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加更

最後尚川去配了新眼鏡。

他的新眼鏡和之前的那款相差無幾。

夏元淩看到他将隐形眼鏡盒子收回去的時候，也将喜歡的話咽在了喉嚨裏。

“今晚我要去一個導演的生日會，可能沒辦法回來吃飯了，”夏元淩換了個話題，“晚上，要晚點回來。”

尚川沒看他，合上抽屜淡淡地問：“哪個導演？會喝酒嗎？需要我去接你嗎？”

“安潛會來接我——”

“他跑來跑去多麻煩，我今晚沒事。快結束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接你。”

“那好。”

夏元淩轉過身，揉了揉自己的臉。

今天怎麽回事，跟尚先生說話的感覺還怪怪的。

哎，自己真的是有點廢物，好好的勾引，變成了一出鬧劇。

不過現在後悔也沒什麽用了，夏元淩收拾整理了一下，就拿着自己買的禮物去了導演家。

他來的時候，人還不多。夏元淩本就是想着提早過來幫幫忙，在大家面前多表現表現，也好争取一下演出的機會。

導演看他來也挺開心，伸手抓着夏元淩的肩膀，逢人就介紹夏元淩。

“這個是夏總的兒子啊，哪個夏總？哎喲你們這些人平日裏都不看財經新聞的嗎？夏九書的兒子啊，中九化工的創始人，老總！你們都不認識？”

每當導演說起自己的家庭，夏元淩總會下意識地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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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那他丈夫是那個，尚川，尚總你們總該認識了吧。”

偶然有幾個年紀大的制片人和演員能認出夏元淩就是十幾年前那個演了《苦夏》的小演員，贊嘆兩句：“當年《苦夏》真的不錯啊，我記得在國外還拿了獎的吧，沒想到你這麽多年還在演戲。”

夏元淩尴尬地笑笑，他現在确實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作品，能讓人記住的确實也只有《苦夏》了。

“《苦夏》啊，劇本不錯，現在找不到那麽好的劇本了，當年的編劇鶴洋真的挺厲害的，可惜這些年也不願意出山了，出多少錢都不願意出山。我記得老秦之前開了一個億買他的劇本，好家夥，鶴洋直接給人幹出來了。”

他們越議論《苦夏》，夏元淩越覺得臉上像是被人扇了巴掌。

不過他也知道，這是自己要忍受的。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沉淪，他相信總有一天自己會有另一部作品徹底超過《苦夏》。

導演請的人不算多，都是自己圈內多年的好友，夏元淩算是他特別給面兒邀請的，

吃完飯的時候，導演還念叨着夏元淩在《诰命夫人》給自己幫的忙。

“要不是小夏，我這次還真不知道怎麽辦，鬼知道上面怎麽突然開始查這種事兒，不就是抽了幾口煙嗎？”

另一個制片人接了話：“要我看就是給人整了，估計是身邊誰去舉報的，說起來有些人勾心鬥角真的可怕。”

“是啊，現在圈內有誰不抽，興師動衆的吓唬誰呢。”

他們的對話，反倒是讓夏元淩聽不懂了。

他沒記錯的話，原本《诰命夫人》定下的男二，是因為吸食毒品才被抓走的。

什麽叫抽了幾口煙？

什麽叫故意整他？

什麽又叫圈內又誰不抽？

夏元淩疑惑着根本說不上話，也不知道是誰照顧他給了他一個話題：“說起來，小夏，上次我聽珊珊說，你那個經紀人是不是被人給強奸了？”

夏元淩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們突然開始聊起了安潛的事情，他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準備點頭。

“你那件事辦的真不錯，一下子就把名聲扭轉了，到底是真的強奸還是你安排的呀？這公關手段不錯啊，後生可畏。”

如果說剛才的話只是讓夏元淩腦子有點轉不過來彎的話，現在這句話讓夏元淩整個人都跟被雷擊中一樣。

自己安排？什麽自己安排？

怎麽都是中文，連在一起他就沒辦法理解了。

他小聲地抗議：“不是啊，我怎麽可能會安排這種事？”

“哎喲我們都認識，何必遮遮掩掩的，”有個制作人點了根煙抽了起來，放肆地評價道：“以後我也讓我那個小情人這麽幹，說起來那些網友是真的傻，一篇公告，一個視頻就把他們騙了，不是我說人這種生物就是容易被煽動，看過《烏合之衆》嗎？群體在一起就是會變得愚昧的。”

夏元淩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他從來沒有安排這件事，在此之前他根本不認識辛翰，怎麽會有人覺得自己會拿表哥的名聲和清白去公關？

導演看他這樣，趕緊制止了他：“小夏，你還年輕，有些東西不太懂。”

不懂什麽？

“你進圈這麽長時間了，前輩跟你說的話你要聽，”旁人看小夏眼神狠戾也開始用着輩份壓着夏元淩，“來，喝點酒。”

“對了，我下部片子準備拍個現代的言情，劇本已經整好了，小夏你最近有時間嗎？想不想出演男一號？”

導演突然抛出了橄榄枝，讓夏元淩的情緒稍微好轉了一點，他這次來的主要目的就是争取能不能找到些活兒幹：“有空啊。”

“行，我後面給你安排，片酬能給你開到9千萬，你覺得怎麽樣？”

九千萬？

夏元淩差點吓得直接站起來。

他入行這麽多年都沒賺過這麽多錢。

“你看你這就是你沒見識了，我們這個圈的演員賺得都多，”導演風輕雲淡地抓了個花生，在手裏慢慢地剝開，然後挑出一顆扔到嘴裏，“你幫了我這麽大一個忙，以後我也會幫你的。”

夏元淩的臉上這才浮現了笑容。

導演又轉向剛才惹得夏元淩不高興的制片人：“你看你剛才說的什麽話，什麽安排不安排的，小夏這麽單純一人怎麽會做出那種事，再一個人家家裏是中九化工的，妥妥的太子爺，需要用這種下作手段嗎？”

一聽這話，那制片人的臉色立刻變了，上趕着給夏元淩敬酒。

但不知道為什麽，夏元淩就覺得這些話雖然是向着自己說的，但聽起來總覺得怪怪的。

晚上臨走前，夏元淩給尚川發了地址和消息，他陪着導演送走了不少客人，準備離開的時候，導演突然抓住了夏元淩的手腕。

“晚上惹你不高興了？他們這些老人就是這樣，”導演拍了拍夏元淩的肩膀，“那部戲以後我們找機會談談，把你經紀人帶上？”

夏元淩點點頭。

但導演閃爍的眼神，總讓他覺得，好像沒那麽簡單。

導演的另一個朋友走了過來，聽了這話就開玩笑：“讓人家經紀人來你家裏談？”

夏元淩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可導演并沒有解釋或者是否認，反倒說：“他又不用演戲，也不怕什麽把柄，小夏我又不是要對你做些什麽，聽話點，這麽好的機會，別浪費了。”

導演的朋友也看出小夏的不對勁，趕緊補了句：“知道你有家庭，就讓經紀人來，小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是要付出代價才能得到的。”

安潛——

夏元淩的手在抖。

導演湊到夏元淩的耳邊，低聲說：“和你又沒有關系，睡一覺而已，他都髒了我還沒嫌棄了，你要知道別人送到我這裏來的，不論是助理還是經紀人，好多都是幹淨孩子。這是規矩，你別想多了。”

夏元淩壓着火氣，說自己回去會考慮。

他僵硬地轉身出門。

九千萬。

好多的錢，他這些年，恐怕連十萬都沒有賺到，這些人卻可以輕易地給自己九千萬。

有了九千萬，他就可以還清尚川的錢，他就可以在父母面前證明自己真的可以。

夏元淩出了花園，他往前走了幾步。

走到了一個路燈下，新刷的白漆還殘留着淡淡的化學味道，可是昏黃的燈像是枯死的太陽。

他不嫌髒，坐在地上。

畢竟這個世界上，人心才是最肮髒的。

九千萬。

如果對一個家庭普通的人來說，絕對是一筆巨款了吧。

只可惜，他是夏元淩，夏家的大少爺，多少錢沒有見過。

他手上的這顆常戴着的戒指，是當初尚父給的三枚婚戒中最便宜的一枚，市場價也到了一千萬。

如果不是自己，是別人呢？

會不會把自己的經紀人送出去。

是啊，又不需要自己獻身，也不會惹上麻煩，就算警察找上門來，說不知道就可以了。

當一個混蛋，真的會活得很輕松吧。

把黑的說成白的，把白的說成髒的。

還喜氣洋洋地炫耀，說是這個圈子的規則。

不遠處有車燈亮起，緊接着響起了鳴笛。

夏元淩側過頭，是熟悉的車。

他站起身，拍幹淨身上的塵土。

尚川搖下車窗：“喝多了？怎麽坐在地上？”

夏元淩撐着車窗站着，他故意打趣尚先生：“是啊，喝多了，尚先生你恐怕要背着我回去了。”

尚川側過頭，猛然抓着夏元淩的衣領，湊到他面前嗅了一下。

“還行。”

他猛然地靠近，讓夏元淩的心跳漏了一拍。

夏元淩愣神打開車門，鑽進了車。

“晚上吃飯不開心嗎？”尚川看出了他情緒不對。

“嗯，總有一些人喜歡教我一些所謂的規則。”

夏元淩靠在車座椅上，打開了微信號，删掉了今晚導演的聯系方式。

他再缺錢，再想拍戲，也不會不要底線。

只是今晚，讓他對圈子內的底線，又刷新了認識。

“你準備怎麽辦？”

夏元淩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睛：“小爺我打算成為規則的制定者。”

這話當然是大話，他現在什麽代表作都沒有，老本也要被自己吃光了。

只是開個玩笑，讓氣氛輕松一點。

其實今晚夏元淩到沒多少恨意，已經習慣了麻木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事了。

他也做不了別的，只能保護好自己和安潛。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尚川很認真地回複了一句：“我相信你。”

夏元淩覺得如果他們生活在電影裏，這裏應該響起bgm。

響起那些關于夢，關于愛，關于光的音樂。

不然為什麽，他覺得眼前的世界都好像被點亮了一半。

他一直在這條路上踽踽獨行，每一步走得都無比艱難，無比坎坷，要忍受肮髒的現實和不堪的規則，要忍住嫉妒，孤獨和冷眼。

可是終于有一個人知道。

他像一粒灰塵努力飛揚，并非是要成為光。

而是想離天空更近一點。

尚先生——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你這樣，會讓我忍不住，喜歡上你的。

可是我好害怕啊，我怕你不喜歡我，我怕你覺得我幼稚，我怕你只把我當作一個沒長大的弟弟。

我怕我告訴你我喜歡你，然後你只是摸摸我的頭說別開玩笑。

我好後悔為什麽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沒有對你更禮貌一點，我不該弄碎你的眼鏡的，我不該搞壞那麽多你的東西的。

我覺得我這個人好差勁，沒一點能讓你喜歡上的優點。

夏元淩閉上眼裝睡，側過頭向着窗外。

他害怕被尚川看到自己的難受，他想在他面前永遠當作孩子。

如果真的沒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

把我所有的開心都留給你，也算是優點吧。

到了地下停車場，尚川停穩車，打開夏元淩那一側的車門，突然有點頭疼，不知道該怎麽把夏元淩弄上樓。

夏元淩沒睡着，他只是在裝睡。但突然間他想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睡着了，尚川會怎麽把自己弄回去。

背？抱？還是扶着？

不管是哪種，好像都可以和尚川産生親密的肢體接觸。

但夏元淩萬萬沒想到，尚先生直接說了句：“芝士蛋糕買一送一。”

“哪裏哪裏？”

夏元淩下意識地回了話，但說完之後又懊惱地一拍額頭，這刻進DNA的貪吃。

自己真的是沒救了。

就在他自我嫌棄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尚川溫柔的聲音。

“回家。”

不是多麽擲地有聲的音節，但聽起來卻像是凝固人類最美好的願景。

“好，”夏元淩從車裏鑽出來，“我們回家。”

他左手關上車門，右手下意識拽住了尚川的衣角。

我們回家。

回我們的家。

作者有話說：

海星過了一萬五，加更也順帶放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