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蘇令嘉先是覺得冷,之後又感覺有什麽溫暖的東西裹住了她,就像置身在童話裏的壁爐邊一樣。
溫暖的壁爐讓她有了安全感,重又沉沉睡去。
腦中是亂七八糟的夢境。
一時是小時候吃飯,爸爸坐在長餐桌主位,媽媽和妹妹各坐一邊,而她坐在妹妹的下手,面前是空蕩蕩的桌板。以她與妹妹的中間畫出一條無形的線,線的左邊是一家三口和豐盛的飯菜,線的右邊是端着白米飯的她。
一時是妹妹看上她的水彩筆,但她不舍得給,媽媽便一把奪過,罵道:“你是大的,就該讓着小的,你有沒有腦子?!拿出來!”
一時是過年媽媽将姐妹倆帶到一屋子親戚面前,指着局促的她大笑:“你們快看她怎麽會長得這麽醜,也不會說話不會叫人,笨死了!看看我們令儀,多可愛呀。以後長大了,一定是我們令儀過得好!令儀,快跟長輩們問好,真聰明!”
然後換來一屋子親戚的歡聲笑語。
一時又是一家人走在一條黑燈瞎火的小路上,她跟在後面,突然聽見前面媽媽說:“令儀你近視看不清路,當心這裏有個井蓋。來,你挽着爸爸媽媽。”
之後,她便看到蘇令儀一左一右挽着爸媽,快速走遠。而她因為散光,小心翼翼地彎腰在夜色中尋找井蓋、避開井蓋。
夢裏的好多場景久遠得像是別人的故事,在夢裏,工作後的蘇令嘉雙手插着風衣口袋,無聲地看着曾經那個年幼的自己。
之後夢境旋轉,又出現無數陌生而熟悉的畫面。
高考前一天,爸爸蘇長安特地把她叫到跟前警告她:“你要是考不上重點,就別念書了,早點出去打工,還能給家裏做點貢獻。”
高三的暑假,蘇長安又說:“你都上大學了,應該不用我們再養你了吧。”
大三實習的第一個月,爸媽來學校找到她,帶她到宿舍樓下的涼亭,跟她談家裏買房的事。
媽媽說:“你也開始賺錢了,正好家裏想買房,養了你這麽多年,你也該回報我們了。”
爸爸說:“最好你的工資都直接打到我們卡上,我們幫你存着,按月給你發零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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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令嘉看到綁着馬尾辮的自己難以置信地問父母:“憑什麽啊?!我賺的錢,憑什麽讓你們處置?!”
劉亞娟立馬怒氣沖沖地站起,罵道:“沒有我們哪來的你!你現在能賺錢還不是因為我們把你養大?你賺的錢就相當于是我們給你的!”
蘇長安拽了劉亞娟一把,試圖對蘇令嘉曉之以理:“你妹妹以後也要來寧城上大學的,那我們在寧城有個房子總不是壞事。你先工作了,你就先跟我們一起攢首付還貸款,等以後令儀有能力了,再讓她幫你一起分擔。”
蘇令嘉默了兩秒,渾身血液一點點冷卻。
她問蘇長安:“哦,這麽算來,即使不算首付,買個房子我也至少比蘇令儀多還七年貸款,那這七年怎麽算呢?還有房子登記到誰的名下,你們想好了嗎?”
劉亞娟一聽蘇令嘉要算賬,差點又跳起來,所幸蘇長安拉住她,沉聲對蘇令嘉說:“這個我們已經想過了,公平起見,房子就登記到我的名下,你們姐妹倆誰都不沾便宜,怎麽樣?”
蘇令嘉還沒開口,劉亞娟就已經挨不住,指着她鼻子罵:“就知道你是個白眼狼!跟家裏人都算得這麽清!我們把你養這麽大,你一點好都不記得,就知道跟我們算錢!白眼狼!”
蘇令嘉眼眶一熱,眼淚就順着面頰流下。
劉亞娟更加氣不過,罵罵咧咧:“怎麽了?還委屈你了?你以為你減肥了皮膚白了變漂亮了就能做公主?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公主命!”
夢裏沒有蘇令嘉送走爸媽的場景,或許是大腦主動回避了痛苦的記憶。之後場景變幻,時間就轉到了那天晚上。
那晚天氣很好,夜空中星光璀璨。
蘇令嘉拎着半瓶啤酒歪歪倒倒地爬上了宿舍天臺,又借着酒勁翻過了護欄。
夏日晚風輕撫而過,蘇令嘉低頭看着腳下。十二層樓不算高,但跳下去,卻足以摔死人。
她一手拉着護欄,一只腳伸到空中,躍躍欲試。
再最後看一眼這個世界吧。
蘇令嘉擡起頭,環顧四周。當她的目光看向夜空中的星星時,忽地頓住。
耳邊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只要把願望寫進星星裏,就一定可以實現。”
她眯眼凝望遠方的星星,過了會兒,一點一點收回了腳,又自覺爬下護欄。
她确實沒有公主命。
有的人生來就是不被愛的。
如果星星真的可以實現願望,那麽她不會再許願讓大家都喜歡她。
如果星星真的可以實現願望,那就
——讓她成為女王!
蘇令嘉慢慢擦幹眼淚,給爸媽發信息:“你們要的房子,我買。但是工資,我不會交給你們。”
--
岑司靖不知道蘇令嘉都夢到了什麽,居然在夢裏流下了眼淚。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到她的眼角,可又怕貿然幫她擦眼淚會驚醒她,手指便短暫地停在了那裏。
蘇令嘉眉心動了動,忽地身子一顫,緩緩地從睡夢中醒來。
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只修長白皙的手。
她頓了頓,一時也沒意識到自己在哪裏,慢慢擡起頭。
入目的是岑司靖線條清晰流暢的下巴,即使是這樣的死亡角度,都不見一絲贅肉。
蘇令嘉愣愣地看着,一下子也沒弄清楚自己到底身處夢境還是現實。
岑司靖注意到她的視線,收回手,垂眸與她目光相接,輕笑了聲:“醒了?”
他聲音清澈優雅,在空蕩蕩的樓梯間留下些許回音,如小貓的胡須一般,在蘇令嘉心裏落下幾道極輕的、又癢嗖嗖的痕跡。
她大腦還未完全清醒,本能地咕哝了一句:“我在做夢嗎?”
因睡了一覺,蘇令嘉聲線聽上去沙沙的,莫名比平時多了幾分慵懶和性感。
岑司靖眸色漸深,聲音也比剛才喑啞:“你說呢?”
剛才的夢境實在太讓人沮喪,蘇令嘉還沒從夢裏的情緒中抽身,這會兒整個人都懶懶的,不怎麽想動彈。
她想了想,拖着長音低低地嗯了一聲:“應該是夢吧。”
岑司靖握拳搭在她肩頭的手緩緩松開,随後手掌輕輕攬住她肩膀,這才說:“那就當是夢吧。”
也不知是連日加班連軸轉,體力消耗太大,還是今晚情緒跌宕得太厲害。總之,當他的手虛虛握住她肩膀時,蘇令嘉長睫微顫,身體卻沒動,依然靠在他的肩頭。
就當是夢吧……
蘇令嘉無聲舒出一口氣,看向岑司靖近在咫尺的臉,也不知為何,沮喪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湧上來的熱意。
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居然還披着他的黑色西裝。
蘇令嘉心中一動,下雨那日,他特意送她到車位取車時,她心頭閃過的模糊感覺似乎漸漸變得清晰。
許是這安寧的氣氛讓她暫時放下了防備,蘇令嘉終是忍不住,低低開口:“那年我寫給……”
話未說完,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清晰的“咕~”
是她的肚子在唱空城計。
蘇令嘉話頭一頓:“……”
岑司靖也默了兩秒,随後微微撇開頭,擡手抵了抵鼻尖,掩飾嘴角的笑意。
蘇令嘉臉色緋紅,推開他胳膊,扶着牆壁站了起來,又将西裝還給他,別開眼看向別處,不輕不重地說:“太晚了,我先回去了,晚安。”
說完,她就伸出腳尖,準備套上高跟鞋離開。
岑司靖卻叫住她:“剛剛想說什麽?”
蘇令嘉一噎,默了兩秒才道:“忘了,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小烏龜又縮回了殼裏。
岑司靖點了點頭,沒說什麽。見她勾着腳尖在往鞋子裏套,便彎身蹲到地上,捧起她的鞋子說:“我幫你。”
也不知是不是睡傻了,蘇令嘉竟忘了反應,就這麽眼睜睜地讓他虛虛握着她的腳腕,幫她穿上了高跟鞋。
樓道裏只亮着橘色的吸頂燈,光線不甚明朗。
從蘇令嘉的角度看去,能看到岑司靖因為彎腰蹲着,白襯衫清晰地映出他結實流暢的肩背肌肉線條。
蘇令嘉驀地一陣臉熱,此地無銀般地輕嗽一聲,別開了視線。
岑司靖還在幫她整理腳腕上的搭扣,畢竟是個直男,對于“如何穿高跟鞋”的細節部分沒有那麽擅長。
蘇令嘉也不知怎的,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童話。
王子歷經千辛萬苦找到了他的公主,并且單膝下跪為公主穿上水晶鞋。
可是,她是公主嗎?
不,她不是。
她是女王。
想到這裏,蘇令嘉便蹲下來,接過岑司靖手中的搭扣,輕聲道:“謝謝,不過接下來的事還是我自己來吧。”
岑司靖也沒跟她客套,待她穿好鞋子,便同她一前一後進了各自家門。
蘇令嘉回家之後便洗澡換上浴袍。
今晚她什麽都沒吃成,洗完澡肚子似乎更餓了。
路過客廳,看到玻璃茶幾下的星星瓶,她又想到些什麽,盤腿坐在地毯上,在金色紙條背後寫下:
“希望可以有一個溫暖可愛的家。”
寫完之後,她将紙條折成星星,又閉起雙眼在上面虔誠落下一吻,這才放進玻璃瓶。
就在這時,門鈴忽然響起。
蘇令嘉趿着拖鞋跑到玄關,打開門鏡監控,便看到岑司靖站在外面。
他依然是剛才那身白襯衫,只不過這會兒拿掉了領帶,最上面兩粒扣子敞着,隐約可見鎖骨。
“有事嗎?”蘇令嘉對着監控問道。
小屏幕上的岑司靖聽見聲音便看向鏡頭,展顏一笑。
那略顯清冷嚴肅的劍眉星目,因着這絲笑容,驟然有了溫度。
“剛剛包馄饨當宵夜,不小心包多了。請問,可以幫我一起消化一下嗎?”
蘇令嘉這才發現他手裏還端着一個碗,只不過監控鏡頭角度有限,只露出一個邊邊。
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浴袍,以及裏面的霧霾藍吊帶小睡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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