面的陣法和幻境都關了,小道童進去不會有什麽危險,他也放心。

那小道童領了命,進了醒罪堂。

他一進去,輕而易舉地找到了白聽泉的房間。

但一見到裏面情景,他驚訝地失了聲。

只見天神一般的滄浪君盤坐在地,白衣似要與潔白的牆壁融為一體。

而那白聽泉,神色萎靡,他的唇邊和衣襟上都還有血,但他此刻蜷縮成一團,被溫止攬着,頭枕在了溫止的膝蓋上,睡得正熟。

小道童到時,只看見滄浪君,那人前冰冷淡漠的滄浪君,垂着頭,眼中流溢的都是溫柔,動作輕輕地為白聽泉撥開了礙事的額發。

小道童發出了短促的一聲“啊……”。

腳步聲和短促的叫聲終究還是引起了溫止的注意。

溫止擡眸,眼中的溫柔立刻轉變為令人膽寒的警告和警惕,但在看見小道童之後稍有放松。

随後,他另一只手攬着白聽泉,一只手靜悄悄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第24章 墨琅之征 “小組分組治好了我多年的低血壓。”白聽泉激動地拍着輪椅道。

“主人在醒罪堂反省了三天,認錯了,改過自新,滄浪君親自去接他出來的,沒事了,小祖宗,你能吃點東西了不?”

鴻羽用翅膀艱難地把飯盆往沒精打采的白白面前推了一推,有些着急道:“你不吃不喝也沒用啊,主人讓我照顧你,怎麽,你是想讓我失去主人的信任,然後你變成主人唯一的大寶貝?”

白白根本不理會鴻羽,整只狗都趴在地上,耳朵耷拉下來,看都不看他一眼。

鴻羽氣急敗壞,不想管了,自己落在高處,用小尖喙梳着羽毛。

忽然間,門被推開,鴻羽立刻打起精神,一眼望見是神色疲憊的白聽泉。

他立刻展開翅膀飛去,哭唧唧地喊:“主人——”

他的動作沒有白白的快,白白畢竟是四條腿,轉瞬之間就沖刺到了白聽泉的面前,興奮地蹦着,一雙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白聽泉俯身,望着激動的白白,嘴唇微勾:“瘦了,沒有好好吃飯?”

鴻羽這時候飛來,叽叽喳喳道:“主人,主人,這只蠢狗一點都不聽話,我可每天都有在給它喂吃的,它都不吃。”

忽然,他說完,一眼瞥見白聽泉嘴角和衣襟上的幹涸的血跡,怔了一下:“主人,你受傷了?”

白聽泉輕輕捋了捋白白的毛,見它開始吃東西之後才放心,随後看向鴻羽,輕輕搖頭:“鴻羽,我好累。”

鴻羽立刻緊張起來,他忙得團團轉,一雙小綠豆眼濕漉漉的,他轉來轉去,給白聽泉鋪床點燈,一通下來,他翅膀上的羽毛都疲憊地掉了許多根。

白聽泉向鴻羽道了謝,連衣服都未換,直接躺了上去。

他有很多心事。

那個神秘人的出現着實給他敲響了警鐘。

安逸的生活過了太久,他幾乎都要忘了他的存在對溫止來講是一個致命的威脅。

但此時離開琅劍宗絕不是最好的選擇。

而且那個神秘人是誰?

想殺死溫止的人是誰?

那個神秘人極盡挑撥的本事,為什麽?

原著裏這個地方也是個根本填不上的大坑,而且神秘人随着原著裏原主的死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真相無從得知。

白聽泉微微擰眉,按照此刻的情況來看,神秘人最有可能是宣谒之庭的人,但——宣谒之庭的人哪來的本事無聲無息地進入琅劍宗重地醒罪堂?

可是,溫止高風亮節,又有誰會與溫止為敵?

所有的事纏在一起,混亂無比。

但唯有一件事他幾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不管如何,他都不會做出任何傷害溫止的事情。

白聽泉的思緒漸沉,精神意識突然從高度緊繃的環境之中松懈下來,進入一個安穩寧靜的狀态,疲憊和困頓就會很快襲來了。

白聽泉無意抵抗睡意,便放任思緒飄遠,漸漸睡沉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這一睡,就睡了整整三天。

琅劍宗每年年中都會舉行一次大型的弟子試煉大會,主題和試煉內容年年都不盡相同。桑吾為這次試煉大會命名為墨琅之征,主要是征讨那些偷渡過荔山,來到平原地區禍害平民,擾亂秩序的小妖們。

試煉大會再尋常不過,這些小妖們也都不成氣候,只不過是今年這些妖物格外多,稍微有些棘手而已。若是放在現代,也就相當于是學生們的一次比較難的實驗課。試煉上恰好可以考驗弟子們的實力,并且能讓他們對最近所學有一個充分的了解。而這次墨琅之征,優勝的小組還會得到墨琅玉的獎勵,得到墨琅玉的弟子會有擁有與長老級別相當的權限,能夠自由進入藏書閣等等。

期限是一年。

白聽泉一覺睡了三天,剛好錯過了這個通知。因此他根本不知道,他被分到了哪一組……也不知道,會有什麽情況等着他。

太陽西斜,燦金色的夕陽給滿山的厚雪鍍上了一層漂亮的金。

白聽泉撐着頭痛,悠悠轉醒,一睜眼,便看到了微晃的房頂。

他茫然地眨眨眼,又定睛看了一會,才覺心神穩定,四周安寧。

但——身旁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聽泉。”

白聽泉被吓了一跳,瞬間幾乎從床上跳了起來,只是動作幅度稍大,扯到了酸痛的四肢,他倒抽一口涼氣,還是老老實實地坐下了。

溫止嘴角微揚,眸中含着淺淡的笑意:“聽泉,可休息好了?”

白聽泉此時雖頭痛,意識有些昏沉,但他只覺得全身都充滿力氣一樣,除了……有點餓。

白聽泉答道:“師尊,弟子休息好了,但感覺體內的靈力有些怪異……”

溫止神色微凝,他将一縷靈力探入白聽泉體內,良久,他神色舒展開來:“不錯。”

白聽泉有些茫然。

“許是你睡過去的這三天,丹田裏的靈力自行煉化,聽泉,你已至引靈四階,恭喜。”

溫止這句清清淡淡的話炸得白聽泉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睡了多久?三天???

他已經突破瓶頸了?還連着突破了兩階???

這種真實的驚和喜沖得白聽泉有些頭暈,良久,他才斷斷續續地問道:“師尊,弟子……弟子睡了三天?”

溫止的眼神之中立刻浮現出些憐惜,但很快就被掩蓋住了,他輕輕颔首,道:“在你休息的這三天裏,明庚君下發通知,墨琅之征将在七日之後舉行,你可有準備?”

白聽泉越聽越暈,随後才逐漸反應過來,墨琅之征,在原著裏,又是讓他名聲更臭一層樓的一個關鍵性劇情。

也是在這個時候,原著裏的主角攻身受重傷,被溫止救下,由此,溫止成了主角攻的救命恩人,受主角攻尊敬,也為日後原主慘死加了一針強力推動劑。

白聽泉心漸漸涼了。

溫止感受到白聽泉的情緒,他微微擡頭,只看見自己的小徒弟不知道什麽時候抿緊了一張嘴唇,神色似乎有些驚惶。

有些可憐,招人疼。

溫止沒忍住,手掌輕輕摸過白聽泉的頭,替他捋順發絲,柔聲問道:“在想什麽?”

白聽泉立刻回神,似乎有些不自在:“沒什麽,師尊,我被分到哪一組裏了?”

他記得,原著裏他應該是和一群炮灰分到一組裏了。

溫止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凝重。

白聽泉見狀,心底又狠狠地顫了一下。

卻見溫止将一張精致的金邊薄紙拿了出來,遞到白聽泉手中,示意他自己看。

白聽泉低頭,在看到紙上四個名字之後,只覺得這張紙治好了他自己多年的低血壓。

紙上赫然寫着四個名字。

白聽泉、李問清、桑明燭、葉微。

白聽泉的聲音顫抖:“師尊,這……這是何意?”

溫止的手輕撫着他的後背,逐漸令他緊繃僵硬的身體放松,溫止的聲音醇厚有力,輕聲道:“聽泉,不必擔心,名字排在首位的,便是小組組長,為師相信你的能力。”

不不不不不,不是這樣的!他也相信他自己的能力,但他擔心的不是這個!

和李問清分在一組了他能接受,但為什麽他和桑明燭葉微也分到一組了?

桑明燭是原著裏的主角攻,葉微是原著裏的主角受,劇情初的這段時間,這倆人還是對冤家。

而且為什麽他們四個人到一組裏面去了?

這和原著劇情根本不一樣啊!

溫止似乎聽到了白聽泉無聲的質問,唇角擡起,發出一聲輕笑:“聽泉,這個名單起初為師也有疑問,便去問了問明庚君,得到的回答是……”

白聽泉緊張地擡頭盯緊了溫止。

“抽簽決定,趕巧。”

白聽泉:“……”

一個小組裏四個人各看不順眼,形成了一個嚴謹的閉環,還試煉什麽試煉?直接他們四個人彼此對打試煉就好了。

第25章 桑明燭和葉微 【倒v開始】你覺得晦氣,我還覺得離譜呢。

墨琅之征前夜。

各小組要前往的試煉地點終于被敲定, 各弟子披着滿身月光,連夜趕來陽巒峰查詢并領取墨琅箋。

墨琅箋是在試煉之中能記載弟子表現的玉牌,從而方便墨琅之征結束後給各小隊評定成績, 判定勝負。

白聽泉遠遠地就看見了李問清, 他自己被人群包圍, 再加上夜晚漆黑, 李問清也就沒有看到他。

但光是看李問清身周湧動着的靈流,不難猜出李問清的境界,他至少已經到了天啓期。

李問清在看到名單的一瞬間臉色奇臭無比,甚至還頗覺晦氣地拍了拍碰過那張紙的手。

白聽泉只覺好笑, 但笑過之後就立刻收斂了笑意, 表情變得有些淡漠。

他這次前往試煉的地點在荔山北山麓的一個小村莊裏,名為賢樂莊。

荔山的西北邊有一座狹長的山谷,夾在兩高山之間,地勢險峭, 卻偏偏成了修真界和妖族必争之地。

此谷易守難攻, 但也少不了妖族膽大包天,想繞過荔山,從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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