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将計就計

墨兮早起時冷漠地看着包纏着白布的左手,目光一冷,拿起剪刀剪碎那些布條,拆掉布條時帶起血肉疼得她直皺眉,但仍堅持着取下了全部的紗布,露出猙獰可怖的傷疤來。

此時她正在太後長樂宮中彈着曲兒,她挑了件帶有寬大水袖的碧色紗衣,長長的袖子正好遮住她還未結痂的手指,只是左手擡起揉琴弦的時候,那樣觸目驚心的傷口仍是讓人看着心疼。

左璃坐在太後下首,端莊地品着茶,聽着墨兮斷斷繼繼不成章法的曲子,心情愉悅無比。不時瞄向坐在高高鳳座上的太後,看着太後微皺的眉頭透着不悅,左璃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太後指明了要聽墨兮彈曲,墨兮卻将手弄傷了,這樣可是大不敬。

而墨兮只專注地彈着琵琶,此曲子節奏有些快,她左手揉琴時稍一用力便裂開了傷口上的痂,順着手腕流下來,在象牙般的小臂上蜿蜒出一根血蔓藤來一樣。

“好了。”太後眉頭越皺越厲害,打斷了琵琶聲,“你這手上是怎麽回事?昨兒回去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

墨兮趕緊放下琵琶,跪在地上不敢擡頭,只時不時向左璃瞄兩眼。左璃怕她亂說話,連忙起身拜道:“回母後的話,昨天墨兮姑娘來我宮中本是聊些閑話兒,不想撞倒了茶壺,燙傷了。”

太後看了左璃一眼,又問墨兮:“是嗎?”

墨兮便如左璃所願的那樣,不敢“得罪”了她,懦弱着承認了是自己燙傷的。看着左璃一臉計謀得逞的模樣,墨兮心中為她哀嘆。

區區燙傷何以這般嚴重,她也好胡說?明知墨兮今日要給太後彈曲,卻還在昨日故意弄傷了她的手,以為太後會因此責難于自己,卻不知,太後看多了這深宮裏的把戲,左璃這樣淺顯的計謀太後一眼就能看穿,也虧了是她才演得這般賣力。

墨兮正想着,又聽到左璃說:“不過墨兮姑娘也太不小心了,明知今日要來給母後彈曲,竟還貪吃那杯玫瑰茶,這燙傷了可如何是好?”

太後好整以暇地靠在軟墊上,輕揮了下手指,王嬷嬷便會意地給她捏捏肩,然後才帶着絲喻意不明的笑意:“那皇後覺得如何是好?”

左璃這會子為了體現出她的溫柔賢淑,故作嘆息道:“臣妾覺得本來一芥平民能入宮給母後和皇上彈曲,本是天大的恩寵的榮耀,怎奈墨兮實在是福薄無福消受,臣妾覺得,倒不如将她放出宮便罷。”

墨兮把頭埋得更低,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太後默了片刻才說話:“哀家記得後邊有一盒凝玉露你拿來。”

王嬷嬷便應聲,不過片刻就拿出來個精致小巧的盒子,尚未揭開便先聞一股甜甜的味道,太後向王嬷嬷點頭示意了下,王嬷嬷便将跪在地上的墨兮扶起來,并将這凝玉露放在她手中說道:“此藥外敷,一日三次,用時會有清涼之感,乃是祛疤止痛的良藥,你這雙手生得好看,莫要毀了。”

語氣帶着關懷,說罷便又回到太後身後繼續捏着肩,而墨兮在左璃的一片目瞪口呆中對太後感激道謝。

“母後,這……”左璃仍是不能理解太後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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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兮,你先回去好生歇着吧,這幾日就不要彈琴了,待手上的傷好了再說。”太後打斷了左璃愚蠢的追問,支開墨兮,免得丢人丢得太狠。

墨兮抱着琵琶退出長樂宮後,恭敬地将那盒凝玉露用帕子包起來放進袖子,只當沒看見跟在她身後的小太監。

此刻想必太後正對左璃氣得大罵才是,左璃這些伎倆落在太後眼裏便是善妒,小家子氣容不得人,身為一國之後卻刁難一個樂師。那可是會将太後臉面丢光的事,不管怎麽說,名義上左璃還是她的侄女。

漠然看着自己左手仍血流不止的傷口,墨兮非常滿意,這是左璃送給她意外的收獲。不想左璃比墨兮想的還要蠢笨,當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左璃終是成不了大器的,墨兮會一點點告訴太後這個事實。那時候太後便只能重新想辦法扶植一個女人送去百裏牧雲身邊,自己必須成為最合适的人選。自己已經打開百裏牧雲的真心了,只要再繼續努力就好。

墨兮算計得很好,一步步達到自己的目标,只要注意瞞着影子就好。但想到百裏牧雲時,心裏有一陣慌亂,不自覺摸上自己的嘴唇,昨日柔軟的觸感,令她有些心亂。旋即搖了搖頭,想起了君無藥,不安的心緒便平靜下來。

而此時的長樂宮中,左璃正跪在地上不明太後為何要她罰跪,只哀求着太後放過自己:“母後,臣妾哪裏做得不好,臣妾願意改,母後。”

“安靜點。”太後閉着雙眼,似在養神,面對呱噪的左璃,她給予了最大的耐心。“你給哀家記着,你是皇後,是六宮之主,這個是唯一的。但作為皇帝的女人,你只是三千佳麗之一,你最好給我提前做好與諸多女人共享一個夫君的準備。還有,少在我面前動那些小心思。”

太後睜眼淩厲的目光讓左璃不寒而粟,難道她對墨兮做的事太後知道了嗎?太後怎麽會知道的,一定是墨兮這個小 賤 人告的密,想到此處,她脫口而出:“母後,是不是墨兮那個賤婢跟你說了什麽?母後,我是你的人,你一定要相信臣妾啊母後。”

“皇後!”太後的耐心終于磨完了,沉喝一聲,倒真把左璃吓了一跳,“哀家累了,你退下!”

左璃戰戰兢兢退出長樂宮,卻從心底裏恨上了墨兮,認定了是墨兮向太後進了讒言,看着清音閣的方向眼神怨毒。

太後被左璃的愚昧氣得不輕,直接問王嬷嬷:“你覺得那個墨兮怎麽樣?”

“長相倒是無可挑剔,只是太過清高了些。”王嬷嬷如實說道。

“清高?哼,哀家這輩子清高的女人見得多了,有誰得過好下場嗎?”太後的目光忽然狠辣起來。

“她是個聰明的姑娘,想必只需稍稍點通便能明白太後的苦心的。”王嬷嬷知道太後想起了什麽,毫無痕跡地岔開了話題。

“不急,再看看。”太後悠悠說道,似乎一切竟在她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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