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三）你眼裏的光

柯方傑眼裏閃着光，那是我不曾見過的，那光直指那個女孩。如果央視記者采訪她，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自己很幸福。如果央視記者采訪我，我只能沉默。

幸福，我不知道什麽是幸福，一直都不知道。

有吃有穿，把命吊着就是幸福？在畸形的教育體制下苦讀十幾年即将高考就是幸福？在父母十幾年如一日的争吵打鬧下還沒變得心靈扭曲就是幸福？

幸福，抽象的恐怖字眼。幸福不是問出來的，永遠都不是！

現在的我只想盡快度過高中剩下的日子，離開學校。若一直待下去我會陷入無盡的掙紮和痛苦之中，這不是我想要的。

柯方傑有權選擇他自己喜歡的人，我曾經希望自己考上大學後能鼓起勇氣向他表白，但現在不可能了。大學我是考不上了也不想考了，而他也不需要我遲來的表白。

他和她很合适。我總覺得他們不像戀人更像親人。柯方傑就像一個溫暖貼心的哥哥一直在關懷照顧乖巧可愛的妹妹。

這樣的感情我有什麽理由去破壞？我又憑什麽去破壞？我不會去也不可能去。我所能做的只是默默地祝福他們，希望他們能一直這樣走下去。

我只是他們感情的見證者，但永遠不會成為這段感情的參與者，哪怕之前我和柯方傑彼此心照不宣。

我現在能明白那次和柯方傑在食堂相遇，他為什麽徑直沖出去追那個女孩。他們是戀人，本應如此。如果他當時沒追出去，那不是很怪嗎？

柯方傑，謝謝你。你是我十幾年生命裏遇到的最難忘的人，即使将來我已白發蒼蒼也不會忘記你。除了死，沒有什麽能将你從我的記憶裏奪走。

而現在我要走了，再見柯方傑，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見到你。我會記住你眼裏的光，即便那不是為我而發的，即便它深深刺痛的我的心。

我把星星花燈裝進書包，轉身離去，一切安好，卻不料我這次會被他和她看見。

柯方傑跑上前輕聲問了一句：“你怎麽一個人？”

我只能是一個人，不然還會有誰？金三豐，他已經不在了；于雅利現在在她小姨家吃飯；同學們都忙着各自的事……

那個女孩也朝我走過來，她站在柯方傑旁邊，直直地瞪着我。我無處躲閃，用沁出汗的雙手抓着書包肩帶說：“我正要去找我朋友。”

女孩看了看柯方傑，嘆了口氣對我說：“既然已經這樣那也沒辦法了，但請你把那封信還給他，在你那兒也沒用。別告訴我你已經扔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就太絕情了。”

信？什麽信？柯方傑給我寫的信？什麽時候寫的？我怎麽完全不知道。

柯方傑瞥了一眼女孩，對我說：“那信就留在你那吧。”

信？我依舊不知道他們口中的信是怎麽回事。高中三年我只收到過金三豐寫給我的四封信，從來沒收到過柯方傑寫給我的信。

柯方傑似乎看出我的疑問，他輕聲說：“那信你應該記不得了吧。忘了也好，如果現在還記得也不是什麽好事。”

女孩撇着嘴說：“她肯定記得，只不過她一定是把信扔了。別和她說了，我們走吧。”說完對我留下四個字：“你真無情。”

如果可以我真想自己變得無情。

柯方傑微微瞪了一眼那個女孩，随後看着我說：“去找你朋友吧，他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