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情迷草原(九)

明秀病了,病的很嚴重。

臉頰通紅,額頭滾燙,發高燒了。

其實也可以理解,原本春藥藥效靠着涼水澡纾解了,秋夜涼爽,涼水又寒涼,她還在裏面泡了那麽長時間,回頭又出來吹了涼風,第二天就發起了高燒。

太醫過來看過了,開了藥,只說是風寒,又說受了驚吓,虛火過旺,疲勞過度之類的。知道實情的人都表示理解,雖然昨天明秀表現的很彪悍,很堅強,可畢竟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在那樣的情況下能保持鎮定已經很不錯了。等到那股勁頭過去後,就覺得後怕了,驚惶下再加上着了涼,一下子就病了。

渾渾噩噩的被繡鳳灌了藥,昏昏沉沉的睡下了,神色也不大清醒,看得人跟着揪心,往常神采奕奕的小姑娘蔫了吧唧的躺在床上,還真有些不習慣。

“感覺表妹自從來木蘭圍場就沒發生什麽好事。”先是莫名其妙的暈車,吐得昏天暗地,然後莫名其妙的不暈了。到了木蘭圍場後,先是出門騎個馬也能驚到馬,跌傷了;再然後傷還沒好呢,就被拱上了比賽;再然後又來了這麽一出,現在好了發起燒來,蔫巴巴的。

陸旭堯垂着眼皮,雖是開着玩笑,眼中的冷光卻是實打實的。雖說有時候他還真看不透他這個表妹,不同于一般閨秀,爽利幹脆,就是心眼也通透,雖說有時候憨的厲害,可總歸是他親表妹,他和父親放在心尖上疼寵的表妹,竟然這麽被欺負了。如果不是——他可不能想象依照明秀的性子會鬧出什麽事來,想起明秀攤開手心全是掐出來的血痕,手腕上咬的血肉模糊,就覺得本該千嬌萬寵的姑娘,憑的要受這般苦,到底是經歷了什麽才有這樣的心性?

想想沈家的事,陸旭堯倒有些釋然了,心裏卻是忿然不平,沈大人名義上是他姑丈不假,可父親和他打心裏都沒有承認過,沈家他們承認的只有姑母和明秀。憑的他們疼寵的小姑娘到你那裏就受氣,受薄待,真當自己是哪根蔥哪瓣蒜了?

還有這次的罪魁禍首,陸旭堯譏笑,有野心和欲望,卻沒有能與這份野心相匹配的實力,就像空中樓閣,稍微風一吹就塌了。不得不承認女人有時候可不能小看的,想起自家表妹利落幹脆的噼裏啪啦上去就打了沈明嫣那七八巴掌,往她身上按的那些高帽,就足夠她得了景王爺和珹郡王的厭棄了。

——或許人家壓根就沒把沈明嫣放在心上,不過是個漂亮點的女人,身為皇子,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清純的,豔麗的,秀美的,端莊的,雍容的,嬌媚的……當真以為念幾首酸詩,唱個曲兒就能迷倒衆人,讓皇子們傾倒在你的石榴裙下,願為你赴湯蹈火,甚至兄弟刀劍相向麽?別傻了,要是皇帝真的生了幾個這樣的皇子,還不如生塊叉燒來的實在呢!

別把自己太當回事!真以為這世界就你一個女人呢。

明秀這邊剛被灌了苦藥,只覺得惡心得緊,又因發着燒,頭也昏沉沉的,眼皮子重的快睜不開了,喉嚨也快冒煙了,全身各處都叫嚣着無力和憋悶,怎一個難受了得。

尼瑪,殺敵一千自損百八就是她這樣的了。不過把沈明嫣揍成個豬頭,她就覺得暗爽,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有這樣的機會,女主不是你想揍,想揍就能揍的。

現在想想似乎在原文裏,經過了這次‘春藥’事件後,‘沈明秀’就領了盒飯,往後基本就沒有再提起過她了。只是現在‘春藥’事件的的确确發生了,可結果已經大相徑庭,時間也提前了,以後的故事就和她沒什麽關系了,明秀突然覺得有點茫然。

還沒等她想個所以然來,就又昏沉的睡過去了。

“廢物!怎麽到現在還燒的這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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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這位姑娘先前中了藥,并沒有得到由內而外的纾解,那藥有些猛……再加上沈姑娘着了涼,內憂外患……若是高燒不退的話……日後怕是對身體有礙。”太醫說的含蓄,可在座的人都明白了。

世子爺削薄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想辦法退燒。”冷靜的可怕,旁人也不是瞎子,看不出來世子爺是對明秀上了心,這兩天那幾個參與的奴才可都被世子爺面不改色的殺掉的。

好一條毒計!在座的人都刷新了沈明嫣廉恥的下限,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若中了春藥,要得到由內而外的纾解必然得和男人相接觸,不管解不解,若是傳了出去,這樣名聲全毀了。現在火上澆油,若是高燒不退,熬不過去……

世子爺坐到明秀床邊,握住了明秀露在外面的手,因為發熱而十分滾燙,緊緊握着明秀的手,怔怔的看着明秀——她蒼白的雙頰帶着些詭異的嫣紅,平素裏總是溫潤的粉色嘴唇現在也已經幹裂開口,平日裏總是熠熠的桃花眼也緊閉着,即使昏沉中眉頭也緊蹙着。“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不知道是在說給昏沉的明秀聽還是在安慰自己,無意識的攥緊明秀的手。

明秀混沌的神智被手上的疼痛喚回了幾分,她努力睜開眼,扯扯嘴角苦笑道:“世子爺……你再用這麽大力,我沒發燒燒死,就先……先被你捏死了。”

之前還在為明秀的病揪心,如今對明秀這個死字分外敏感,當即臉上的柔色褪的一幹二淨,緊抿着唇,沉聲道:“不準将這個字挂在嘴邊,我聽不得。”雖是叱責,可平白聽了讓人有些心酸。世子爺抿嘴,給明秀攏攏被子,“那一口可是讓你白咬的?”

前言不搭後語,明秀昏沉的腦子也慢了半拍,等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扯扯嘴角:“怎麽世子爺還想……咬回來不成?”

太醫在帳篷外裝壁角,等裏頭人叫他進去時,趕緊過來要給明秀把脈,明秀舔舔幹裂的唇:“我燒了多久了?”

“姑娘,您都昏了三個時辰了,要是高燒不退……”

明秀努力晃了晃腦袋,“你之前,給我開的什麽藥?”

“這,是清熱養身的方子……”

“多長時間能見效?”

“這——沈姑娘如今用不得猛藥,實在……”

“媽蛋再燒下去我不燒成白癡了……”明秀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道——中醫治病,療效雖佳,但不同于西醫見效快。還有這些大夫,為了不攤上責任,開藥時總選藥性溫和的來,因此時間拖得更長。而她的身體狀況自己知道,按照自己現在這溫度,如果不快速退燒,再這麽燒下去,她都會交代在這一場高燒上了。——這叫什麽事。

“繡鳳,去找些烈酒和細布來,給我擦身。還有冰塊也找一些來。”

“太醫,有什麽見效快的藥材盡管用來,怎麽都算我的。”

太醫面露為難之色,雖然只是大臣之女,可上頭有兩個皇子還有個世子盯着呢,太醫生怕一個不好,給治不行了,可如今這法子聞所未聞,太醫哪裏敢貿然使用。“沈姑娘,老夫從來沒聽過烈酒擦身這樣的法子,萬萬不可輕易嘗試!”

見沒人應聲,明秀狠命地咳了幾聲,渾身無力酸痛,臉色漲紅幾乎要呼吸不過來,暈了半晌,明秀才得了力氣,擡眼去看站在一旁、眉頭緊蹙的葉子睿——這屋子裏他最大,更何況他算是知道更多真實自己的,他們倆……

“信我,等我醒了再來理論。”

——信是不信?

世子爺手心仿佛還有他的傻姑娘手心的滾燙感,他盯着他的傻姑娘的眼睛,因為高燒而帶着霧霭霭的水光,卻仍然閃爍着明亮的光,幾分堅定,幾分期許,那令他感到刺痛和灼熱的信任,他的傻姑娘啊——

“去,照她說的做。”世子爺終于開口,聲音異常的嘶啞,壓制着胸腔裏跳出來的炙熱的滾燙的情懷。

……

謝天謝地,下午的時候明秀身上的熱度終于退了下去。

太醫把了脈,最終确定,明秀已經無大礙,只要悉心調養,過不久便能痊愈。心裏還有些奇怪這烈酒擦身的法子,還想多問兩句,可旁邊幾座大山虎視眈眈,太醫一凜,拎着藥箱就趕緊告辭了。

明秀苦笑,她這樣算不算穿越女的福利,就那樣了用烈酒降溫下就好了。

明秀這燒退了,帳篷內外的凝然感才緩和了起來,陸承疇看了一眼陸旭堯,陸旭堯一僵,內心撓牆——就知道是這樣,世子爺求求您趕緊走吧。

許是感受到陸旭堯的心聲,世子爺朝陸承疇緩緩點頭,“陸大人。”

陸承疇握拳,似笑非笑:“世子。”

氣氛陡然劍拔弩張了起來。

陸旭堯是個被夾在中間的小可憐,父親和世子爺杠上了,瞧這肆虐的殺氣,方圓五米鳥獸絕。“父親,既然表妹燒退了,我看咱們還是回去吧,畢竟在這兒呆着影響不好。”

陸承疇:“我看我親外甥女怎麽了?名正言順。”

世子爺不緊不慢地道:“我已經向皇上請旨了。”

“你——”陸承疇哽住,“我不允許!”

世子爺垂下眼皮,緩緩道:“她只能嫁給我,畢竟——”

昨日的事絕對是個噩夢,陸承疇自然從陸旭堯那裏知道了自家外甥女病倒的真相,今天看沈厚德時眼角餘光都帶着涼氣,讓沈厚德背脊一直發涼,坐立不安。畢竟事關明秀的名聲,陸承疇不得不退讓:“皇上還沒有下旨,還望世子爺避嫌。”在‘避嫌’兩個字上加重了聲音,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世子爺從善如流道:“自然,讓她好好養病。”

陸承疇氣的後槽牙癢癢,再回頭看一眼縮到一旁的兒子,一腳踹上去,“跟我來。”陸旭堯以頭搶地內流滿面。

……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一場高燒差點要了明秀的命,又被迫纏綿病榻幾日,這還賴明秀身體底子好,也可以說禍害遺千年,她這樣‘惡毒’的女配怎麽能歇菜呢。

只不過,明秀摸了摸枕頭下邊兒,頓時僵住了——咔嚓咔嚓的幾乎把脖子扭歪,咽了咽口水,裝淡定先:“繡鳳,你瞧見我放在枕頭下邊的書了麽?”

繡鳳将一摞話本搬過來,“姑娘是不是在這裏頭?姑娘的書都在這兒了。”

明秀心裏還抱着一絲幻想,從京城帶來的話本都在,唯獨少了那本包着正經書皮卻有不正經內容的書,望天四十五度明媚的憂傷,她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果然,等世子爺過來探望時,道:“那類圖冊乃婦人所看,不适合姑娘家收藏,若是被人看到一二,與你的名聲也有損。你若喜歡,改日我送你小巧的牙雕來。”

明秀整個人都不好了。

許是她呆愣的模樣取悅了世子爺,世子爺勾唇道:“怎的?那本《女誡》并非精品。”

明秀直勾勾的盯着葉子睿瞧,試圖從他英俊的臉上找出絲蛛絲馬跡——剛才他開玩笑的痕跡,可明顯這人是用一本正經的語氣再和她認真的說話,當然也不排除世子爺面癱厲害,讓人不能從臉上找尋他打趣的意思。

他的臉皮得有多厚啊。

明秀這一刻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是被男盆友抓住她偷看***的窘迫還是男盆友竟然一本正經的和她讨論她看得***不好看的尴尬還有男盆友主動送更好的不容易被人發現的***的微妙,總之就是五味雜陳,怎一個囧字了得。

ORZ果然悶騷的人是沒有下限的。

明秀彎了彎眼睛:“好啊。”裝羞澀什麽太落後了,再說了她還是很好奇世子爺所說的小巧的牙雕到底是什麽樣子。

世子爺先是錯愕,明秀看到了在心裏大罵——這厮果然是來打趣她的,想看她滿臉通紅一臉嬌羞的往他懷裏拱,然後嘴上說着不依的話麽?明秀打了個激靈,被自己的想象惡心到了。“你送那什麽牙雕來,也不怕我惱了?”雖然嘴上這麽說,可藏在頭發後的耳朵卻是紅了,眼睛卻亮晶晶的。

“你不喜歡?”世子爺反問。

這人太惡劣了,明秀瞪了他一眼,明知故問還偏讓她說,那本內容深刻的《女誡》不就是被這人拿走的麽?桃花眼閃爍着斜睨了他一眼:“你說那本《女誡》不是精品,難不成你翻閱了一遍?那你覺得哪一頁上面的內容最精彩呢?”眼尾稍向上翹,臨去秋波,眼神清澈,嘴裏卻說着暧昧不清的話,看在世子爺眼中那是深眸一暗。

世子爺黑沉沉的眼睛從她俏麗的臉頰上往下掃到她那兩瓣如玫瑰花瓣凝就的兩片紅,還記得吮吸時妙極了的滋味,酥軟,甜糯,還有嬌軟的身子,可真是個好姑娘。再出聲時帶了些黯啞:“等日後你就知道了。”

明秀臉頰微紅,惱羞成怒:“我不想知道。”人至賤則無敵,果然一點都沒錯,這人怎麽能拿那張正經英俊的臉說出這麽那啥的話來,明秀甘拜下風。

“這可容不得你。”世子爺也覺得差不多了,別逗弄下去好姑娘同他翻臉了,“想不想出去打獵?”

“算了,我可不想再受點傷,這段日子多災多難的,我都覺得我是不是太倒黴了,等回去找些袖葉去去黴氣。”

“也好,你那二姐——”

“嗤——她怎麽樣了?這次她偷雞不成蝕把米,我還把她揍成豬頭,她絕對更忌恨我了。”說實在的明秀還是忌憚沈明嫣的随身空間,“不用,你別插手,這是我和她的事,你且瞧着,她絕對會自食惡果,在此之前,我不介意落井下石一把。”

明秀眉眼一轉,扯過世子爺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叽裏咕嚕一通,最後嘆道:“瞧我對她好吧。”

“好。”世子爺捏了捏明秀的手說,明秀眼睛含笑,眯成兩道彎彎的月牙兒。

……

只此一回,明秀就對木蘭圍場留下了陰影,她來這總共不到半個月,有五分之三的時間都是在床上躺着的,還差點把命交代在這兒客鄉,再說了在帳篷裏真心沒有自家閨房舒服,再者飯食除了肉就是肉,吃幾頓也就算了,但也不能頓頓吃啊,就算明秀病了吃得清淡,也對肉有了膩歪感。

時間飛逝,十月初昭和帝起駕回京城,等到十月中旬的時候,一行人總算是入了京。彼時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眼見就是深秋了。

沈府的下人早早得了信在儀門口等人了,依舊優雅的沈明雅先下車,再然後是明豔動人的明秀,婆子丫鬟等啊等,終于等到第三輛車開了門。

衆人疑惑,這是二姑娘?不像啊。

明秀笑盈盈道:“二姐怎麽這麽慢啊?”

衆人表情裂了,還真是二姑娘啊,怎麽成這樣了?以前沈明嫣那身條兒,身姿曼妙,柳腰盈盈一握,袅娜輕盈,纖細靈巧的,小臉兒不過巴掌大,削尖下巴,如嬌嫩的春花般。

可如今那臉那腰那身子,說好聽點是豐潤,說難聽點就是富态,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富态個屁啊!怎麽出門一趟,纖腰細細不勝衣的美人兒就成了個大發面饅頭呢?沈明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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