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京城

沈闊半醉不醉,道:“聽說你還沒吃飯,是在等我麽?”

蘇暮謙瞧他喝多了,嘴上還在調戲他,有點惱怒。

剛要發怒,就看見沈闊手上刺傷的疤痕。

沈闊生性尊貴,手指長得很修長漂亮,那一道疤痕看着觸目驚心。

距離他弄傷沈闊已經隔了好多日子。

沈闊是嬌生慣養的少爺,從來沒有被粗魯對待過。蘇暮謙一眼一眼看着那道疤痕,眉頭鎖的越來越死。

沈闊道:“我陪你吃飯吧!”

蘇暮謙懶得跟醉漢一般見識,也不知被他怎麽攪和的,還真帶了幾分饑餓的感覺。叫蘭亭傳膳,簡單的吃了一口。

沈闊喝多了,有點想耍無賴。晚上留在這邊睡。

蘇暮謙道:“你要是留下,我就離開。”

沈闊一聽,有幾分委屈,只好道:“別,那我走。”

蘇暮謙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發呆。

正想着,蘭亭就搬進來幾壇桃花釀道:“這是今年的新酒,用桃花和蜂蜜釀造的。京城中的人都喜歡這種,雖有酒氣但是不醉人。一壇難求。今年雨水多,忠順王府那邊才得了十壇。咱家世子爺弄來了三十壇,懷着孩子也能喝一點。”

桃花釀沒有燒酒有勁兒。卻自帶着桃花的甘甜和酒水的清冽,京城的文人對它也贊賞有加。甚至還給桃花釀寫了不少好詞。

如此盛名之下,風頭一時無二。

也就他們世子爺出手闊綽。三十壇,怕蘇小将軍沒的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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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暮謙許久沒喝酒了,自是有點饞的。道:“真的能喝?”

蘭亭道:“問過禦醫了,可以喝幾杯。”只要不是抱着壇子噸噸噸,影響不到胎兒。

蘭亭向來是個有眼色的仆人,見他喜歡,立刻去拿了精致的琉璃盞。

桃花釀倒出來的顏色清淡透粉的,尤其是在晚上的燭光之下,在琉璃盞裏晶瑩透亮,看起來像一塊琥珀。

桃花釀十分誘人。蘇暮謙酒入了喉嚨終于知道大家為什麽對它推崇了。

入喉順滑,有酒味又帶着一種獨特的甘甜,不愧是京城被文人墨客追求的好酒!

蘇暮謙喝了幾杯。

這個酒兒喝着清淡,但幾杯下去,也有些淡淡的醉意。讓人很舒服,只想找個地方睡一覺。

第二天早起,頭完全不疼。甚至連身上也都是桃花釀的香味,倒比特意用熏香熏過的衣服更好聞。

蘇小将軍穿戴好了,沈闊就從外頭進來了。仿佛昨兒的事兒一點不記得,道:“今兒咱們一塊吃吧,昨兒我得了一塊鮮鹿腿,叫廚子去烘烤一夜,把裏頭的汁水烤出。烘出脆皮,蘸着幹料吃,很香的!”

烤鹿腿至少要兩個師父弄上一夜。

比生肉放在炭火上幹烤要好吃。不光是腿肉外頭有酥皮,連裏頭的紋理也一絲絲的,可以用刀劃一些,當個小零嘴吃。

蘇暮謙道:“你還怪會吃的!”

沈闊有些驕傲道:“那是,在京城別的不敢說,對吃上,我也算是追求的。”

來之前沈闊就吩咐了楚燕去安排,沒一會兒就開始上菜了。主菜就是這個果木烘鹿腿,周圍安排的是清粥,配了有糖膏和小鹹菜。想吃甜口鹹口的可以自己調。

其餘的就是一些配菜,給世子爺吃的。哪怕看着最普通的涼拌菜裏頭都有真功夫。

蘇暮謙不挑嘴的,跟沈闊在一起時間長了,沒少享受好東西。

沈闊不光是自己吃,還喜歡喂蘇暮謙。

尤其是小薄餅,抹上一些蜜汁的醬料,上面再卷一些脆菜,包的像春卷似得,一口一個,蘇暮謙吃東西不挑剔,沈闊給他什麽他就吃什麽。

可給沈闊稀罕壞了。

蘇暮謙吃飽的時候,就發現沈闊沒怎麽吃,一直都在哄他吃。

等沈闊再給他夾菜的時候,他就推拒了一下:“吃不下了。”

沈闊道:“那還能走麽?”

“去哪兒?”蘇暮謙來了興致。

沈闊道:“今天是廟會,大街上很熱鬧的,我們換上便裝出去玩玩。”這便是世子爺的悠閑之處,不必每天跟着上朝,想幹什麽幹什麽。

蘇暮謙有些意動,他來京城就是學規矩,成親,正兒八經出去也只是上次沈闊帶他出去騎馬。還從來沒有去京城轉一轉呢。

以前他們在漠北的時候,也總對遙遠的京城有一些向往。

沈闊見他徹底心動了。道:“那還在等什麽。”直接叫楚燕和蘭亭把衣服送來。

沈闊已經換掉身上的雲錦衣裳,換上尋常的貢緞的。顏色也很素雅,但他的氣韻在這邊呢,哪怕是穿破麻袋在他身上都很好看。

以前穿上華貴的衣裳富貴逼人,換上尋常的衣裳潇灑風流。

蘇暮謙的也不錯。穿了一個淡藍色的衣裳。一點不像京城裏那些較弱文氣的哥兒,反而眉宇之間有一股自信,倆人都不叫下人跟着。

蘭亭跟楚燕道:“我們幫着出去買買東西也是好的。”這趕上廟會人多,萬一要是有什麽不開眼的人沖撞了他們該怎麽辦?

沈闊道:“不用,我們玩玩就回來。”京城也算是他半個地盤了,根本不怕任何人。

而且沈闊還有暗衛在旁邊守護者安全。

蘇暮謙一聽說下人不去,也興奮了起來。

他從小無拘無束慣了。瞧着沈闊都已經換好衣裳了,蘇暮謙道:“那還等什麽,趕緊去吧。”他都開始催促沈闊了。

沈闊跟着他一塊離開,叫馬車直接給他們拉條廟會那條最熱鬧的街上。

他們下了車,走了進去,周圍都是小商販,有一些異域口音賣香料的商人。

這些東西常年生活在京城的沈闊早就見多了。但是蘇暮謙以前在漠北,那邊經常打仗連安全都保障不了。更別提出去逛逛這麽奢侈的事兒了,此刻看什麽都覺得稀奇。

不自覺的被沈闊拉起手來。他都沒發現。一雙眼睛都像不夠看了似得。

等蘇暮謙發現的時候,想要松開,沈闊道:“別走丢了。”

周圍的人的确很多。摩肩接踵的,一旦松開手,很容易被沖散。

但蘇暮謙還是覺得有些怪!

沈闊的手心很熱,像是能燙到他似得。

突然前面有民間藝人噴火,呼啦一下大夥兒全都圍了過去看熱鬧。另外一側還有說書人當街講段子。周圍各種賣小吃攤位的人用獨具特色的叫賣聲開始吆喝。

蘇暮謙看着出了神。

一直到沈闊在他眼前輕輕的晃動了一下。

沈闊道:“想什麽呢?”

周圍都被民間藝人被吸引走了,兩邊已經沒那麽擠了。但他們還是牽着手,一直沒松開。

蘇暮謙道:“但願永無戰事!”

沈闊一怔,這話從蘇暮謙嘴裏說出來很有震撼性。他不怕打仗,但不希望打仗,因為每一次打仗都會死很多人。那些犧牲的将士們也有爹娘親人,他們也想過安穩的日子。

京城跟邊塞完全不一樣。

沈闊道:“或許我們以後真的不用再打仗了。”

蘇暮謙道:“太難了。”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們在漠北有游牧民族的人,幾十年下來,結下的是死仇,每家每戶都有犧牲的人。摩擦不斷,根本沒有緩和的機會。

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沈闊道:“你看,那是什麽。”倆人過去看了看。

原來是投壺。有一段距離,往容器裏投擲箭。只要能成功三次。容器旁的東西就可以拿走。但看着遍地的亂箭,就知道這是極難的。

沈闊道:“以前我來這邊被老板坑了不少錢。今兒你可得幫我贏回來。”說話呢,就熟門熟路的掏出三十文錢。換了三支箭,估計是軍用淘汰下來的,箭頭都磨平了。而且重量輕飄飄的,投的近一點還好。

要是想要扔遠一些。幾乎是不可能的。

最遠的是一個前朝花瓶,品相中上,放到典當行至少值個七八兩銀子。

而沈闊看上的是一對如意玉佩,是第二遠的位置。

蘇暮謙道:“投幾次可以拿走?”

攤主道:“三次全中就可以!”這邊收費不貴,每次趕上廟會出來,一天就能賺上三四十兩。他這邊的箭被煮過,抛出去是一條弧線,尋常人扔讓一百支也投不中是常事兒。

沈闊側着臉在他耳邊道:“加油。”

蘇暮謙的目光都變得更堅定了一些。

很快輕輕的一扔,随後刷的一下穩穩的落入壺中。

攤主忍不住豎起一個大拇指:“厲害。”就是讓他扔也未必有這樣的準頭。

周圍瞧着他扔進去了,也跟攤主買幾支,還道:“真能投進去啊?”

攤主在旁邊道:“當然能,你看這小哥才扔一次就中了。”

剛說完話,旁邊又開始叫了起來:“第二支又扔進去了!”

攤主立刻回頭去看,果然見玉佩旁邊的壺中已經有兩支箭了。

随後瞧着蘇暮謙扔第三支,瓶口細,還占了兩支弓箭,餘下的口子就越來越狹窄。但他似毫無所覺第三支扔了出去。随後人群中爆發出各種聲音:“又進了。”

攤主道:“三十文就套走了我這價值五兩銀子的玉佩。”随後立刻把玉佩給了他們。怕他們繼續套,攤主也看出來了,對方是高手,怕他們繼續玩。但沈闊得了玉佩之後帶着蘇暮謙離開了。

沈闊把玉佩用手一分,居然靈活的拆解成兩個如意。雕刻師傅用了巧思,平日可以當做一個,也可以拆分成兩枚。

沈闊其中一個揣好,另一個給了蘇暮謙,用只有倆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多謝蘇小将軍給的禮物。”

蘇暮謙耳朵有些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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