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宇智波帶土前腳剛走,绫世後腳就來請安了,月輝明暗下,宇智波佐助一晃神,差點認沒認出來。
绫世雖也常年跟随宇智波鼬左右奔波,比起大多人,還算是半個養在京城的小公子,身上哪一處不是白白淨淨的,而今一看,卻是黑了一圈,右眼下不深不淺的刀疤在佐助眼中極為醒目,襯得眼神灼灼剛毅,頗有些成熟男人的味道來。他忽的想起守在帝都的绫生,若是見了面,怕又要一番吵鬧,實則是心疼。
宇智波佐助親自将門帶上,見绫世一板一眼地又要行禮,便揮了揮手道:“出門在外,也無需這般多禮了。”順手又給绫世倒了杯陳王宮裏的茶:“許久不見,你倒是看着越發結實了。”
“出征之後,绫世勤練不敢懈怠,否則,如何能護在将軍左右。”他的一根弦,緊緊繃着,始終沒有絲毫的松懈,雙眸之中,堅定不移,宇智波佐助怔了怔,仿佛被那一股子認真灼疼了。跟在宇智波鼬身側的绫世,無論怎麽變,都是那個忠心耿耿,寧舍自己的绫世。
也只有這般绫世,宇智波鼬才放心将宇智波佐助托付于他。念及此,佐助忍不住粲然一笑:“以後,又要勞煩你護我左右了。”
宇智波佐助的信任,讓绫世心中大動,他眼中閃着什麽光,終沉聲說道:“绫世萬死不辭!”
可事實上,绫世并沒有在陳王宮中陪伴宇智波佐助多久,佐助就被秘密接出陳王宮了,對此,宇智波佐助并未作出異議,他想要找的東西都已找到,對于陳王宮乃至陳王伊周,都是沒有什麽可留戀。
從陳王宮到大炎軍隊的那一段路,極其漫長,佐助的心不知飄去了哪裏,只覺得空,連他自己也掌握不了自己的情緒,他不覺得慌亂,也沒有絲毫痛快可言。
直到……
遠遠看見站在營前的宇智波鼬,他只有一個人,目光始終落在前方。他特地穿了戰甲,挺拔如松,英氣逼人,視線相碰的那一瞬間,宇智波佐助那一顆跳動的心,啪的一聲,安安穩穩地落在了某處。
啊,尋到了歸處。
宇智波佐助知道,再沒有一件事,比那一場久別重逢,來的更讓人有着落淚的沖動。
他們緊緊相擁,旁若無人,宇智波佐助在宇智波鼬的肩頭狠狠蹭了蹭,忘記了那堅硬的戰甲,硬是把自己蹭花了臉,好不容易忍着沒掉出來的淚,在擡頭望着宇智波鼬的那一剎,終如泉湧。
“好了,怎麽這麽大了,反倒愛哭,他們都看着你呢。”宇智波鼬的手,涼涼的,撫上佐助哭紅的臉,輕輕擦着他的淚,一如多年的心安。
宇智波佐助瞪了他一眼,只低着頭誰也不看了,頭抵在他胸口悶悶地嘟囔了一句:“都怪你。”宇智波鼬愣了愣,禁不住輕笑起來,他的佐助,很久沒有這樣撒過嬌了。
宇智波鼬只管摟着佐助進将軍營帳,旁側的士兵們只當沒看見,冷面将軍的柔情與笑容,他們自不敢妄自欣賞。
行軍出征從沒有帶家屬的道理,因此宇智波佐助的身份頗為尴尬,若是以胞弟身份一同受皇帝任命倒也說得過去,可惜的是,宇智波佐助說來說去都和這裏扯不上半點正當的關系。宇智波鼬并沒有過多描述,營中卻已謠言四起。
“聽聞昨日,将軍出動身邊貼身暗衛去接了一個人,并親自迎接,在營帳外便抱了起來。”
“能讓将軍瞧上的,必是有傾國姿色的美人吧。”
士兵之中的碎語雖無惡意,到底不好聽,一旁的绫世忍不住皺了皺眉,若不是前鋒先一步一掌劈頭打在二人頭頂,并大聲呵斥了一番,绫世也必定是要上前教訓。
那二人受訓灰頭土臉地領罰去,留下绫世與前鋒二人。
前鋒微微瞥了绫世一眼,彎眼笑了笑,擠了擠绫世的臂膀,在他身邊坐下,似自嘆道:“咱們這趟子出來,得多久了?”
绫世不愛說話,前鋒是摸透了的,因此也不嫌他不說話,自顧自地接了下去:“倒是有些想念翠雲樓的莺歌兒了。”
莺歌是翠雲樓小紅牌,就算是兩耳不聞窗外之事的绫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一聽便知,前鋒也比那兩個長舌鬼好不到哪裏去,只是,他是往自己這裏套話呢。
“诶,我說绫兄弟,你在京城,有啥相好不?這可沒啥子不好意思的,跟哥哥說說,若是沒有,哥哥給你介紹一兩個呗。”前鋒平日裏上陣殺敵,沖鋒陷陣毫不含糊,绫世看着,也總覺得敬佩不已,可在一邊用那一張有些猙獰的糙漢臉擠眉弄眼地說着姑娘的事,绫世便覺着有些惡心了
前鋒看着愣頭愣腦的,碰上事情也是個人精,绫世雖仍沉默不言,他卻看出了绫世的心思,大怒:“绫兄弟!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勞資是粗,可沒人說粗人就不能讨媳婦逛窯子啊,這男人,離了女娃娃他就不是真男人!”
也不知是被他激的氣瘋,還是着了魔,绫世腦子裏一閃而過的竟是他那一直傻笑着的胞兄,頓時吓得一哆嗦,霍的一聲站了起來,與前鋒平視着,毫不相讓,他不擅講話,能夠表示出心中憤怒的,也就只有眼神,和行動。
宇智波鼬聽見聲響外出查看,只見绫世與前鋒大打出手,當即制止。
宇智波鼬冷着臉,場上無一人敢言,氣氛一時間凝重至極,绫世咬着唇,臉白的似紙一般,仍是一言不發,前鋒縱然見慣了大場面,勞苦功高,此時也不敢妄言,宇智波鼬生氣起來的模樣,他們無法想象。
“你們最好,給我一個解釋。”宇智波鼬轉身往營帳中去,他不想在衆将士面前給二人難堪。
可這事,又哪裏說的清楚。
“鐵将軍,你是前輩,你說。”宇智波鼬尊稱前鋒一聲将軍,壓得他一頭大汗,只得支支吾吾賠笑:“吓!那是我與绫兄弟逗着玩呢,大夥都說将軍昨日差暗衛帶回來一個人,這不好奇麽,想想咱大夥知道的暗衛可不就绫兄弟一個人,我這一把老骨頭也就湊湊熱鬧來問問,誰知說不好兩句我這賤嘴就把绫兄弟給惹惱了,怪我怪我!不用将軍說,我這就領罰去!”
前鋒說着,擡腳便要往外走,宇智波鼬卻叫住了他:“等等。”
前鋒此時心裏早已沒了底,額頭的汗已密密麻麻布了一層。
“就算是鐵将軍多說了兩句,绫世作為晚輩也不該動手,先動手的,是绫世吧。”宇智波鼬話指绫世,前鋒卻能真切地感受到宇智波鼬投在他背後的視線,心裏更是一陣哆嗦。
宇智波鼬話音剛落,绫世忙不疊便向着前鋒一鞠躬:“請前鋒原諒绫世年少無知!”
這一唱一和徹底把前鋒堵了個死。
“绫世既已誠心認錯,鐵将軍不妨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
前鋒有苦難訴,話都讓你們說了,還有何争辯。向绫世抱了抱拳,兀自去領罰。前鋒走後,宇智波佐助才從屏風後緩緩走了出來,一臉笑道:“哥哥這下馬威不會給的晚了些嗎?”
“誰說我是要給他下馬威了?”
“那是?”
“他說了不該說的話,打聽了不該打聽的事,自然要罰。”
绫世見宇智波佐助的臉紅了紅,卻也還沒鬧明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宇智波鼬沒有和他深究方才就是是為何原因,他自己卻要開始糾結個沒完了。
前鋒的插曲過後,宇智波鼬和宇智波佐助的話題又重新落回了方才,陳王伊周身上,宇智波佐助執意前往勸降,宇智波鼬從頭至尾只有兩個字,不準。宇智波鼬的意思倒不是這主意不好,若能不費一兵一卒取勝,何樂而不為,他不準的是,宇智波佐助要親自前往,事實上,若非前鋒與绫世的事,說不定這會兒佐助已吵起來了。
宇智波佐助深知,宇智波鼬擔心的不過是他的安危二字,只是既然他能從陳王宮毫發無傷地來到宇智波鼬的身邊,就證明伊周根本無意于他,否則,即使是有绫世等人護送,只要伊周願傾兵力阻攔,突圍也并不是件如此簡單之事。
一時間,二人僵持不下,此時站在一旁的绫世倒顯得萬分尴尬,只悄然退下,留他二人自行解決。
這次重聚,二人溫存尚未夠,又哪裏真舍得吵起來,況且,宇智波鼬在宇智波佐助的安危問題上從未妥協,佐助思量着還得軟的來。
宇智波鼬背對着佐助,全身都散發着“絕不同意!”的危險氣息,宇智波佐助試探性地喊了兩聲:“哥哥……”宇智波鼬仍是不理,佐助的聲音低了一些,也帶着一些歉意和順從:“哥……”
宇智波鼬想起以前,佐助有事相求的時候,受欺負的時候,他也會這樣哥哥、哥哥地喊他,最後就變成了單音節的撒嬌,只是,很小很小的時候了,久到也許連佐助自己都不記得了。有時候,宇智波鼬會覺得很不公平,因為年長,記得比他多,記得比他久,宇智波佐助不經意的舉動輕易地就能占據宇智波鼬的大片記憶,會不會有一天,他必須删除所有其他的記憶來安放關于宇智波佐助的一切,他覺得那很可怕,卻不受控制。但更多時候,作為年長的一方能被他依賴而得到的滿足感,又使一切看起來微不足道了。
佐助……佐助……佐助……
剖開自己的大腦的話,連自己都會覺得可怕,那佐助呢?
宇智波佐助想不到宇智波鼬到底在想些什麽,但是宇智波鼬松動了,他能感覺到。
宇智波鼬緩緩回過身,将宇智波佐助箍緊在自己懷中,他渴望感受他的心跳,他的體溫,他的血液泵張,最最可怕的,其實是再也不能這樣擁抱他,感受他。他懷裏的注定是一只鷹,他無法困他一輩子,而自己又剩下了多少時間?
宇智波佐助小心地回抱着他,雙手撫過他的後背,不知為何,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宇智波鼬的脆弱,他踏入了之前完全不曾踏入的領域。
“我不會有事的,哥哥,相信我。”
宇智波鼬輕輕點了點頭,嗅到他頭頂發梢的香味。
“你會贏的,哥哥,你會贏。”
沒有我,你也會贏。只是宇智波佐助自私地想要,那勝利之中,也能有自己的身影。
這樣,我們永不分離。
宇智波佐助一去數日,勝利的佳音已近在咫尺,宇智波鼬鮮有地朝着漫紅的天天發愣,他的身體就像他雲一樣,輕飄飄的,仿佛下一秒鐘,就消失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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