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改天換地

天地間之物最無情的怕就是這一場又一場連綿不絕的飛雪,自過年那天後,又揚揚灑灑的飄了快十多天了,再這麽下着,只怕是出了元宵也停不了。

百裏牧雲坐在禦書房裏批着折子,他自登基十三歲登基,十一年來,終于可以端正地坐在這氣派莊嚴的禦書房裏,揮狼毫,點朱批。以一國之君,玄乾之主的身份在此號令天下,生殺予奪。

“參見皇上!”是常海,他已回到百裏牧雲的身邊,成了皇帝得力的左膀右臂。

“說。”百裏牧雲執筆的手有頓了一頓,不露痕跡地掩了一下胸口,那裏仍在隐隐作痛。

“未尋得貴妃娘娘的消息。”常海額頭有冷汗,王伯瀚和林木樨因為辦事不力,已經讓皇上連懲了兩次了,自己似乎也不能為聖上分憂。

“再去找。”百裏牧雲只淡淡說道。

“是!”常海如釋重負,往外退了出去,卻遇上了十一。

“木頭,還是找不到墨兮姐姐嗎?”她甚是擔憂。

常海嘆了口氣苦悶地搖了搖頭,皇上将這差事交給他,無非就是因為王伯瀚,林木樨他們不喜歡墨貴妃,尋人也不盡心盡力。又看在自己做事本分,才将此事交由他,卻不想,連着找了五日,都快要将整個邺京翻過來了,卻半點兒音訊也無。

“她會去哪裏?”十一絞着手,急得直跺腳,“木頭,你帶我一起去找吧,兩個人找得快一些。”

“公主哪裏話?公主千金之體,豈可風裏來雪裏去的受罪?”常海想也沒想就否決了。

“死木頭,你是想我在這宮裏急死啊!你們找了這麽久都沒找到,肯定是偷懶!你們就是不喜歡墨兮姐姐,你們是不是恨不得她死在宮外最好啊!”十一急得又哭又罵,她聽小亂說過,她皇兄的那些人都不甚喜歡墨兮,覺得她一定會狐媚惑主!

“公主,微臣不是這個意思,微臣……”常海口笨,哪裏說得過十一?

“便讓十一跟着去吧。”百裏牧雲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扶着門柩,臉色蒼白得跟這雪天一樣,不過短短數日,已經瘦了好幾圈,原來合身的長袍現在已經些空蕩蕩了。

“十一,記得替皇兄把你嫂子找回來。”百裏牧雲笑着對十一說道,那笑看上去很是殘破。

“嗯!”十一心疼墨兮,更心疼她皇兄,實在見不得兩人這樣,重重一點頭,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拉着常海便往宮外走。越早越好,這樣冷天雪地的,墨兮姐姐瘦弱的身子怎麽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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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牧雲看着十一素白的一身衣裳,又看了看這整個皇宮挂着的缟素。那日血殺過後,整個皇宮都壓着沉悶的血腥味,跟着飛雪凝重地沉在上空。那天皇宮裏的血水,沖洗了整整三日,也未洗掉,血水染紅的積雪鏟起來倒進湖裏,紅了一湖冬水。

死去的人摞成三摞,一摞盔甲加身,一摞黑衣裹體,最後那一摞人數最少,穿着的衣服也并未統一。

盔甲加身的那一堆人死屍最多,那自然是宰相的親兵,風殘很不錯,果真在一片混亂中,親取了宰相的首級來,只可惜他昏迷了三日,不然一定會好好褒獎他!

最後那一摞人數最少的,自然是他百裏牧雲的暗子,坐收漁翁之利的人,怎麽可以自傷太多?

至于中間那一摞黑衣人,倒真是讓人好奇的緊。最難得的是,百裏牧雲在其中兩個人身上看到了一個紋身,那紋身真是眼熟,妖冶的花開放在纏繞的枝蔓上,像是一團火雲。那樣的紋身可真是不常見啊。

那個夜夜睡在自己臂灣裏女人,你與這些人有何關系?你對朕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墨兮,你到底是誰?

百裏牧雲沒有告訴任何人,他胸前那一刀差點致命的傷是墨兮贈予的。他不願意相信,自己深愛的女人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但胸口的疼痛明确又殘忍的提醒着他:她沒你想的那麽簡單!

他要問個明白,他到底是有哪裏待她不好!她為何要這樣對自己!太劇然的情緒讓他氣息不勻,拉扯到了傷口,忍不住一陣陣咳嗽,似要将肺都咳出來。

“皇上,外面天涼,還是進裏屋呆着吧。”花鏡緣為難地勸道。這個皇帝,以為不說,就沒有懷疑墨貴妃了嗎?那日在密室裏的只有墨兮與他,待他們回來時,他瀕臨死際,墨兮失蹤了無音訊。

這樣的欲蓋彌彰,騙得過誰?恐怕只騙得過他自己。

百裏牧雲捂着胸口朝宮門的方向望了望,期盼那個如谪仙落世的女子,突然出現在那裏,軟軟地對他喚着:“牧雲。”

想了片刻,自嘲一笑。坐回軟椅上,淡淡地問道:“太後的喪事辦得如何了?”

太後在年三十那天,被人一刀斃命。不知是誰做的,但做得不錯。

“極盡哀榮!”花鏡緣的聲音帶着陰冷,當年這個賤婦給他們帶來的痛苦,讓她這樣便宜死去,真是不甘心!

“你看着辦吧,宰相左道犯上作亂,妄圖颠覆朝綱,将左家人發配邊疆與披甲人為奴,永世不得入京。皇後貶為庶民,趕出皇宮。其實與宰相有關的黨羽,按律處置,牽涉後宮妃嫔者,皆降為官奴。”百裏牧雲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句話都是帶着不可違逆地氣勢。

這便是君王的氣勢!

“是!”花鏡緣彎了腰領了命正要下去頒旨,百裏牧雲又将他叫住:“老花,這麽些年委屈你了,以後不必再假扮身份了,做我的國師吧,過些日子,我便讓婠姨與你成親。”

花鏡緣今年已四十有六,在這宮裏以一介太監身份藏到現在,其中辛苦無人可訴,此時百裏牧雲記起他來,不禁感概自己總算沒有傾盡心力幫他奪這天下,放了拂塵,“微臣謝主隆恩!”

“你退下吧。”百裏牧雲疲憊地擡手,珥玉适時端上熱茶。

“珥玉,你說你那主子,到底去了哪裏?”百裏牧雲接過茶杯,雖然這丫頭跟了墨兮那麽久,泡的茶卻始終不如她。

珥玉咬了咬唇不說話,她希望,那些人永遠不要找到娘娘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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