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還是認為你應該休息一天再去!”辛的語氣越來越激動,周慕覺得奇怪,因為辛很少展露自己強勢的一面。
單露需要至少四小時的吸收時間,周慕還在發着低燒,外加頭暈,他的視力也受到了影響,比起身上內髒若有若無的疼痛,這才是最要命的事。
“這次真的謝謝你了,我還真的忙暈頭了。”周慕伸手去拿被辛解開的領帶。
“……我本以為這是你對我的測試。”辛的臉上挂着兩道黑眼圈對周慕說。
辛分了四次注射單露,每次取八分之一的單露,注射到最後一次時,他有些不敢繼續下去了,在等待的15分鐘裏,他發現周慕手臂上的結節開始消失,那時是淩晨五點,辛想起周慕曾經給自己講過的月神手套的故事,他試着把手覆在周慕的手背上,去捂熱那塊兒皮膚。
“如果你加入的時間再早一點,我也許會給你一些危機測試,但現在沒必要。”周慕着裝整齊看着他笑,辛轉過頭,想掩蓋自己的黑眼圈。
這時門被人敲響了,小金在外面急切地問:“羅量先生,你知道基思先生在什麽地方嗎?他沒有開門。”
“辛,準備一下哦,你現在這副疲憊不堪的樣子,我又在你房間裏,很容易被人誤會的。”
被人誤會,他們似乎總是在被人誤會,在黑羊娛樂、在沙泉聚落,辛卻一點都不反感,他不清楚自己這種半激動半羞澀的心情應該被稱作什麽,直到後來他在匹諾曹的數據庫中找到一個詞:情窦初開。
小金覺得自己自從進來房間後,就變成一只閃亮的電燈泡,他在接受了這兩個男人共處一室的事實後,越看兩人越覺得他們關系不一般。
基思靠着牆壁,看着對面牆上的電子鐘,幽默風趣地催促着正在洗漱的羅量,羅量出來後,小金看着他眼下的黑眼圈欲言又止,這時基思自然地走過去幫斷臂的羅量整理卷起來的衣領,羅量問他們會不會遲到,基思說不會,又問他餓不餓。
小金捏着手心想“好甜好甜”,這個時候連忙接話茬說:“我已經點好了早餐,二位是在房間裏吃還是在車裏吃。”
“房裏吃吧,他手也不方便。”
早餐推上來後,基思幫羅量切面包、抹奶油,還拿着餐布幫羅量擦嘴邊的面包屑,看得小金嘴角不住地上揚最後羞于這露骨的愛意而自己去了門外面。
辛皺着眉頭看周慕,周慕放下餐布吐了口氣說:“可算走開了,快吃,今天還有很多事做。”
辛:“……”
小金帶着周慕和辛直接去了生産車間,他們換上全套的防護服,在研究員的帶領下查看生産器具的狀況和衛生情況,辛單手拿着文件夾,裏面夾着一些測量表,每一項都需要周慕打分,周慕并不客氣,辛看見當周慕在“備用藥品”一欄中打了63分時,小金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顯然,從前的巡查人員并不會這麽苛刻,長期的寬松環境給了這些制藥廠犯錯的自由,而其結果可能是藥物在某些生産環節中受到污染,究其背後的原因,月霜病的不可預防性給民衆造成了極大的恐慌,傑斯坦旗下的制藥廠一旦被取締,中央城也無法判斷後果如何,另一方面,越來越多的資本投入了制藥業,資本逐利過程中只有盡可能減少成本才能賺取最大利潤。
中午吃飯的時候,小金臉上堆着笑問基思為什麽要把某些檢測項目的分壓那麽低,還提到其他制藥廠,諸如翠羽閣旗下的制藥廠,技術水準和設施還不如傑斯坦,但是每年的檢測報告也是評為了優良的。
“我個人認為基思先生應該一視同仁。”
周慕臉上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并不理會小金的暗示,而是說:“小金知道上周一個醫生對傑斯坦的單露抑制劑藥效提出過質疑嗎?”
餐廳裏來來往往的還有其他制藥廠的高管,周慕偏偏沒有放低聲音,辛注意到周圍的人向他們投來了厭惡的目光。
“這……這……”小金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
“小金不知道,我想,餐廳裏其他人也不知道,因為這樣的消息往往傳不出一座城市,媒體、供應商、制藥廠,都會主動幫傑斯坦圓謊,至于原因?我想很簡單,利益,傑斯坦給得起錢來填補漏洞。”
“可是漏洞越來越大,直到任何一個變量出現,都會造成毀滅性的後果,現在,這個變量就是我。”
小金目瞪口呆,和餐桌另一側的高管對視一眼,兩人一時之間都沉默了,半晌,小金問:“基思先生……你到底想要什麽?”
周慕站起來,在衆人的目光中坦然自在,甚至還有些幽默:“羅量,我好像吃壞肚子了,你陪我去一趟廁所吧。”
辛跟了上去,高管放下刀叉,皺着眉頭問:“這唱哪出啊?上廁所也要人陪?”
“情侶,他們是情侶!”小金吼起來,他拿出通訊器,撥出去一個電話,他抖着聲音說:“行動提前!瞞不住了!”
“你沒事吧?”辛扶着身體搖搖晃晃的周慕走進廁所隔間,好在廁所的衛生不錯,這裏沒有什麽異味。
周慕搖了搖頭,借力坐在馬桶蓋兒上,他的手在空中摸了幾下,辛猛然意識到周慕好像看不見了,所以他之所以戴眼鏡并不全為了僞裝。
月霜病的發作頻率暫時沒有統計數據,一般來說是不固定的,但是淩晨周慕才注射了單露,怎麽會這麽快就再次發作?
辛伸出手去摸了摸周慕的手臂,果不其然,結節長出來了,這時他聽見有腳步聲朝廁所這邊過來,辛立刻伸手拍了拍周慕的臉,周慕皺了皺眉頭,辛俯過去輕聲說:“周慕,你說過此次行動必須成功的。”
周慕轉了轉頭,下一秒,辛的手臂被他狠狠抓住了,看得出來周慕正在努力找回意識,辛扯開周慕的外套,在內側的包裏拿出了一盒藥片,這是單露的替代藥物,藥效僅有50%,且效用時間只有兩個小時,副作用也很大,接下來的時間,周慕不單單是發燒這麽簡單了。
辛捏着周慕的嘴,受傷的手捏着藥片丢進了他的嘴裏。
喉嚨滾了一下,辛氣喘籲籲地起身,看見周慕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外面的腳步聲踱來踱去,水龍頭沒關緊,水一滴一滴擊打光滑的洗手池內壁,遠處傳來拖車運載集裝箱的刺耳聲音,在這一片暫時的靜止中,周慕看了辛一會兒。
“你在看什麽?”辛臉上帶着紅暈問。
“我在想,月神是否希望找回自己的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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