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車禍(1)
聊到這裏,我們都放下了筷子,太操蛋了,都沒胃口了。
“也就是說,那個風水師,對趙星做了類似于催眠的事?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還只是猜測,也沒有證據證明,難道因為那幾樣招煞的玩意給他判刑?”
我握着拳頭:“知道是哪個風水師嗎?”
闫斌拿起手邊的飲品喝了一口,壓下那股煩躁:“趙星根本不記得那風水師的樣子,連具體特征都沒有,現在全世界風水師不知多少,其中大部分都是江湖騙子,總不能一個個抓來問吧?”
聽了這個結果,我反倒不意外,要是風水師真能催眠了趙星,那順道讓趙星想不起他的長相也是有可能的。
闫斌瞄了我一眼,放下杯子:“诶,我說你,這事對你來說算結束了吧,你還問這麽多作甚?為趙星抱不平啊?”
“是有一點,不過……”我憂心忡忡地皺緊眉頭,管川走之前明确地說,是有人找了他,現在趙星趙陽也是,我很想知道這三個是不是同一個人?
世上會有那麽多巧合,都趕到我這來嗎?
跟闫斌告別後,我回了我的小窩,開始收拾行禮。
最近操心的事實在太多,我趁着周末連着又請了兩天假,準備去找我哥,已經跟他失聯幾天了,期間我打電話回家問過,爸媽都跟我說沒事,但我實在沒辦法放心。
經歷了這些事,現在任何一點不正常的都讓我心裏突突,我必須親眼看到班戟好好的才能放心。
誰知道,我剛把行禮收拾好,我哥就給我來電話了。
“……這邊信號不好,我沒事,挺好的,你顧好自己就行。”
“可是……”
“還有事呢,先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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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有很多話沒說呢,他那邊就迫不及待地挂了,我氣得把手機扔被子上,這班戟,真是白為他操心了。
當我趴在床上準備睡時,還是覺得哪怪怪的,我哥一定瞞了我什麽事,可到底什麽事,是他不能告訴我的?
……
半夜:
“咚咚咚……”
“開門啊,班瀾,你快開門啊班瀾!”
我被吵醒,臉在枕頭上一彈,整個人都蒙圈着。
“班瀾你在嗎,快開門啊班瀾!”
門外的喊聲總算讓我清醒一點,誰啊這是,大半夜的來我家門口鬼叫……雙腳剛落地,我就因為腦海中閃過的這個抱怨吓住了。
是啊,窗外黑乎乎的,還沒天亮呢,再一看手機,時間是淩晨兩點,誰這麽晚了來我家啊?
而且,她是怎麽進樓下大門的?這麽晚了,是不讓訪客進來的,除非屋主親自下去帶人。
“班瀾,班瀾……”
門外那人叫得都哭了,很急的樣子,還有,這聲音聽起來好耳熟啊。
以防萬一,我握住裝着護身符的小囊袋,慢慢蹭到門邊,湊到貓眼上一看,是朱子言,我的大學同學兼室友,跟我關系還不錯的,前幾天qq上還聊過天呢。
看見熟人,心防總會不由自主地放下,我趕緊把門打開:“小豬,你怎麽這麽晚過來。”
“班瀾,嗚嗚!”她一看到我開門,就哭得很兇,“班瀾,你得幫幫我,幫幫我吧!”
“出什麽事了?”我想拉她進來,觸及到她的手發現她手好冰,“很冷嗎,快進來。”
把門關上,拉她到屋裏的椅子上坐下,我趕緊給她倒了杯熱水讓她捂捂手:“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別顧着哭啊。”
她抽泣着,捧着水杯好一會才稍稍平靜下來,雖然臉上還化着小妝,可神情看起來很萎靡,猶猶豫豫地偷偷看我臉色,在我催促下,小聲地說:“我、我前兩天撞死人了。”
“你說什麽?”
“就、就我前天晚上跟我現在的同事出去玩,喝了點酒,真的只有一點,然後我們一起回家,然後、然後不知道怎麽、怎麽會,”她無措地空出一手抓了抓裙擺,“把一個路邊的人給撞、撞了。”
“然後呢?”我被她話裏的內容驚着了,“那人怎麽樣?真死了嗎,有送醫院嗎?”
“不、不知道啊。”
我又氣又急:“你怎麽會不知道呢,撞了人後你們沒有下去看看嗎,你肇事逃逸了?連撞到了誰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低嚷着雙手抱頭,杯中的水都晃出來了她也沒察覺,痛苦地揪着自己的頭發,“我真的不知道,她當時帽子掉了,是個光頭的女人,就、就血淋漓地躺在那,我、我吓傻了,我不記得我都做了什麽!”
在我的認知裏,朱子言因為家裏條件不錯,自身條件也不錯,一向都是驕傲而自信的,我還沒看到她這樣子過。
拿走水杯,拉下她的手:“小豬,小豬你冷靜點。”
其實我很想說,如果真把人撞死了,最好還是自首,可看她情緒那麽激動,我只能先安撫她的情緒,待她逐漸鎮定下來後,我問道:“你說你是前天晚上撞的,那你怎麽現在才來找我?”
“我很害怕,就躲在家裏了,但是、但是……”她再次激動地抓住我的手,“被我撞死的那姑娘的哥哥找上門來了,他說要為他妹妹報仇,要我償命!”
“怎麽回事,你慢慢說,說清楚一點。”
“還不夠清楚嗎,那人說要殺我,要殺了我!”她拿出一張冥紙,上面寫了個大紅色的“死”。
朱子言邊哭邊說:“我、我醒來的時候,在我床邊看到的,我還聽到他在我耳邊不停地喊,要為他妹妹報仇,班瀾,怎麽辦啊,我真的好害怕。”
我聽得都害怕了:“他、他已經能跑到你房間裏了?”
想了想覺得不對,倒吸一口氣:“他都能輕易進你家了,就只是恐吓,沒對你怎麽樣?”
趕緊把朱子言拉起來,四處看看她有沒有缺什麽。
然而朱子言确實一點事都沒有,我就奇怪了:“他是怎麽進你家的,又是怎麽在你耳邊說的?”
朱子言想了想,竟然給我搖頭:“我、我也不知道,我睡着呢,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我……”她晃着頭,神色迷茫。
我都懷疑她是不是做夢了自己吓自己,但這張冥紙又怎麽解釋?
總之沒事就好。
“小豬,”我語重心長地嘆口氣,“你有沒有想過,去自首呢?”
“不不不,”朱子言快速地擺動着雙手,“不能,我不能自首。”
“為什麽?”
“我、我,”她目光閃躲,“人不是、不是我撞的,開車的是我同事。”
我擰眉:“你同事?你剛還說你撞的。”
“我是說我們,我們!我、我當時是坐副駕駛上的。”她說這句話時,倒緊緊地盯着我來證明自己。
以大學四年相處的了解,她現在的表現來看,她的話,只能信半成,撞死人的事一定跟她有關,但她說她坐在副駕駛上,應該也是真的。
我沉口氣:“那就……”
“不要不要,”她像知道我要說什麽,拽着我的手,對着我祈求地搖着頭,哀求地哭訴,“班瀾,反正不是我撞的,咱不管別人了,好不好,好不好?”
看她快要崩潰的樣子,我心裏有氣也不好對她說什麽,想了想,便道:“先休息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嗯?”
見我松口,她趕緊點頭:“好,好。”
我給他拿了換洗的衣服,收拾好後躺床上,她蓋着被子松一口氣:“班瀾,你這房子,真舒服。”
“你才知道啊,”我沒多想,“好了,快睡吧,折騰一宿了,不累啊?”
我從床的另一側躺上去,轉頭看她時,她已經閉上眼睛了,在床燈的照耀下,她的臉色看起來格外慘白,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連呼吸的起伏都沒看到,像一個死人。
心凸了一下,我小心地探手過去,再即将碰到她前,她睜開了眼睛,不解地看着我。
我讪讪地收回手:“好像有蚊子,哈哈,快睡快睡。”趕緊關燈躺下。
按理說,兩三點被這麽一折騰,第二天早上應該會睡久一點,可我六點的時候就莫名醒了過來,發現朱子言不見了。
昨晚給她穿的睡衣,擺成人的姿勢平放在她昨晚躺的位置,我一想着我身旁擺了這麽件睡衣,就覺得瘆。
起身把睡衣抓起來扔洗衣機,喚了兩聲“小豬”都無人應答。
我這房子就一個卧室連通着一個小小的客廳,有一個小陽臺,晾着洗好的衣服,偏角放着廚具,除此之外就是衛生間了,這就是我溫馨的小家,幾乎一目了然,朱子言在不在一看就知道。
這麽早跑哪去了?
給她手機打電話,發微信qq都沒接,沒回,我不禁想,該不會是怕我叫她自首或者舉報她,趕緊先跑了吧?
一時間,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好,有點擔心被撞死那人的哥哥,會不會真對她做什麽。
直到晚上七點多,不用去找我哥,我就銷假準備上班去,進了電梯,正低頭擺弄手機,忽覺身後有人,一轉頭,看到朱子言就站在我身後。
“哇!”我被她吓到,往後跳出一大步,确認是朱子言後,頓覺心髒一陣無力,“你怎麽會在這的?”
朱子言也被我的大動作吓到了:“你幹嘛呢,我本來就在這啊。”
我以為她說的是,她本來就在電梯裏,我進去時沒發現她,我白她一眼:“那你不會出聲啊。”
她很委屈地看着我。
我投降地将已經到一樓的電梯又按回十樓鍵:“小豬,我現在要去上班,你先回我屋裏待着,別再亂跑了好嗎?”
“我沒亂跑。”
“是哦。”我一點不信,今天不就跑了一天。
我快遲到了,電梯一到就把她拉出去,開門讓她進屋,囑咐她一些事就急匆匆的走了,真沒時間再多問她究竟跑去哪裏。
重新踏入電梯的那刻,我忽然意識到,朱子言穿的還是昨天那套衣服,還是同樣的妝容和發型。
她是個很注意形象、愛講究的人,一套衣服不會穿兩天的。
腦子裏閃過某條信息,但認真一想又想不起來,我只能以為,這件事對朱子言打擊太大,以至于她連外表都忘了打理。
……
淩晨五點半,我下班,因暫時對地鐵有陰影,我準備打個計程車回去,不過現在這個時候,也是計程車的交班時間,車都不好等。
遠遠看到一輛黑色轎車駛來,我起先沒在意,卻見那輛轎車忽然開出蛇形,左右大弧度的搖擺起來,幸好這個時間街上還沒什麽車和行人,不然可得出事。
不,還是出事了。
那輛車在快接近我這裏時漂移了起來起來,不停地轉圈轉圈轉圈,在轉到整輛車飛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兩圈,車頂朝地砸了下來!
我跑開兩步,眼睜睜地看着那輛車就砸在我腳邊,好多零件都飛了出來,窗玻璃碎了一地,我用胳膊擋着手,衣服都被飛出來的玻璃渣割破了。
我呆了好一會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趕忙朝那輛支離破碎的車走去,探頭往裏面看去,看到倒着卡在駕駛座上渾身是血的男人,他還活着,轉動着眼睛看着我,然後艱難地将自己的手抽出來。
我以為他要向我求救,可他動作遲緩地将自己的手——掐在了自己脖子上!
一邊死死盯着我,一邊用力勒緊自己脖子,一邊,還滴着血!
他、他是瘋了嗎?
我心裏害怕,又不能見死不救,将窗上的玻璃清掉,我想将他拉出來,但他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力量非常大,我竟然無法将他的手扯下來。
我往前挪一步,感覺自己好像踩在了水裏,低頭一看,車油漏出來了。
驚恐跳離的瞬間,我還能看到那雙好似鑲在血色圓盤裏,閃爍着淚波的眼睛,和在男人身後,一個跟男人一樣倒挂着的黑影。
我當時什麽想法都沒有,因為下一秒,爆炸聲轟天而起,整個地面都震動起來,我撲了出去倒在地上,幾乎在那轟鳴聲中失去意識。
不知道過去多久,我從一堆碎片裏坐起身來,茫然地看着前方被熊熊烈火掩蓋的車。
闫斌來的時候,我正抱着雙臂蹲在一旁瑟瑟發抖。
他目光極其複雜地看着我,大大地嘆了一聲氣,可我看見他的那刻,幾乎要哭出來,眨巴着眼睛,抿緊抖動的嘴唇,将心裏頭的委屈生生壓下。
我真的,被吓慘了!
待我被一個小女警扶起來時,闫斌就變了臉色,匆匆走近:“你受傷了?”
我直到這時才發現,我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多地方,看起來很慘烈,可我沒感覺疼,檢查後,确認我真的沒有什麽傷口,只是衣服破了。
闫斌松口氣:“你運氣真好。”
“還、還行吧。”我都不太敢相信那麽大的爆炸,我居然沒事。
“那就跟我到警局走一趟吧。”
“……”
……
車禍本來是屬于交管局的,但聽了我的描述後,闫斌向交管局調閱了那段路控和死者的大致身份。
吳亮,男,28歲,某某科技有限公司的員工……
當我看到他所在的公司,就有了不好的聯想,因為朱子言,就在這家公司裏上班。
我幾乎已經是重案組的常客了,這裏的警員看到我跟沒看到一樣,我就光明正大地跟在闫斌身後,一起看那段路的監控視頻。
吳亮起先好好的開着車,突然,他好像看見了什麽,慌張之下狂打方向盤開起了蛇形,之後,他又忽然一只手掐住自己脖子,另一只手用力掙紮,雙腳亂踩,車子高速漂移轉起圈圈,最後翻車。
車子翻出了所有路控範圍內,但我在試圖去救他時,也确确實實看到他掙脫出一只手後,第一時間就掐自己脖子,扯都扯不開。
還有那個在吳亮身後一晃而過,不知是不是我錯看的黑影。
那段視頻反複看了幾遍,都找不出讓吳亮左右閃避,和猛掐自己脖子的原因,房間裏一下子沉默下來。
我不由左右看了看,正摸着下巴思索地闫斌見了,用胳膊肘頂我一下:“看什麽?”
“我看那叫愁死人的,什麽時候冒出來。”
靈異事件,不都歸特殊部門管理嗎?
闫斌:“……”
他氣惱不甘地樣子看起來很想揍我。
“你知道這世上有多少詭異的案子,最後都是人為的嗎?”他說一句就要拍一下桌子,“我們還是要相信科學的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一個接地氣的隊長,把領導的架勢都拿出來了,可見真是氣急敗壞了。
我同情地看着他,我知道他很優秀,破案率奇高,從小崇信科學,可自從我莫名“見鬼”後,他就總要将手頭的案子移交給別的隊長,要我,我也生氣啊。
“咳,我以前看過一個電影,”我哄着說,“裏面就講一個人有某種病,聽到某一首固定的音樂就會睡着,就設計在她坐車時放了那首歌,然後昏睡,出車禍,很可能現在也是。”
比如吃點會讓人産生幻覺的精神藥劑,再在車裏做點手腳,弄成視頻那個樣子還是很有可能的。
闫斌哼哼兩聲,算是接受了我的說法。
他随後就讓手下去做各種調查,吳亮的身體健康、家人朋友、公司同事、電話記錄,全都要查。
我看着他忙碌,沒有說出心底的隐患。
關于那個黑影……若我沒有看錯,那會是誰?
這事跟朱子言車禍事件,會有關聯嗎?
忙完一圈的闫斌回來,看我在發呆,拿手中的文件拍了我一下:“又在想什麽?已經沒你什麽事了,你可以先回去,有需要我再叫你。”
“哦。”我拎起包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去,“那個,闫斌哥,能不能幫我查一件事?”
“棠溪路那邊,這個月15號那天,有沒有出現車禍,有沒有人死?”
“你查這事做什麽?”闫斌狐疑地看着我,“你惹事了?”
“我能惹什麽事啊,我可沒買車啊!你就幫我查一下呗,等我确認了,我再告訴你什麽事。”
他拿我沒辦法地指了指我,便讓人去交管局那邊查了,但結果是沒有記錄。
闫斌說:“要麽那天什麽事都沒發生,要麽這事有人壓下了,你要真想知道個确切結果,就等兩天。”
……
從警局回來後,我在房門口躊躇徘徊着,遲遲不敢推門進去,這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麽跟朱子言說。
我不确定,那天晚上跟朱子言喝酒,還開車撞死人的同事,是不是吳亮。
好不容易有了決定,進去後卻發現她不在。
又走了?
晃了一圈,在桌上發現她留下的紙條,上面寫了一個地址,最後留言要我到這個地址去找她。
字跡是她的字跡,可這行為實在有點怪異,我給她打去電話,但和之前一樣,根本打不通。
想到這事的不尋常,我決定還是去一趟。
地址上的地方離我這并不遠,原本撐着太陽傘都覺得烤得不行,一拐進紙上說的那個巷子,頓覺渾身清涼。
巷子裏陽光照不進來,我収了傘,看着門牌號找進去,越走越覺得涼,雖然這種涼對我來說是舒服的,可心裏還是覺得瘆,不知道朱子言怎麽來這麽個地方。
終于找到紙上說的那個門牌號,是一家看着有些年代的咖啡館。
我推門進去,就聽到一陣“叮叮當當”的風鈴聲,一擡頭,看到挂在門上的風鈴,然而,那風鈴一動不動,聲音卻久久不息。
“班瀾,這裏!”
在我盯着風鈴看時,聽到了朱子言的聲音,回頭,就見這丫坐在裏頭的某一張桌子,朝我招着手,在她對面,還坐了一個男人。
除此之外,咖啡館裏就沒有其他客人了,老板坐在櫃臺後面,撐着手肘打瞌睡,這裏面的牆啊,桌椅啊,都是木制的,而且仿古,牆上還挂了幾副水墨畫的美人圖,像個特色小酒館,賣的卻是咖啡。
我在朱子言身旁坐下,她殷勤地給我拉椅子,看起來心情比昨晚明朗很多:“你怎麽現在才來,我都在這裏坐一天了。”
她端起桌旁的咖啡壺,給我桌前的幹淨的咖啡杯倒上香濃的咖啡,我虛虛地捧着杯沿,正要道謝,卻先掃到她袖子上有一塊淡黃色的漬。
“诶,你這是什麽?”
她把手腕扭過去看,随即笑道:“哦,之前喝酒蹭到的。”
“你什麽時候喝酒的?”這個咖啡館裏沒有賣酒,她是之前蹭的,而她居然會穿這麽件衣服到處跑,還穿了三天?
朱子言頓住,自己也疑惑地思索起來:“好、好像是之前,唉,我怎麽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就不想了,”對面的男人溫和的勸導,“人受了很大的打擊後,會出現一些記憶混亂的情況,過一段時間就好了,不用勉強自己。”
我朝那男人看去,男人長得一副好脾氣的鄰家哥哥模樣,得體的微笑,得體的行為舉止,很能博人好感,就是衣着品味有點差,看那兩邊領子一大一小,袖子也沒縫好,都開叉了,還有線頭。
“還沒請問,你是……”
“他是我高中同學孟鴻,”朱子言搶着回答,“現在是學心理的研究生了,我們都好久沒見了,今天碰巧遇見了。他人很好的,陪我在這坐了一天,一直在開解我。”
學心理的啊,那确實挺會開解人的,我朝他笑了笑。
“這衣服是我妹給我做的,”估計看我一直注意到他的衣服,他笑笑地解釋一句,“我妹就愛給我做衣服,還每次都讓我穿,我也是沒辦法。”
看似抱怨的話,實則對妹妹很是寵溺,且哪怕穿這樣的衣服,他也樂在其中。
我對他有了些些好感。
“對了,”他放下咖啡杯,“我聽子言說,你是在xx那上班的?我剛看到新聞,今天早上那發生了一起很嚴重的車禍,你沒事吧?”
“車禍?”一聽到這兩字,剛還很放松的朱子言馬上又繃緊了自己,一把拽住我的手,“出車禍了?班瀾,你沒事吧?”
“我沒事,就是……”來找她就是為了這事,但,我瞥了眼孟鴻,不知該不該當着他的面說。
我了解子言,她多少也知道我一點,看我眼色就知道我的問題,當下說道:“沒事的,孟鴻知道我的事。”
連這麽重要的事都說,他們今天在這還有什麽沒聊到的,小豬就這麽信這個高中同學?
不過既然都知道了,我也沒什麽好避諱的,有個未來的心理醫生在,或許能讓朱子言鎮定一些。
“今天确實遇到了一起車禍,那車當場爆炸,開車的人死了。”我反握住朱子言的手,她的手冰冷冰冷的,“警察核實過他的身份,叫吳亮,他,是你同事?”
朱子言瞪圓了眼睛,然後她的手就抖了起來,陷入了恐慌之中:“吳亮,吳亮,真的死了,他真的死了!”
她一把按住我的胳膊,驚惶地對着我叫:“那人來報仇了,他真的來報仇了,先是吳亮,接下來一定是我,一定是我!”
“小豬,你冷靜一點。”
看來,吳亮确實是那天的同事之一。
只是說吳亮死了,她反應就這麽大,我要是告訴她,吳亮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她還不得把自己吓死?
“先別着急,說不定只是一場意外。”孟鴻跟着勸道,“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猶豫了下:“如果真的害怕,可以到我家暫避。”
“不用了,”我替朱子言拒絕,委婉地說道,“她現在就住在我家,謝謝你了。”
我可沒辦法随便相信一個陌生男人,哪怕這人給我的感覺還不錯。
孟鴻沒有堅持:“那你們兩個女孩子要小心一點,這是我家的電話,要有什麽事,就打給我。”
他将牆上貼着的一張便簽紙撕下來,寫下一串數字遞給我。
是座機號!
現在還有人跟人交換聯系方式時,用的座機?
就我所知,現在除了公司,一般家庭裏,很少會用座機了吧?
孟鴻笑笑:“我不喜歡用手機。”
由于朱子言情緒不太穩定,我就跟孟鴻道別,先帶朱子言回去。
出咖啡館時,太陽已經西斜了,我摟着朱子言撐着傘擋住陽光的餘晖,一起回了小區公寓,兩人剛進電梯,有一戶人家來了好幾位朋友,熙熙攘攘地擠進這部電梯,我和子言就站在最裏面,怕她情緒不對,還讓她站在靠牆的位置。
我倆已經很擠了,還有個男的一直往我這邊退,我都是擠着朱子言了,那男的還再對我說:“你再進去點,進去點。”
朱子言的神經本就崩得夠緊了,再被這麽一擠,小姐脾氣就爆發了:“還往哪進去啊,沒看見我都快貼牆了嗎?”
我本來也氣的,見小豬這樣,只得勸道:“算了算了,忍一下就過去了。”
朱子言還是氣呼呼的:“你就是脾氣好。”
我心虛地笑笑,我脾氣好都是你襯托的好嗎。
再看那位亂擠的兄弟,他非但沒再繼續往我這邊擠,反而使勁靠向他的朋友,跟我空出一段距離不說,還驚恐地看着我,待電梯到了他們要去的樓層後,更是第一個沖了出去。
我一頭霧水:這位大兄弟腦子好像有點毛病?
安頓好朱子言後,我讓她好好地待在我家裏,千萬千萬不要再亂跑了,在她跟我保證後,我才去上班。
這次我選擇坐公交車!
上去時剛好有個靠窗的座位有人下車,我就坐了下去,整個人靠在椅背上,疲憊地揉揉太陽穴。
過了兩站,有個男人搖搖晃晃地上了車,站在了我身旁的位置,手扶着頭頂上的扶柄,面色酡紅,身子随着車子擺動,能清楚地聞到來自他身上的濃臭的酒味。
這天才剛黑,這人就喝成這樣了?
我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身子側向窗戶,稍稍打開一點縫隙透風。
當時,就看着窗外的夜景了,根本不知道前方路面上出現了什麽,出事時,公交車司機已經為了躲避什麽,猛打了下方向盤,車裏的人随着慣性都朝右撞去,我腦袋也磕了一下。
大家都還好,就我身旁站着的這個喝酒的男人沒站好,直直地朝我這邊倒過來,上半身就那麽掉出了我旁邊大開的窗戶。
我都不記得那窗戶是什麽時候全部拉開的!
緊急之下,我只得抓住他的腿,企圖将他拉回來,但好像有另一股力量在下面拉扯着他,我非但沒有把他拉回來,我人也被那墜力扯得,腦袋都鑽出了窗戶。
“師傅,快停車啊!”有人發現我們這邊的情況,大叫着讓司機停車,但車子依然快速地往前開,風吹得我更難把男人抓穩,偶爾的颠簸,讓男人逐漸從我手中滑落。
好像過了很長時間,實則只有幾秒,只聽到司機慌張地喊,“剎車失靈了,沒辦法停車!”
我現在已經看不到司機那邊的情況了,我半個身子都跟着掉出窗外了,被我緊緊抓着的男人早就酒醒了,大叫着:“救命啊、快拉我上去,救救我……”
整個公交車裏的乘客都陷入剎車失靈的恐慌之中,竟沒人來幫我一把,我好不容易咬緊牙,将男人拉上來了一點點,卻看到男人腦袋下面有一個黑影,我腦海剛響起警鐘,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襲來,男人被拽了下去,完全脫離了我的手,我也因為慣力,差一點跟着掉下去,幸好終于趕來一個乘客把我扯回去。
可那個男人,掉到了車下,被偌大的公交車——碾了過去!
我當時還趴在窗邊,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幕發生!
剎車這時候又突然好了,公交車穩穩地停下,男人的屍體就在車尾後面不遠處,趴在那裏一動不動。
事故從開始到結束,連三分鐘都沒有,宛若夢一樣。
……
我渾渾噩噩地進了警局,将事情告知闫斌後,闫斌是個正義的警察,他雖不甘,卻也沒逞能,将事情彙報給上頭,不過聽說仇詩人到其他地方做任務了,這件事接手的是特殊部門其他人。
聽說是副隊長,但并沒有召喚我,我便先回了家。
整一個失魂落魄的樣。
朱子言看到我很驚訝:“你不是要上一整晚的班嗎?”現在晚上十一點多。
我盯着她,好半天才找到聲音:“我、剛從警局回來。”
“怎麽了?又、又出事了?”她往後退了一步,“不會是,張叁?”
那天晚上的另一個同事。
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小豬,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老實告訴我!”
她使命地搖頭:“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你不能不知道,現在已經死了兩個了!”都發生在我面前,一個被炸得屍骨無存,一個被碾壓得骨頭全斷,我真被吓得魂都快飛了。
那個黑影一定不是人,那,警告小豬的,被撞死那姑娘的哥哥,是人是鬼?
還是說,被撞死的那姑娘,化為厲鬼,親自來複仇了?
小豬和她同事那晚到底做了什麽?
“我真的不知道,”她捂着耳朵崩潰地哭喊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我從她後面的話裏聽出了別的意思,正要在問,聽到了敲門聲。
朱子言吓到了,立馬躲到我身後,死死抓着我胳膊,驚惶地叫着:“來了,一定是那人來了,救我,班瀾你救救我。”
我也害怕啊,這種時候誰會來找我?
但敲門聲還在繼續,我緊盯着自己的房門,生怕下一秒就會有可怕的東西破門而入,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好不容易等到敲門聲停了,沒等我們松口氣,門下的縫隙裏,有一張紙被塞了進來。
自然是我過去撿了,我拆開外頭包着的白紙,發現裏頭是一張冥紙,寫了五個紅色字:
馬上到你了!
我立馬趴到門上的貓眼往外看,可外頭黑漆漆的什麽都沒有,感應燈也沒亮,好似根本沒人來過。
可剛剛的敲門聲,包括我手中的冥紙,都是真實的。
“班瀾?”朱子言也鼓起勇氣走過來,等她看清我手中拿的是什麽,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但也徹底崩潰了,“他連這裏都找來了,怎麽辦,班瀾我要怎麽辦,他們都死了,馬上就到我了,馬上就到我了!”
我被她哭得心煩意亂。
這裏剛被我的好未婚夫投資過,加強了各方面的安全管理,那人卻可以跑到我房門口來塞冥紙?
等等,好像朱子言那天晚上,也是自己通過樓下大廳跑到我房門口喊我的?
我将朱子言拽回屋裏,正要問,手機就響了,正是神經緊繃之時,突然響起的鈴聲,讓我幾乎尖叫起來。
強行壓下到喉嚨的喊聲,掏出手機一看,屏幕上的座機號,今天才看見過。
接起電話:“喂,孟先生?”
孟鴻含着些許擔憂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班小姐,我聽說晚上又出了一起交通事故,有輛車将一個人碾了過去,我看那地方離你住的不是很遠,怕又是子言的事,有點擔心你們,想想還是打個電話問問。”
在這種時候,聽到正常的聲音正常的問候,有種心好累,好想哭一場的沖動,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麽回答他。
我的沉默,讓孟鴻猜到了什麽,他語氣稍稍急切了幾分:“你們沒事吧?”
看了還在崩潰中的小豬,我軟綿無力地将事情大致地跟他說了一下。
“你們這樣不行,畢竟是兩個女孩子,太危險了,還是來我這吧,不放心我,就把我的地址發給你信得過的朋友,我和你不認識,跟子言也很久沒有聯系過,那人找不到我這的。”
白天他提這事時,我是拒絕的,但此時此刻,有個能躲避的去處,我也心動了一下。
可我還有理智,孟鴻對我來說還是個陌生人,真要找地方躲,闫斌哥這個大隊長更安全不是嗎?
在我想着拒絕時,朱子言沖過來拽着我的手,整個人着魔了一般急急地喊着:“去,我們去,我們得離開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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