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棠棠,過來
剛才要和徐晉知争搶座位的年輕男人, 轉頭瞥見扶手邊臉色蒼白有些病恹恹的沈棠心,連連說不好意思,側身讓開一條路。
沈棠心驀地回過神來。
頂着周圍好幾個人的目光, 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徐晉知那句“女朋友”, 哪怕知道是說給別人聽的, 依舊讓她心慌不已。
直到男人溫柔寵溺的嗓音穿過地鐵車廂渾濁的空氣飄進耳朵,如夢似幻:“棠棠,過來。”
她再次擡眸看他,像是被他眸底的光吸引過去, 乖乖坐進那個空座位。
他站在她面前, 用高大的身影護着她, 身上淡淡的佛手香,仿佛驅散了所有渾濁的味道,讓她只聞得見他。
不少女孩的視線都落在這個相貌出衆、氣質卓絕還頗有紳士風度的男人身上, 止不住一眼又一眼。連沈棠心都能感覺到一些灼熱的注視,有的帶着羨慕, 有的是嫉妒, 仿佛能把她當衆盯穿。
可見當徐晉知的女朋友, 并不是什麽快樂事。
她不過當了他幾分鐘的假女朋友。
就覺得,起碼要減壽十年。
下車的時候,他走在她身後,即便人很多她也沒有被擠到。
到醫院已經八點多了。
平常這個時間,她已經差不多自習結束了,可是今天, 才剛剛踏進門診樓。
沈棠心本來想問徐晉知還要不要去他辦公室學習,男人在電梯口,把手裏的兩個紙袋都遞給她, “去休息室吃早餐吧,我去院辦有點事情,如果回來得晚,你就先自己安排。”
沈棠心接過紙袋的時候才觸摸到袋子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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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是吃的?
想起他拎着袋子從單元樓裏走出來的情景,又禁不住心口一震。
這難道是他自己親手做的麽?
沈棠心一只手緊抓住袋子邊緣,另一只手小心地托在底下,仿佛拿着什麽易碎品。擡眼瞄了徐晉知一眼,男人倒在她先開了口:“是早餐和紅糖姜茶,姜茶在保溫杯裏,喝的時候小心燙。”
腦子裏仿佛有什麽東西,轟地一下炸開。
“這幾天就不用早起了,注意休息。”徐晉知擡起手,幫她把壓在包帶子下面的衣領翻出來,動作仔細而溫柔。正好電梯門緩緩打開,他朝後看了看,揚眉,“進去吧,我去C棟。”
“……徐主任再見。”沈棠心迅速跟他告別,轉身像一條魚似的溜進電梯。
徐晉知看着小姑娘故意把自己擋進電梯排鈕旁邊的角落裏,對着已經看不見她的方向,無奈又寵溺地勾了勾唇。
***
休息室裏。
沈棠心正在吃着,趙青嚴湊過來看她的碗:“小棠你今天吃什麽好吃的?”
沈棠心下意識地伸手擋,卻還是被看到了。
“大清早的這麽豐盛?”趙青嚴咋了咋舌,搓搓手指,“我能不能嘗一塊這個牛肉?就一小塊,看起來好好吃。”
以前趙青嚴還顧着在她面前維持形象,現在妥妥一個中二吃貨傻大哥。
沈棠心遲疑了下,在這人手要伸過來的時候,一巴掌給他拍開:“不能。”
她語氣有點兇,趙青嚴被吓到了,連忙縮回手:“至于嘛,我也給你買過那麽多次,一塊肉都不給吃啊?”
“……反正,這個不行。”沈棠心圈起胳膊護住飯碗,“改天我請你就是了。”
倒不是因為是徐晉知親手做的。
只是因為太好吃了,她才舍不得。
沈棠心默默地在心底想。
崔盈這會兒也到了,剛坐下休息,就聽見趙青嚴調侃的聲音:“崔大小姐,你是有什麽魔力啊?小棠自從跟你住一起,夥食都上升了幾個level。”
崔盈似乎還有點困,懶洋洋地掀眼皮:“說什麽呢?”
趙青嚴指了指沈棠心的早飯:“這不是你倆在家做的?”
崔盈聞聲看過來,也是一愣,困意都沒了,若有所思地瞅了沈棠心一眼,見她神色略慌亂,轉頭瞪趙青嚴:“關你什麽事?幫露姐打掃衛生去。”
“……”趙青嚴噎住,“你們這批實習生,反了天了。”
一個個的對他這前輩呼來喝去,毫無尊敬可言。
“去吧我的好哥哥。”崔盈笑呵呵地把他往門口推。
趙青嚴走後,休息室只剩下兩人。
對上崔盈依舊笑着的目光,沈棠心不由得緊張起來。
她知道自己即将接受拷問。
果不其然,崔盈上來就開門見山:“說吧,誰送的?”
沈棠心扛着她的注視,淡定地睜眼說瞎話:“買的呀。”
“買早餐還帶飯盒兒呢?這飯盒兒瞧着可不便宜。”崔盈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手指敲了敲旁邊的保溫杯,“賣家還挺周到。”
“……”
崔盈要笑不笑地盯了她幾秒,忽然一頓一頓地問:“小棠,你該不是,背着我,談戀愛了吧?”
沈棠心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邊咳嗽邊擺手。
“吃個早餐還春風滿面呢。”崔盈笑得好整以暇。
沈棠心捂着胸口終于緩過來,忙不疊否認:“我沒有。”
崔盈胳膊肘放在桌面上,雙手交握托着下巴,沖她挑眉,一臉調侃和八卦:“那你倒是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這個是,是——”沈棠心咬了咬牙,視死如歸地說,“是我爸爸給我做的。”
崔盈臉上的笑容一僵。
“我爸爸聽說我身體不舒服,特意送來的。”沈棠心繼續睜眼說瞎話,這次底氣十足,“你也知道,我爸爸很疼我的,而且我爸爸手藝超級棒。”
這倒是實話。
說完她煞有介事地夾了一筷子:“喏我給你吃塊胡蘿蔔。”
崔盈的目光落在牛肉上:“……”
沈棠心雖然舍不得,但為了哄她,還是犧牲了一塊牛肉。
崔盈吃完很滿意,嘟哝道:“那你心虛個什麽勁?”
“我沒心虛啊。”沈棠心點點自己胸口,“我心實着呢,不信你摸。”
“……”
徐晉知給她發了條微信,然後一上午都沒召喚她。
沈棠心樂得在門診打醬油,幫忙哄好了兩個哭鬧的小孩。
小孩子都怕看醫生,對于牙醫,又好像有種獨特的恐懼。
“露姐,咱們可以在科室放點小玩具和玩偶什麽的。”沈棠心提議道,“這樣比較好哄小孩。”
時露笑笑:“有道理,我跟行政說說。”
沈棠心洗手準備去吃午飯。
時露剛脫下手術服,過來問她:“青湖出差的時間定了嗎?”
沈棠心想起昨天那張邀請函。
以為時露問的是徐晉知,她微蹙着眉搖了搖頭:“不知道啊,我又不去。”
“可是我看剛發的行政郵件,名單裏有你。”時露拍拍她肩膀,“徐主任是真挺看重你的,好好表現。我可是去年才第一次參加那種國際交流會呢,能學到很多東西的。”
沈棠心愣在原地。
片刻後,讷讷地“嗯”了一聲。
***
徐晉知下午三點多才到門診來。
沈棠心看了幾封郵件,知道他去院辦開會是處理行政方面的事,才沒有帶着她。
中途去休息室打開水,順便給時露帶一杯。
直飲機水流不大,她站在前面等了一會。
均勻透明的水柱自上而下流瀉出來,撞進杯子裏發出溫柔治愈的聲音。
她一下子想到了徐晉知。
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就有這麽一個名字,一張臉,忽然蹦了出來,短暫地占據所有神智。
再次相逢之後他所有的轉變,他的耐心和仔細,體貼入微的照顧,就像面前清澈透明的流水一樣,溫柔治愈。
恍惚間,她不自覺伸出手,靠近直飲機的水柱。
差點要碰到的時候,手臂忽然被抓住,對方力道不大,卻讓她猛回過神,被自己吓了一跳,手指顫抖着縮回來。
身後是男人略帶涼薄的嗓音:“怎麽,想自殘騙休假?”
心底咯噔一震,她連忙轉身擡頭。
然而,休息室長桌和飲水機之間的空隙不大,導致兩人站得太近。她轉身時不小心,踩到了徐晉知的鞋尖。
那一刻她只想着自救,無暇其他,在身體搖搖欲墜的瞬間伸手薅住一個最趁手的東西。
他的領帶。
然而領帶有點滑,她潛意識覺得不太牢靠,再伸出另一只手,不假思索地抓住了他的皮帶。
徐晉知伸出去救她的胳膊微微一僵。
但還是頂着這樣的壓力,快速摟住她的腰。
短暫的慌亂過後,兩人以奇特的姿勢靜止下來。
男人摟着女人的腰,女人抓着男人的領帶和皮帶。
以及,那張微微變色的俊臉和耳廓。
男人喉結不可控地滑動了下,他垂下的眸色很深,嗓音也是前所未有的低,像在克制着什麽:“你想抓到什麽時候?”
沈棠心似乎才找回自己的腦子,整個人像觸了電似的一彈,猛縮回手,結結巴巴地道歉:“對,對不起……”
可他的手臂依舊摟着她的腰,以至于她想立刻逃跑,卻動彈不得,只能被迫留在尴尬現場,以及尴尬對象的眼皮子底下。
面前是男人的胸膛,被她抓亂的領帶和襯衫以及,不太明顯能看出略松的褲腰,她連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擺,索性閉上。
她又羞又窘又急,幾乎帶着哭腔:“對不起徐主任,你能不能——”
男人卻銜着輕笑打斷她:“叫我什麽?”
沈棠心腦子遲鈍地空白了一下。
不對嗎?
哪裏不對?
不一直都這樣叫的?
記憶突然閃回到今天早晨的地鐵。
此刻他臉上的笑容,幾乎和那時候一模一樣。
一個具有毀滅性的認知頃刻間襲上腦海……
他……
該不會……
是認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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