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他的小精靈

艾克爾不知所措,他想起下午用餐時路易斯做的那個小動作，特地将紫色的果子推到自己面前，看着自己無知無覺地吃了下去。

那個時候,路易斯的心情确實好了一點。

艾克爾緊緊攥起手，煩悶地拍開肩上的淡紫蝴蝶。

蝴蝶一瞬飛起，往後飛去,輕輕落在了男人伸出的指尖上。

蘭希斯擡眸看去，冷下眉眼。

艾克爾察覺到了什麽,下意識轉身,然後直直與樹底下的路易斯對視上。

對方的黑眸格外地深沉，就像吞噬了所有的光芒般。

站在黑暗之中的路易斯緩緩擡了一下步，他前面就是月光傾洩下的光芒，就仿佛身後的黑暗都被他扯離着。

如影随形。

艾克爾怔了一下，呼吸屏住，他不禁後退半步，與蘭希斯貼的更近了。

下一刻就看見路易斯深深皺起了眉頭。

艾克爾不敢出聲，他垂下眸，回避了路易斯的目光。

于是他也不知道,在視線分離開的下一秒，對方的眼神有多麽恐怖。

艾克爾只是害怕地握緊了手,他不敢去想象欺騙路易斯，又被路易斯發現的下場。

就算這幾天路易斯對他一直不錯，可艾克爾沒有忘記,自己被他引誘出雙翼時,疼得快暈過去，路易斯卻冰冷不在乎的眼神。

路易斯冰冷可怖的視線向蘭希斯看去，他擡腳一步一步緩緩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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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向蘭希斯大張的雙翼時,眼神鋒利得就像要活生生割下那對翅翼。

路易斯緩聲道：“你就是光精靈王，蘭希斯？”

蘭希斯半步不退，冷冷看着路易斯走過來：“久仰大名，教廷的主教。”

說話間，路易斯站定在艾克爾的面前，他擡手握住艾克爾另一只手的腕骨：“這是我家小孩兒。”

他說到“小孩兒”三個字時，特地在舌尖滾了一圈兒，帶着嘆息般地感覺。

音調也更加地沉，強勢地宣誓主權。

路易斯接着冷聲道：“希望光精靈王可以識趣地放手。”

藤蔓瞬間從地底鑽出，它呲牙咧嘴。

路易斯冷冷一笑：“我不想在他面前動手，以免誤傷。”

蘭希斯更緊地攥住艾克爾的腕骨，态度擺明了，就是不放手：“做夢。”

“他喊我老師，我的學生，我為什麽要放手？”

路易斯嗤笑：“騙小孩好玩？”

“上瘾了？還演呢。”

蘭希斯被揭穿了這個把戲，面色難看：“下這種藥算計他，你也配說我？”

路易斯眼皮子都未掀一下：“總好過你頂着德諾汀的皮，裝成個四不像，糊弄他的感情。”

話裏話外都把蘭希斯貶成一個低配版的德諾汀。

蘭希斯一字一句：“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路易斯冷笑：“你們光明精靈不是自诩高貴，瞧不起暗精靈？現在反倒死扒着硬是要裝？”

要不是他的小精靈就在面前，怕傷到艾克爾，他早就出手了。

用嘴皮子出完氣，見蘭希斯雙翼微動，想抱着艾克爾飛起。

藤蔓霎時想去綁住蘭希斯的雙翼，再狠狠扯下。

突然間，輕微的“啪嗒”一聲，讓他們紛紛停止了動作。

頓時鴉雀無聲。

蘭希斯跟路易斯同時向面前垂下的小腦袋看去。

看不出什麽，只能聽見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地上。

兩個剛剛還氣勢強勁，差點打起來的男人瞬間慌了。

剛想去哄，就聽見哽咽地一聲：“放手。”

艾克爾在聽到“光精靈王”四個字時，他就呆在了原地。

聽到蘭希斯直接承認後，艾克爾：“？？？”

小精靈腦子攪成了一團漿糊，他扒拉了許久，才隐隐約約想明白，自己是認錯了精靈。

艾克爾：“！

他認錯了……

不是老師，一直以來都是假的。

艾克爾連被路易斯發現的事都抛在腦後，他怔了許久，腦海中一直回憶這兩天跟這個“假老師”相處的事。

都是騙精靈的，自己被耍的團團轉，還傻傻地付出了所有對老師的感情。

一時間，惱怒、委屈、後悔等種種複雜的情緒，五味陳雜般交織在艾克爾的心頭。

然後就是思念，如果老師……知道這件事，老師會有多麽難過啊……

艾克爾一丁點外界的聲音都聽不見，他自己犟了很久，越犟，越忍不住心中酸澀。

眼眶開始起紅，水意染的瞳孔濕潤，輕輕一眨眼，眼淚就掉了下來。

然後就是連片地掉。

艾克爾也回過了神，第一時間就感覺到兩個手腕都被攥的疼得厲害。

于是哭的更厲害了。

哽咽着讓他們放手。

路易斯攥住艾克爾另一個手腕，将它從蘭希斯的手裏往外抽出。

實則上藤蔓襲向蘭希斯的手，還沒碰到就被光明元素擋住。

讓蘭希斯心甘情願松開手的是艾克爾主動往外抽的動作。

他僵了一下，緩緩張開手。

艾克爾連回頭看一眼蘭希斯都不肯，他不想再看見那張跟老師長得肖似的臉。

他背對着蘭希斯，有些語無倫次地說：“不要碰我，我不想看見你了。”

蘭希斯的金眸盈滿了落寞，他低聲道：“對不起。”

高傲的光精靈王，低下了他的頭。

但對方卻半點都不在意。

擡腳就想離開這裏。

蘭希斯忍不住伸手挽留，藤蔓一把拍開他的手。

路易斯無聲道：“滾。”

蘭希斯臉色陰沉。

路易斯說出最後一句話：“來日再會。”

路易斯心裏道，這件事不可能就這麽輕易結束。

他會讓蘭希斯付出代價。

路易斯牽着艾克爾一步一步地往他們的小木屋走。

艾克爾一邊走一邊掉眼淚。

路易斯沉默地牽着他，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向來随心所欲的他這次卻莫名膽怯。

沉甸甸的情緒直壓心頭，有喜悅也有懊悔。

路易斯其實很早就跟着蝴蝶找尋到了艾克爾的蹤跡。

第一反應就是艾克爾果然欺騙了自己，不是覺得悶去玩耍，而是趁着他不在，去偷偷見什麽人。

憤怒是一開始的情緒。

他剛到，就看見艾克爾撲上去，甜甜地喊了聲老師。

臉一下黑了。

路易斯莫名地生氣，氣艾克爾對別人這麽親密，在看到蘭希斯時，卻怔了一下。

那張神似暗精靈王德諾汀的臉，除了白發金眸，其他完全一樣，身後的羽翼彰顯着對方的身份。

路易斯是聽說過光精靈王蘭希斯跟暗精靈王德諾汀是“雙胞胎”。

所以他并沒有誤認錯那是蘭希斯，但他随即想到，艾克爾可能誤認了。

畢竟他可從沒有聽說過，虛僞地光精靈王有什麽學生，倒是暗精靈王手底下有一位，那就是他的小精靈艾克爾。

那個少年是艾克爾。

猝不及防的驚喜讓路易斯緩神很久，擡眸就見到蘭希斯微俯下身，緊緊攥着他的小精靈。

艾克爾還乖巧的仰頭。

就像要親到了一起。

路易斯的怒氣一下達到峰值，淡紫蝴蝶就在他的授意下飛了出去。

誰都不能這麽碰他。

越想越氣的路易斯不禁緊了緊手指。

艾克爾抽着氣，小小聲，還帶着哭嗓地說：“疼。”

路易斯一下就松開了手，忍不住揉了幾下：“抱歉，我沒注意。”

“還疼嗎？”

艾克爾沒理他，也沒注意路易斯居然道歉，更沒注意路易斯溫柔的語調。

只是繼續嗚嗚哭着。

路易斯半響才幹巴巴憋出一句：“別哭了。”

艾克爾：“嗚嗚嗚——”

跟在他們身後的穆圖：“……”

剛不挺能說的？現在像個啞巴。

路易斯久違地感受到了挫敗。

他又沉默了下去，先把人領回家吧。

眼見着要到小木屋了。

淚眼朦胧的艾克爾被光亮吸引到，才後知後覺自己被路易斯抓包了。

艾克爾趁路易斯沒注意，立刻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出來，轉身就跑。

小跑了沒幾步，就被路易斯抓住了。

路易斯皺着眉，沉着臉看艾克爾。

他不知道這幅神情讓艾克爾想到剛剛的場景，陰鸷的表情誰看了都得打個寒顫。

艾克爾一抖，被吓得閉上眼，掙紮不動。

路易斯不得不半跪下來，将他整個人困在懷裏：“跑什麽？”

語調因為他逃跑，變得有些冷。

艾克爾很小聲地抽噎着說：“你，不要打我……不要殺我。”

“我不是故意騙你的……別殺我。”

艾克爾眼淚不停地流，一滴滴流到了路易斯的心裏，化成一把把刀，割得他心頭仿佛被切成了好幾塊，不停地滴血。

路易斯一字一句地緩緩道：“你怕我？”

艾克爾聽見這個語氣，又瑟縮了一下。

他很害怕。

這麽久以來，路易斯在他心底留下的壞印象全都被激發了起來，再加上現在哭得厲害，情緒不穩，心理尤為脆弱，更是無限地放大消極情緒。

路易斯沉默地看着不敢睜開眼的艾克爾。

他第一眼見到艾克爾就任他自己摔到了地上，毫不留情地驅馬離開，揚起的飛沙濺了他心愛的小精靈一身。

第二次見面，更是差點就将艾克爾的眼睛戳瞎。

第三次讓艾克爾又疼又冷，哭到快昏過去。

……

這一路上一點都不像他向艾克爾承諾的——如果他們見面，他會一直保護艾克爾。

路易斯想，不會再有其他人像暗精靈們那樣欺負他。

到頭來，欺負人的卻是自己。

路易斯擡手輕輕擦着艾克爾的眼淚，艾克爾卻在他觸碰上的瞬間抖了一下。

這一個細微地動作讓路易斯無比清晰地認知到，他怕死自己了。

擦眼淚的拇指微微顫抖着抹去淚水。

路易斯艱澀地道：“你別哭。”

“我不會殺你，也不會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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