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同居調查
三.
藤村聽說局長給調來一人,三十歲,原刑偵一組組長,五年前去瑞士進修犯罪心理,畢業後才回來,名字很刑偵,叫刑宇。
初次見面時刑宇沒有穿制服,白襯衫。都三十的人了竟似翩翩少年,五官輪廓鮮明,一雙淡褐色的雙眸似乎一眼就能看穿人心。只是他臉色陰沉,眉頭緊鎖。
雙方客套一下後便開始調查。
經過初步排查,有三個犯罪嫌疑人。
受害者丈夫,柳智泉。兩人結婚五年,沒有過什麽大的争吵,生活一直很平淡,只是兩人到現在了還沒有孩子。
受害者朋友,高秀敏。兩人認識五年,經常一起逛街打麻将。因為賭博欠了受害者十八萬,拖了一年遲遲未還。且兩人最近剛因為一些事吵架。
受害者朋友的丈夫,包政。因包政老是叫受害者丈夫去賭博而與其有過口角。受害者曾揚言要去其單位舉報他。
藤村和刑宇并坐在一起。不知為何,藤村竟覺得有些拘謹。
“柳先生,首先我很抱歉,”藤村開口,“請節哀,不過我們還是要問你一些問題,我們也好進行工作。”
柳智泉沒反應,只是紅着眼坐在那,看着地板上的一塊斑點出神。
“請問,昨天晚…哦,不是。今天淩晨一點到一點半你在什麽地方?”
“……”他嘴唇動了動,“我…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藤村皺眉,“那你記得什麽?無論什麽都可以。”
“我昨天晚上,應該是去喝酒了。喝道了……不行,我真想不起來了,反正是挺晚的。”
“喝完酒沒回家?”
“我應該是去了酒店。”
“應該?”
“嗯,我今天早上是在酒店醒來的。”
“這樣啊...是哪個酒店?”
“......各大酒店。”本市最大的酒店。
藤村給周錦程遞了個眼色,後者立馬會意出去。
“那你最近和你太太有沒有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情?”
柳智泉情緒一下子上來了,哽咽了幾聲,搖搖頭。
一旁的刑宇開口:“先冷靜一下。”聲音嚴肅,但又出奇的溫柔。藤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這個人,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麽溫柔?
接下來是高秀敏。這是一個小巧的女人,喜歡踩着很高的高跟鞋。她沒化妝,穿着黑色連衣裙,無神的靠在椅子上。
“高小姐,請問早上一點到一點半你在哪裏?”
她想了想:“在家裏,睡覺。那麽晚了,上哪去啊......”
“那你丈夫.....”
“他是一點半左右回的家,”她抹着眼淚,擡頭說,“警察,絕對不會是我老公,真的。他是去打麻将了,他不會幹這種事的”
“你丈夫是不是經常跟柳智泉一起去賭博的?”
她點點頭。
“好的,謝謝配合。”
跟前面兩個人相比,包政就顯得不怎麽配合了。他只是坐着 別人問他什麽他都不回答,像是喪失了語言功能。
“沒辦法,先關一小時。”刑宇說,“藤村警官,我們去問問高太太,她應該有跟他丈夫打麻将人的聯系方式。先确定不在場證明再說。”
四.
經過一天的調查,藤村整理除了三個人的不在場證明。
柳智泉是在十二點十分離開飯局的,在十二點半入住了飯店旁邊的各大酒店,後據監控顯示,他在未出入過酒店。
高秀敏沒有證人可證明她一直在家。但她本人一直強調自己在睡覺。
包政是在十二點三十多分結束了賭局,輸了錢,喝了點酒,一點半多回得家。
藤村看了幾遍,肚子開始餓了。今晚局裏給刑宇開了個歡迎會。雖說是歡迎會,但因為工作的原因,也只有刑偵三組的四個人和刑宇去一個小餐館吃的飯。
見氣氛有些尴尬,季冉便說:“刑前輩,袁局也太小氣。千裏迢迢把你從瑞士召喚回來,就讓你吃這種小茶小菜。等把那個什麽連環殺人的禽獸給崩了之後,再叫那老頭請你吃些好的。”
刑宇溫柔笑笑:“工作要緊,吃什麽不要緊。再說,也好久沒吃過那麽家常的中國菜了。”
季冉見他的笑容,竟默默的紅了臉。
藤村清清嗓子。他四年前剛進局的時候刑宇已經走了,所以藤村并沒有見過他,只知道他的輝煌事跡,業界稱其刑偵之王。他從剛入行至今,已破十幾起大型案件和幾十起小型案件,而且喜歡順便給緝毒,掃黃,緝賭組抓幾個人回來。道上的人都稱呼他OS,Old Sweat。藤村知道他是二十二歲進的局,至今已經八年。藤村在十八歲的時候便知道他,并奉其為偶像。
他端起杯,對刑宇說::“前輩,很榮幸能和你一起辦案。以後請多多指教。”
刑宇笑笑,點點頭,跟他幹了一杯可樂。
而忙了一天的餘落只顧着低頭吃飯,一聲不吭。扒拉完了後,他抽出現場的三四張照片,遞給刑宇道:“刑前輩,你還沒看過現場的照片吧您給瞧瞧,順便跟我們說說這個罪犯的心理是怎樣的。”
藤村偷偷踹了一旁的餘落一腳,瞪了他一眼:“幹什麽呢!你丫吃飯拿什麽東西!”
刑宇接過:“沒事,這種東西我見多了。”
餘落看了藤村一眼,道:“前輩怎麽看?”
良久,他才開口:“是熟人犯案,多半是沖動所致,而且此人只将受害者絞殺而未做其他事,比如捆綁,□□,虐殺,說明此人沒有多大的控制欲,心理不太扭曲。且現場物品被翻亂,像是在掩飾什麽。”
“哦?”藤村來了興趣,“難不成前輩心中已經有答案了”
刑宇頓了頓,點點頭。
“是誰啊?”季冉插嘴道。
“現在還不能說,”刑宇道,“還不是時候”
“那...大家先吃飯吧,”季冉打圓場,“再不吃就涼了。”
大家也就一聲不吭地吃了起來,而刑宇卻沒吃幾口。
藤村開車送餘落回家。餘落在副駕駛座上閉目養神。
“餘落,你小子為什麽這麽不待見刑宇?”
“我沒不待見他”某人類似夢話的呢喃。”
“你丫別裝,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啊!”藤村停車。
“你能看出什麽東西。”餘落睜眼,“到了?”
“紅燈呢,”他擺出一副“我可什麽都知道”的表情,“你丫一拆彈的懂什麽,人家原來是刑偵之王,有名得很,我小時候就崇拜他,所以我才考得警校。你丫一拆彈的跟人家小氣什麽?”
那人道:“拆彈怎麽了?你再說信不信我把你的‘彈’也給拆了?”說着,手還挑釁地捏了捏藤村的腿部。
“你丫...”藤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麽有威懾力的話可以反擊,只道:“你丫就一神經病!”
餘落就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繼續眯眼睡覺。
藤村理順了呼吸,才發動車子。偷偷瞄了眼鏡子,發現耳根居然泛紅了。
五.
第二天早上,藤村接到了刑宇火急火燎的電話。
“喂...誰啊...”
“是藤村同志麽?”
“什麽同志...”藤村翻了個身,繼續迷糊,“你丫才同志呢......”
對方似乎被噎到了,清了清嗓子說:“我是刑宇。”
“刑......”藤村驀地睜開眼,馬上爬起,恭恭敬敬道:“刑...刑前輩......”
“藤村,你快來局裏,包政隐藏了一條重要線索。”
藤村正襟危坐,死死抓着手機:“什麽線索?”
“包政在案發後去過現場。”
包政坐在椅子上,臉色很差,像是一夜未睡。
“我昨天不怎麽清醒,今天才想起來......不過也不太清楚......我前天晚上打麻将打到......十二點半多吧。輸了三千多,然後去喝了點酒。可是後來喝多了,就開始發暈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幹了什麽.....突然間被吓醒了就看...看...見了那誰,死...死了,死在她家洗手間裏。後來我也不記得怎麽就回來了......”
他肥胖的身軀有些顫栗,看來是被吓得不輕。
據昨天資料整理,他是一點半回的家。扣去他回家的時間,案發時間可縮小到一點十五分前後。
如果包政不是兇手,那其他兩個人誰會是兇手呢?
死者穿着睡衣,裏面沒有穿內衣。那如果是朋友,也不可能這樣子見客。而且高秀敏的個子比死者小很多,不可能選擇絞殺這種方法。
那麽,以包政的話為前提,那兇手只有那個人了——她的丈夫,柳智泉。但是柳智泉當時不在現場,他擁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藤村決定再去問柳智泉一些問題,順便叫上了餘落。餘落懶懶散散的:“不是不想帶上我麽......”
“都什麽時候了,”藤村懶得理他,“愛去不去。”
“不去就不去,我回去拆彈了。”
藤村拉住他:“你去拆誰的彈?”
餘落湊近,在他耳邊低聲說:“你。”
藤村頓時全身僵硬。餘落哈哈笑了幾聲,說:“好了好了,逗你呢。快走吧,我也想問他幾個問題。”
禦景園三幢三樓。
“幾零幾啊”餘落走在前面問。
“三零二。”藤村大步跟上,“你說他會在......”
突然餘落轉過身,拉過藤村,一手捂住他的嘴,将他抵在牆上。餘落用勁很大,藤村疼得直哼哼。餘落幾乎是整個人都壓在他身上,只有一條腿在藤村的腿之間撐着牆。
“別出聲。”
“??!!”
“有人......”餘落在他耳邊說,“有人在跟柳智泉講話。”
藤村被捂着嘴說不出什麽話。餘落的手上有些老繭。
“砰!”門關上了。
餘落松開手,往轉彎處一看:“進去了。”
藤村卻有些怔怔:“好像是那個人的聲音。”
餘落挑眉:“這你都聽得出來。”
“沒有。我上來時就看見了那輛車。剛開始以為只是同款,原來是他吧我們早來了。”藤村擦擦嘴,“是刑宇前輩。”
“他也來審問柳智泉?”
“應該吧,前輩也覺得他不對勁。恐怕柳智泉就是前輩懷疑的對象。”
六.
柳智泉清楚地記得那時的手感。那條淺藍色的領帶是她在結婚一周年的時候送給他的。他扯下領帶,看着鏡子裏也看着他的張奇桑。他厭惡她看他的眼神,。
他頭脹得痛,像是有什麽東西要迸發出來。他沖過去,用領帶死死纏住她的脖子,開始用力。一種奇異的觸感,像是在扯斷一塊硬面團。
很快,身前的人癱倒,不再反抗。他頂着頭痛,孕婦護膚地走了出去。
這個場景在他夢中重複了幾萬次。
直到第三天,刑宇敲開了他的門。那人臉色疲憊,一身制服,即使疲勞也不影響他嚴肅的氣場。
柳智泉見他臉色凝重,冷笑道:“怎麽,親自來審問我這個嫌疑犯了?”
“先進去。”命令的語氣。
“刑宇......刑偵之王......你應該知道是誰殺了她吧?”
“.....進去。”硬了聲的命令。
“不用了,你現在就可以把我抓走。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你破的第四十七個案子。”柳智泉倚着門,直視眼前那個人。
“如果是你的話,真是第四十七個,”刑宇軟了語氣,“這麽多年了,難為你還幫我記着。”
每次刑宇破案,柳智泉總是比他還開心,拉着他去這去那吃慶功飯,然後回家端端正正地記錄下來。
柳智泉笑:“我當然會記得。每次你出任務我都懸着心.....你身上有幾處彈孔,幾處刀傷,幾處擦痕,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左肩胛骨中部下方兩毫米,右腰離腎三毫米,大腿內側大動脈兩毫米。要是再偏一點,眼前這人早就長眠黃土了。
“先進來吧。”柳智泉側身。這是單位給他分配的房子。以前刑宇經常來,現在他每個星期六晚上都來柳智泉這兒住。那個房子還被封着,像是不破案不歸還的樣子。
柳智泉關上門。刑宇輕車熟路地走到角落的冰箱邊上,打開,準确地從左下角拿出兩罐啤酒,扔了一罐給柳智泉。
“上班期間你能喝酒麽?”
“我今天沒班,”柳智泉拉開易拉罐,“所以回家休息。”
柳智泉沒出聲。
“張奇桑死了......”過了一會兒,刑宇說,“你會傷心麽?”、柳智泉只捏着罐子,嘴巴抿德緊緊的。半晌,他才開口:“傷心。她是我的妻子,即使當年是她橫在我們中間......但她畢竟是和我一起生活了五年的人啊......”說完他朝着刑宇笑,“如果我說不傷心的話你是不是就要抓我回去了?”
刑宇皺眉:“你怎麽又提這個?”
“刑宇,你明明知道人是我殺的,為什麽要避而不談?”
這回輪到刑宇沉默了。
柳智泉咄咄逼人:“你知道兇手,為什麽不抓?就因為兇手是我麽?刑宇,我不怕,真的。你可以拿你後腰上的東西,往我手上一铐。這案子就可以結了,我也可以不用天天做那種夢了。”他走到刑宇面前,“帶我走吧。”
刑宇鉗住他的手腕,恨聲道:“你就這麽想被抓?”
“殺人償命,正常得很。”
刑宇摟過那人的脖子,硬聲道:“柳智泉,我不會帶走你的,誰也不能帶走你。你是小時候被吓怕了,警察叔叔不會這麽輕易就帶走你的,有很多程序......現在只有一條領帶,不足以證明什麽,現在帶你去局裏還有太多事情說不通......”
那人繼續道,柔和了聲音:“放心,我會保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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