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不行了
他昨晚給周洄發完短信,然後在出租車後座上冥想,過了好久才壓下身體裏的那股躁動。
下了車,吹了好半天冷風才敢往屋裏走。
到了房子門前十幾步,秦湛沒有看到自家屋子如往常一樣燈火通明。
他還在心裏琢磨,難道是他爸不知道他今天回來?
可是他今天早上登機的時候才給老人家發了短信,按理說不應該如此,怎麽說兩父子這麽多日子沒見,彼此熱情歡迎那是必須的。
但是這會兒,秦湛開了門,看見黑咕隆咚的屋子,怎麽想怎麽不舒服。
“爸……”他開了燈,沖着樓上喊。
屋子空蕩蕩的,秦湛的聲音在夜裏顯得格外明顯,但再明顯也架不住沒人回應。
秦湛吼完一聲,就往樓梯口看,眼神隐隐的期待着。
一分鐘的時間沒到,樓梯口沒有出現任何人。
“爸……”他又叫了一聲,比之剛才,聲音響亮許多。
返回來的依然只有自己的回聲,秦湛往屋子裏走了幾步,沖着一樓的小房間又喚林媽。
沒有例外,連林媽也沒有回答。
秦湛也顧不得什麽禮貌不禮貌了,直接推開一樓小房間的門。
裏面也是黑黢黢的,秦湛皺着眉,又喚了一聲「林媽」,依然只有自己喘氣的聲音。
他按動開關,小房間一下子亮了起來。
床上的被子鋪得平平整整的,沒有林媽的身影。
秦湛現在才肯定,他爸和林媽都不在家裏。
知道這個事實後,秦湛立馬拿出手機撥秦雄原的號碼。
萬幸的是,電話那頭立馬就接通了。
“爸,你幹嘛……”秦湛剛說出半句話。
“少爺……”那邊就傳來林媽哽咽的聲音。
“林媽?”秦湛疑惑的喊出一聲。
“少爺,老爺他快……快不行了……”林媽聲音抽抽泣泣的,好不容易才講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秦湛此刻極力克制,眼睛閉了又閉,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壓抑着問道:“我爸現在在哪兒?”
“洲際醫院。”
秦湛知道地方後,拿着鑰匙立馬去了車庫,嗚啦嗚啦的往醫院開。
橫沖直撞的,闖了好幾個紅燈。
一路狂飙,終于到了洲際醫院,秦湛又打電話問房間號,知道在二樓的急診室後,秦湛又馬不停蹄的往樓梯口跑。
上到二樓,急診室就在樓梯口的對面,中間隔着一段長長的走廊。
「急診室」三個字閃着紅色的光,在幽深的走廊裏,格外的詭異。
秦湛搓了一把臉,腳下的步子邁得很慢,他攥緊了拳頭,手心裏開始冒出些微冷汗。
林媽看見自家少爺走了過來,擦了把眼淚,從座椅上站起來。
“少爺……”
秦湛扶了把林媽的肩膀,眼睛有些紅的問道:“怎麽回事?”
林媽順着秦湛的手勢,重新坐到座椅上,說:“我也不知道,我在廚房做晚餐,沒過多久就聽到小王在客廳裏喊,說老爺暈倒了,然後我們就把老爺送到了這裏……”林媽似是想到了什麽,又開始抹眼淚。
“老爺昏迷的時候還念着你,問你什麽時候能到,到進手術室嘴裏都還念着……”林媽垂着頭,蒼老的神色很是悲戚。
秦湛狠狠的咽了一口水,心裏的酸澀快要止不住。
王晉力辦好住院手續,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秦湛站在一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少爺……”王晉力走過去叫了一聲,秦湛聽到擡頭,眼睛裏泛着水光。
“到底怎麽回事?”秦湛沒有管自己現在有多狼狽,一心想知道秦雄原的情況。
王晉力是秦雄原工作上的助理,平時也會兼顧一些他爸生活上的事情,這次秦雄原出事他也在身邊,應該知道得比較清楚。
王晉力想了想,最後決定說實話。
“其實秦總的心髒一直有些問題,只不過老是瞞着沒有告訴少爺。就連這回出差,在外面呆了一個多月,秦總也都是拿藥壓着,不敢告訴您。”
“晚上的時候,秦總和我正在讨論城南一塊地的事情,他突然就倒下了。”
“醫生一直建議他減輕工作強度,多放松放松,可是秦總老是不聽,現在……”王晉力突然哽咽住了,已經說不下去。
王晉力轉過頭,盡力的克制着。
他自小生長在貧苦家庭,得了秦雄原的資助,才有幸進到大學學習。
畢業後,王晉力本來打算回老家贍養父母,平平淡淡的過一生。
秦雄原這時又找到他,希望他能為秦氏工作。且不說以後秦雄原在工作上對他的提拔,單資助他完成學業這一項,秦雄原對他的恩德也如再生父母一樣,讓他能夠見識到新的世界,開拓新的未來。
這麽多年來,王晉力一直兢兢業業的為秦氏賣力,完全是沖着當年的那份恩德去的,老家的父母也總是勸他要知恩圖報。
所以,這些年來,在秦雄原屢屢被秦湛氣得鼻孔冒煙的時候,王晉力總是很貼心的關懷老人家。
公司裏也會有人拿他對秦雄原的态度做文章,暗地裏罵他狗腿子,但這些聲音王晉力都不在乎。
局外人往往不懂他這個局中人的心,他想的是,只要自己對得起自己,對得起秦雄原和秦氏就足夠了。
其他的,王晉力都不在乎。
所以,剛才醫生需要家屬簽字的時候,王晉力沒有絲毫猶豫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他不想這麽好這麽善良的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離開。
他也不相信秦雄原會就這麽撒手。
王晉力生下來沒怎麽流過淚,此刻站在一邊,手背止不住往臉上擦。
秦湛聽完王晉力的話,才知道秦雄原瞞了自己這麽多的事情。
他回憶了下,從小到大,秦雄原不僅要照顧他,還要打理那麽大一個公司。這要擱以前還好,可是最近幾年秦雄原的身體不如從前。
每年兩父子都會例行去醫院體檢,但秦雄原老是會藏起自己的體檢單,從不讓秦湛看見,最近幾年這種避開他的情況更是嚴重。
秦湛又想起在德國的那個晚上,秦雄原給他打的那個電話。
那時他就聽出秦雄原的聲音不對勁了,更加的滄桑,無力,甚至是有一股暮年的老氣,再沒有以前吼他的那種精神頭。
去年新年自己那一場高燒,估計也把老人家折騰壞了吧,秦湛這樣想,心裏越加怨恨自己的不懂事。
他站在急診室的門口,已經無數次祈禱秦雄原從裏面健健康康的出來。
這次之後,不管秦雄原要求什麽,秦湛都會答應他。
繼承公司,他馬上可以學習。
秦雄原想要抱孫子,他也可以盡快付諸實踐。
不管什麽,秦湛都願意。
急診室的燈亮了一晚上,秦湛在外面也站了一夜,林媽和王晉力都勸他去休息,三個人輪着來守。
但秦湛似是受了某種刺激,固執地站在原地不肯動。
周洄就是在這個時候到的醫院。
知道蔣浔也不了解秦湛的情況後,周洄坐上出租車,就到了秦家的別墅大門。
所幸門衛大叔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也知道昨晚秦家老爺進了醫院的事情,就把醫院的地址告訴了周洄。
周洄這才坐上還沒有開走的出租車,加快馬力的往醫院裏趕。
到了大廳的時候,又去問了醫院的工作人員,知道秦湛的父親已經在急診室呆了一晚并且還沒有出來的情況後,心裏的擔憂更甚。
她三步并作兩步,急匆匆的往二樓跑,上完最後一個階梯的時候,差點打滑。
周洄穩了幾秒後,才又往急診室跑。
幽長的走廊裏傳來她奔跑的聲音,想到此刻的地點,周洄又放輕步子,但依然快速的走到急診室門口的男人面前。
“秦湛……”周洄喘着粗氣,看向低着頭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雙目紅腫,紅紅的血絲看起來分外紮眼,青色的胡茬也冒着,一副頹廢加狼狽。
男人似是終于察覺到眼前的人是誰,起先無神的眸光有些微波動,忍了一晚上的眼淚此刻終于壓制不住,一滴一滴的開始往下掉。
“洄洄……”熬了一夜的嗓子已經沙啞的難以辨清,但周洄根據男人的嘴型,依然得出秦湛說出的話。
這一晚,男人都經歷了什麽,周洄怎能不知道。
孤身無依,親父在手術室裏受着煎熬,怎能讓人不心疼。
她把人抱緊了,又去摸男人的手,發現冰冰涼涼的,沒有絲毫暖意。
她使勁搓着男人的手,末了,又往自己的懷裏塞。
“秦湛,不要擔心,叔叔不會有事的……”周洄一邊安慰,一邊用手使勁的摩挲着男人的肩背,希望能讓男人的身體回點暖。
林媽和王晉力從樓下買了早餐上來,看到急診室門口抱着的兩人,有些愣住,但也沒說什麽。
林媽走到兩人面前,說:“少爺,你站了一晚上了,吃點兒熱乎的東西吧。”說完,林媽伸出提着熱粥的手。
但秦湛靠在周洄懷裏,沒動。
周洄撫了下男人的背,看着林媽,輕聲的開口:“給我吧。”說着把裝着熱粥的袋子拿了過去。
她剛拿好,急診室的門開了,裏面出來一個護士,說:“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等下就能轉進普通病房。”
護士的聲音剛落下,周洄就覺得靠在身上的力道變沉了。
她隐隐想到什麽,喊道:“秦湛……”
旁邊的林媽也察覺,着急的叫道:“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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