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半死不活

第三十章半死不活

趙吏顯然從來都不是好欺負的主兒,不管有沒有記憶,生在骨子裏的狠勁是改不掉的。

他和假冬青兩個,一個拿椅子,一個拿支架,一個格擋,一個攻擊,一來一回,瞧着沒什麽章法,卻是實實在在的搏命。

假冬青的注意被趙吏引去,使得夏冬青得以喘息。他這輩子長到現在,除了眼睛能看見的東西比別人多點兒,日子倒也過得太太平平,可在碰上趙吏以後,大概把這輩子所有能碰上的驚險的事兒都碰上了。

這回看着趙吏和假冬青對打,夏冬青反倒沒有多少害怕,只注意着小心躲避,不要給趙吏添亂。

支架和塑料座椅相擊的聲音實在不好聽,“蹦蹦蹦”不停亂響,每一下都似乎敲在夏冬青的腦殼上,讓他的頭疼得厲害。

夏冬青縮在牆角按住太陽穴,擊打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快,而他的頭也變得越來越疼。

趙吏也不知這假冬青到底是什麽變的,起初他還應付得綽綽有餘,可随着假冬青攻擊的速度越變越快,他必須全神貫注才能勉強擋住他的進攻。

假冬青手裏的空心支架在和趙吏的對打過程中早已變形,頂端的雙鈎掉落,奇異地制造出了一個銳利的尖刺;趙吏手裏的塑料椅子也好不到哪兒去,質量不甚過關的椅子現在也是七零八落,面對假冬青越來越頻繁的攻擊變得岌岌可危。

而就在這時,趙吏眼角餘光瞄到了抱着頭縮在角落一臉痛苦的夏冬青,微一分神,便沒有擋住假冬青的攻擊,被支架狠狠打中了臉頰,疼得他頭皮發麻。

而此時假冬青又快速沖到趙吏身前,一膝蓋頂住他的腹部,趁趙吏彎腰之時,手肘又重重壓向他的後背。

毫無防備趙吏被繼而連三的攻擊打得無力還手,被假冬青輕松地丢到了一邊。

解決了“障礙物”的假冬青拖着扭曲的支架一步步走向角落裏的夏冬青。而夏冬青卻只能仰着脖子看慢慢靠近自己的修羅——他的頭太疼了,耳朵已經産生耳鳴,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

此刻假冬青的臉在他眼裏已經和他不同,那不是一張人會有的臉。青灰的,粗糙的,幹癟的,就像被抽幹了水分的屍體,讓人毛骨悚然。

夏冬青咬緊牙關,靠着牆壁,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體——他要逃,他不能死在這裏!可他的努力所起的作用微乎其乎,他仍舊蜷縮在牆角裏,像只被人遺棄的奶貓。

這樣的夏冬青,怎麽可能逃過兇神惡煞的修羅!

面無表情的修羅已經站到了夏冬青的跟前,手裏的支架被高高舉起,只要一下,那支架便會刺進夏冬青的身體,結束他的生命。

夏冬青依然咬緊着牙關,他沒有呻|吟,沒有求饒,心裏混雜着害怕和平靜兩種矛盾的感情,也好,不管怎樣,總是一個結果……

他睜着混沌的眼睛,看着被舉高的支架慢慢落下,與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後……“刷”一下,刺進了他旁邊的牆裏!

“老子我還沒死呢,怎麽能讓你小子有事兒!”趙吏從假冬青的身後死死地箍住他的上身,半邊臉上一道血痕,讓他的臉腫得像個饅頭。

“嗯——”剛剛才和死神擦肩而過的夏冬青松了牙關,忍不住呻|吟出聲,挂着冷汗的睫毛顫動了幾下,努力想要看清趙吏的臉。

可惜腫着半張臉的趙吏着實不太好看,再配上他自認得意的笑容,不顯帥氣,反倒滑稽。

而夏冬青就在這緊張的氣氛下,看着趙吏的臉,笑出了聲:“呵……”

短暫而輕微的一聲笑,卻好像神奇地化解了他的疼痛。從腦子深處散逸出來的痛感慢慢消退,視線也開始變得清晰。

與此同時,面無表情的假冬青在趙吏的鉗制下掙紮了幾下沒有效果,便利落地抽出了刺進牆壁裏的支架,一個反手,把尖銳的頂端對準了自己的腹部,用力刺進!

彎曲的支架随着假冬青的用力,刺穿他的身體,沒進趙吏的腹部。

假冬青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起伏,而被支架刺穿的腹部也不見半點血跡,反而有淡淡的黑煙飄散出來。

夏冬青瞪大雙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趙吏的笑容僵在嘴角,腹部傳來的痛感實實在在,但他沒有放松對假冬青的禁锢,反而把人拼命往後拉去,讓夏冬青遠離假冬青的攻擊範圍。

假冬青感受到身後的人已經受傷,箍緊他的力道有所減輕,握住穿過腹部的支架想要拔出來。

趙吏的手卻在此時握緊了支架,拼命往自己的方向用力插|緊,不讓假冬青把刺穿了兩人的支架拔出來。

“趙吏你快松手!你這樣會沒命的!”夏冬青跪在地上往趙吏的方向爬去,卻被趙吏厲聲喝止。

“你別過來,去,把地上的玻璃撿起來,弄死這怪物,我堅持不了多久。”

夏冬青聞言,皺了下眉頭,有些猶豫,他擔心趙吏,但随即一想,只要弄死了那個怪物,他們就能離開這個幻境,到時候趙吏也會沒事。

一想通這個關節,夏冬青手腳并用爬到窗戶的旁邊,在一地的碎玻璃當中挑選可用的玻璃片。地上的碎玻璃是假冬青在追着夏冬青打的時候敲碎的窗玻璃,大大小小,散了一地。

夏冬青找到了一塊月牙形的玻璃片,毫不猶豫用手抓起來,沖到假冬青面前,就往他心口的方向用力捅進去。

鋒利的玻璃片輕松的刺穿了皮膚,紮進了肉裏,可假冬青卻沒有流出半點紅色的血,反而像剛才支架刺進腹部那樣,飄出了淡淡的黑煙。

“怎……怎麽會這樣?”夏冬青拔出玻璃片,不知所措地看向趙吏,問他,“這下怎麽辦?”

“我哪知道怎麽辦。”趙吏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假冬青的掙紮越來越厲害,他要花上全部的力氣才能勉強壓制住他,“你趕緊想辦法!”

夏冬青抓着玻璃片的手緊了緊,他剛才着急,徒手抓起了玻璃片,此刻他的手掌裏反而都是被玻璃片割破的鮮血。

假冬青的掙紮幅度越來越大,他在趙吏的懷裏不停扭動身體,脖子也不斷地搖來搖去。

夏冬青對着他的脖子,突然想起了之前在他脖子上看到的那塊三角形的刺青,此時假冬青在他眼裏已與之前截然不同,刺青的顏色與詭異的膚色相同,才讓他忽略了刺青的存在。

夏冬青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抱着賭一把的心态,他再次舉起玻璃片,紮進了假冬青脖子上刺青的位置。

“吱——”

假冬青的掙紮在瞬間停止,喉嚨裏發出難聽的尖叫,黑色的煙霧順着玻璃紮出的傷口不斷向外湧出,飄蕩在病房裏卻沒有散去。

随着黑煙的流逝,假冬青的身軀也逐漸消散,只留下了被支架刺中腹部的趙吏。

夏冬青一個箭步上前摟住趙吏搖搖欲墜的身體,讓他躺在自己懷裏。雖然知道幻境裏的一切應該都是假的,可看到趙吏受傷還是讓他覺得害怕。

他伸手去摸趙吏的腹部,一手濕漉,攤開手一看,自己手掌裏的血和趙吏腹部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血更多。

“趙吏,你放心,出了這幻境你就沒事兒。”夏冬青勉強扯出一點笑容,讓自己的話增加可信度,可他心裏卻止不住地害怕,他害怕他們沒辦法離開這個幻境,也害怕趙吏會就這樣死在他的懷裏。

趙吏虛弱地躺在夏冬青懷裏,見了夏冬青安慰自己的模樣,哭笑不得:“就你這笑得比哭還難看的樣子,鬼見了你的樣子才放心。”

鬼見了我的樣子,放心的多了去了。夏冬青在心裏默默接話,當然,這句話他是不敢說出口的,趙吏為了救他都弄成這樣了,他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再和他頂嘴。

“那你要我怎麽樣,你才放心?”

“給爺好好笑一個吧。”趙吏喟嘆,“冬青那傻小子啊最愛對着我笑,我看着他一笑啊,心裏就舒坦。”

夏冬青抿了抿唇,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趙吏說的“冬青”不是他,而是在這個幻境裏,擁有與他同一張臉的假冬青。

“都告訴你了這個幻境裏的東西全是假的,你怎麽就是不信啊。”夏冬青垂着眼眸嘟囔,沒有答應趙吏也沒有拒絕了他。

“真也好,假也罷,大爺為了救你都成這樣了,要你給爺笑一個不行啊?”身體的虛弱讓趙吏的話變得很沒有氣勢,反倒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夏冬青動了動嘴,卻沒有說話,有些為難地看着趙吏,在趙吏催促的目光下,豁出去一般調整自己臉上的表情,盡量讓自己忽略兩人現在所處的環境,對着趙吏扯出微笑。

夏冬青這一笑,讓他整個人變得活潑起來,他眉眼本就生得端正,只是自小的生活環境和特殊的體質讓他總是陰沉凄恻,這一笑,把他身上沉積的陰郁一掃而空,讓人溫暖也引人注目。

趙吏就被這微微一笑晃了眼,鬼使神差地伸手勾住夏冬青的脖子,猛一下把人腦袋拉低,湊到自己跟前,貼上了他的嘴唇。

突如其來的吻讓人措手不及,四唇相貼,簡單卻又暧|昧。

夏冬青被趙吏按着腦袋,想要反抗,身體卻完全不配合思維,僵硬着一動不動,他甚至連呼吸都停頓了下來,好像此時此刻任何變化都不應該存在。

各懷心思的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病房裏的黑霧越來越濃重,以趙吏和夏冬青為中心,漸漸将他們包圍。

等到夏冬青終于動彈起身體,直起上身,入目所見俱是無邊黑暗,而他在這片黑暗當中,也晃悠了兩下身體,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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