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春風不解江南雨（四）

第八十一章春風不解江南雨（四）

更新時間:2013-6-5 1:08:19 本章字數:5535

金銀銅三閣都是雅間中套着雅間，仿佛珠簾後的遮面美人，一層又一層，慢慢地，尋到美人，揭開美人的面紗，才能見到美人的容顏。殢殩獍午

進了金閣的外間，屋子寂靜得讓葉清塵有種閣中無人的錯覺。只是，随後緩緩流淌的琴聲讓葉清塵得以繼續向前走去。

輕輕地走進內室，雖然遠遠地隔着珠簾，但葉清塵仍能感覺到女子的絕色容顏與俏麗身姿。

然而當聽出女子彈奏的曲目，葉清塵卻再也邁不動步。

深入骨髓嵌入皮肉的曲子，怎能忘記骅？

陪伴自己走過最難熬歲月的曲子，怎能忘記？

刀光劍影的日子裏唯一讓自己溫暖的曲子，怎麽能忘記？

葉清塵永遠記得，這曲子，它有個很美的名字，鳳栖單。

葉清塵曾經問過他這個名字有何寓意，他只是笑地很痞，說只有他的妻子才能知道答案，若是她想知道，便要做他的妻。

葉清塵原以為這般美妙的曲子一定會廣為流傳，但是她周圍的人，沒人聽過。

後來葉清塵特意去研習了蒼月的樂理，她才知，這首曲子，确實沒人懂。因為，這是一首像廣陵散那般名留史冊的殘曲。

它像像廣陵散那般殘缺不全，而之所以葉清塵能聽到完整的曲目，是因為後面的部分，根本就是玄自己做的。

鳳栖，相傳是一首有靈性的曲子，能為譜曲之人找到愛人，只是究竟誰譜的曲，誰彈的琴，這些，沒人知道。

西方吹老丹楓樹，幽怨從前何處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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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嗎？葉清塵恨誰？其實她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如何恨。

葉清塵早便感覺到，他的氣質，談吐，無一不在告訴葉清塵他的不簡單。她曾經猜測過，若他是皇子，又當如何呢？他當初接近自己，又是否有目的呢？

然而她寧願自欺欺人，把她的玄，當成一個簡單的人。

“想要分手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從沒有開始過。”曾經聽到這句話，葉清塵嗤之以鼻，笑那女子的癡傻。

可如今，自己就是在這樣的尴尬境地，她甚至都不算認識他，而他也從沒給過任何承諾。他只是收了她的一只簪子，他只是送了她一塊天下無雙的血玉，他只是說了一句，對不起。

可是當他再也不見的時候，她怎麽就會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呢？

鳳栖，葉清塵從來不曾忘記過，卻真的不想記起。

畢竟不論如何，該過去的，總要過去。

葉清塵特意放重了腳步，再走近些，便看見內室有一面極其古樸的屏風，屏風上畫的是兩只漂亮的孔雀，遙遙相望。

孔雀東南飛，五裏一徘徊。

葉清塵透過屏風，依稀可見男子的輪廓。

男子慵懶地側卧在榻上，一只手臂撐着頭，另一只手裏不知道在把玩着什麽。

除了悠悠的琴聲，和葉清塵突然加重的腳步聲，屋裏什麽都沒有，葉清塵甚至感受不到男子的內息。

突然，繃的一聲，琴弦斷了。

簾後的美人手握斷掉的琴弦，喃喃自語，“斷了，竟然斷了。為何會這樣？這曲譜，這指法，我早已爛熟于心，為何，仍會這樣？”

盡管隔着珠簾，葉清塵還是能看見女子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還有，那份葉清塵看不懂的哀傷。

因為一把琴？還是因為什麽，竟然能夠流露出如此深沉的殇。

二人直接忽略了進來的葉清塵，讓葉清塵有些無所适從。葉清塵刻意發出了聲響。

“誰讓你進來的？出去！”女子終于轉向葉清塵，聲音幹脆嚴厲。葉清塵低頭地瞬間撇了撇嘴，虧得自己剛才對她還有一絲憐憫。

“咳咳，實在抱歉，小的來添些茶水。”

“這裏沒人喝茶，出去。”

“是，是！”葉清塵點頭哈腰，轉身便要退出去。

“等等。”一直默不作聲的男子，突然開了口。

出乎意料地，葉清塵不但未停，反而慌不擇路地離開了，以致她并未看見身後那兩道深思的目光。

此時的葉清塵腦子一片混亂，她也不知道，明明鼓足勇氣要去質問他，為何玄只是剛剛開口，她便已經潰不成軍。

可是，他的聲音還是那麽好聽，那麽富有磁性，渾厚有力。

失魂落魄地走出天上人間。

“吧嗒，吧嗒”，葉清塵緩緩擡手，下雨了。

葉清塵的腦海中，深埋心底的記憶如今卻又歷歷在目。

那一年，葉清塵等來的是傷重的玄，來不及問他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便已經昏死過去。

而他的身後尾随而至的，還有大批的追兵。

葉清塵替他處理掉麻煩，立刻帶他去了自己在這附近的居所，塵閣。

幸虧葉清塵一直跟随師父學習醫術，至此已經小有所成。給玄做了徹底的檢查之後，葉清塵慶幸他的身上并無內傷。只有幾處外傷，最重要的一處傷在了腰腹的位置，這幾天恐怕是暫時要卧床休養了。

葉清塵一直照顧在側，直到第二天中午，玄才醒過來。

“醒了？”葉清塵看着悠悠轉醒的玄，溫柔地問道。

玄想要起身，不小心牽動了身上的傷口，不由得悶哼了一聲。

“你傷得不輕，得在床上休養幾日。不過你放心，沒有內傷。”葉清塵扶着玄再次躺下，給他蓋好被子。

“咦，你會說話？那你之前為什麽無論我怎麽和你說話你都不搭理我。”玄委屈地看着葉清塵，控訴她之前的冷漠。除了聲音有絲喑啞虛弱，完全不像重傷未愈的病人。

“呃……見你那兩回，喉嚨痛。”葉清塵無奈地扯着謊。

“騙小孩呢吧。這是哪兒啊？”玄四處打量着，欠揍地翻了個白眼。

可該死的是葉清塵就是覺得他連翻白眼的時候都好看得很。

“這是我家，你放心住着就好。這裏适合你養傷。”仿佛是怕他離開，葉清塵又補了後一句話。

“嗯。”還有些虛弱，随後，玄便又漸漸地睡着了。

葉清塵輕笑，他老是這樣，明明難受得什麽似的，還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看他睡着，葉清塵便出去給她煎藥了。只是她不知道，身後的人又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眸色複雜。很多年以後，她才知道，原來很多時候，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時間，她的身後都有兩道目光，一直在注視着她。

在塵閣休養了幾天之後，玄在葉清塵的精心照料下，只要不運功不激烈地與人打鬥，已經無大礙了。

這一日，二人在院子裏納涼，已是秋天，午後的暖陽讓微涼的秋變得可愛。

塵閣的位置是葉清塵挑選的。環山繞水，房子的圍欄是葉清塵親手種的竹子，栅欄在屋子前圈出左右兩小塊地。

一面種花，一面種菜，而且周圍也無人家，搬了藤椅坐在院中，看着閑書，喝杯清茶，有一種安谧靜美的享受。

此時，二人便是這幅光景，搬了桌椅坐在院中，無聲勝有聲。

過了一會，玄突然挑眉說道，“會吹簫嗎？”

“不會。”葉清塵搖了搖頭，老實地回答。

“這都不會，真差勁。”玄鄙視道。

“……”葉清塵無語，這兩天葉清塵更加了解玄，也知道這話的潛在含義是…

“我教你！”玄面露不耐，“你怎麽能不會吹簫呢！”

“嗯，好。”葉清塵笑得像個孩子，一陣微風吹過，杯中的清茶泛起漣漪，美人的發絲紛紛揚揚，連加速的心跳聲，也散在風中。

不久，院子中便傳來簫聲，一道低沉，一道明快，偶爾中間還夾雜着男子的低咒和女子的笑聲，和諧得仿佛這兩道聲音原本就應該是這樣。

二人便是如一對夫妻這樣，又過了幾日。

一天晚上，二人吃了晚飯，漫步到湖邊。

不知道男子對女子說了什麽，女子笑得開懷，那笑意直達眼底，如星星般璀璨的眼眸，笑起來如彎月一般亮晶晶的。

看着葉清塵的笑，不知怎麽回事，玄那沉靜如死水的心湖便會突然泛起了漣漪，極不平穩。

“怎麽了？”葉清塵看到突然不再言語的玄，輕聲問道。

“我覺得你的眼睛能勾人！有沒有人說你的眼睛很漂亮？”玄突然笑道，葉清塵最無法抵抗的便是玄的笑，他的笑容會讓天地失色，百花羞慚。

“哪有！”葉清塵瞬間便羞紅了臉。笑嘻嘻地看着玄，大眼睛帶着笑意，仿佛在訴說主人此時的快樂。

“咳咳，蕭會吹了嗎？教了你這麽多天了。來，吹一首鳳栖吧。”

“可是，我，我不會啊。”葉清塵驚掉了下巴，才學了幾天，哪裏會那麽難的曲子啊。

葉清塵之前也只是聽他經常吹，但那不代表她就會了啊。

葉清塵一邊說着一邊沒了聲音，嚣張的氣焰也瞬間熄火，因為身旁的某人突然把她擁進了懷裏，抱得很緊。

“嗯，我教你，一直到你學會為止。”玄又說了一句讓葉清塵下巴掉地的話。

“可是，可是我不想學。”葉清塵哼哼唧唧的，其實是因為覺得自己學會了也肯定不如他吹得好，索性就不學了，讓他吹給自己聽就好了嘛。

玄一挑眉，不學？“我親自教你，你敢不學？小丫頭你膽子見長啊！為什麽？”免費的師父也不要，真是不識好歹。

不知何時月已經爬上了天空，清輝的映照下，本便俊逸無雙的男子，一舉一動都透着優雅高貴，葉清塵覺得他倒是很勾人。

“原因就是我吹的不好聽。我不要學。”葉清塵厚着臉皮耍着無賴。

“嗯，那好吧，本想着把我這陣子親手做的蕭給你，看來你不願意要，那就算了吧，我扔掉了。”

說着就從懷裏掏出一支比他的蕭小一大截的一只青翠的竹蕭，精致漂亮，葉清塵只看了一眼就喜歡上了。

玄擡起手作勢要扔掉，葉清塵連忙按住他的手，把蕭奪了過來，而他的手便順勢握住了她的。

“我學，我學還不行嘛。”葉清塵無奈地答應他，邊說眼睛邊往那蕭上瞟。

那蕭真的很漂亮，純淨的青色，其實因為她的手很小，握着蕭上的孔有時候都切換不過來，這陣子練習的時候便很別扭。

不過，沒想到他注意到了，她以為他只顧着訓她來着。

“謝謝你。我很喜歡。”葉清塵小心翼翼地看着這把屬于自己的蕭，滿心歡喜。

玄把葉清塵的表情都看在眼裏。心裏莫名地開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其實第一次教她的時候便發現她的手小的像孩子。

後來便趁着這幾天她休息的時候偷偷地親手做了一支，就在剛剛，他甚至等不及要把蕭拿出來看她的表情。

想想自己已經二十一的人了竟然還這麽幼稚，便也輕笑了出聲。

“嗯，喜歡就好。不過，我都送了你禮物，你送我什麽？”玄斤斤計較。

“呃……一定要送嗎？”葉清塵長這麽大，最不擅長的事情之一便是選禮物。

“必須送！”玄口氣強硬，态度堅決。

“那就……”葉清塵開始絞盡腦汁地思索，送些什麽。啊，有了，葉清塵眼睛一亮。

從玄懷裏擡起頭，順手便把頭上的桃木發簪拿下來，“送你！”葉清塵慷慨地遞給了玄。

玄苦笑，“你決定送這個？”

彼時的葉清塵并不知道送發簪的意思，便傻傻地點頭，“嗯，這個你也可以戴在頭上，不會顯得女氣。而且是我最貼身的寶貝了。”葉清塵還很認真地說道。

玄定定地看了葉清塵好一會，才鄭重地說道，“好。”

後來，玄養好了傷，便離開了，離開的時候二人約定好，等明年葉清塵生日的時候，他會來給她過生日。

玄走的時候葉清塵并沒有問他的真正身份，她不想破壞現在的狀态，她希望，他能親口告訴她。他是誰。

盡管，葉清塵已經隐隐察覺。因為，他離開的前一日，京城貼了皇榜，廣尋名醫。因為，皇上病了。

那一年，葉清塵十六歲。

時光荏苒，轉眼便到了約定好的日子，那天是中秋節，也是葉清塵的生日。

二人約好，還在初見的那個楊樹林裏見面。葉清塵趕到的時候，玄已經到了。今天的玄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葉清塵看看自己，笑了，她也穿了白色。

葉清塵放輕了腳步，想要吓吓玄，蹑手蹑腳地走到玄的身後，剛想要拍他一下，玄冷不防地轉過身，把葉清塵抱在了懷裏。倒是吓得葉清塵大叫出聲。

沒有說話，玄直接把葉清塵抱在了懷裏。拍了拍葉清塵的頭，輕輕撫摸着葉清塵的背脊，仿佛在安撫小孩。

葉清塵有些懵，一想到那雙修長白淨，骨節分明的手，現在在撫摸自己，就羞得想鑽進地縫兒裏。

這麽想着葉清塵竟然這麽做了。只是鑽錯了地方，腦袋直往鑽進玄的懷裏，而且越鑽玄抱得越緊。

“壞丫頭，別蹭了。”玄聲音低沉喑啞，少了往日的風輕雲淡。

玄靠近葉清塵的耳垂，噴薄這好聞的氣息，帶着點薄荷味，又有屬于男人的氣息，讓葉清塵的臉更紅了。“今年，你十七歲了吧？”溫潤好聽的聲音蠱惑着葉清塵回答他。

“嗯，咦，你怎麽知道？”葉清塵的頭還埋在玄的懷裏，他的懷抱，好溫暖，好聞的味道，很舒服。

葉清塵有些不願意出來，一個勁兒的埋着頭，紅透的笑臉也怕被玄看到笑話她。

玄沒有回答她，只是松開她，一只手環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從懷裏掏出了一樣東西。

PS：第二更白天大約中午奉上！玄和塵的故事，未完待續，哈哈，玄快要出場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