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醒來
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寝宮之內就只剩下秦言軒和楚輕兩個人,坐在床沿上,低頭靜靜地看着那躺在床上的人兒,秦言軒的眼中有着掙紮。
好幾次伸手想要将楚輕扔出到外面,可是每次都到最後的時候停住了手,然後陷入到更深的掙紮之中。
他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上次将她推下懸崖的時候可以毫不猶豫,甚至帶着迫不及待,可現在只是看到她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竟然就恨不得想要将那些如此折磨她的人全部給殺了!
想不明白這是因為什麽,或者是是否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更想不明白自己的心,心已經陷入到了一團泥漿之中,渾濁,無法理清。
輕輕的一聲嘆息,秦言軒伸手緩緩地解開了她身上的衣服,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不想讓那些宮女們伺候她換衣,似乎是不想讓她們看到她的身子。
衣服已經被鮮血粘在了皮膚上面,尤其是傷口的周圍,有好幾處都已經牢牢地貼在傷口之中,若是要将這些布料從傷口上去除,勢必會将她的那些傷口再一次扯破,鮮血直流。
昏迷中的人緊緊地皺起了眉頭,身子不斷地顫抖着,卻就是沒有發出半點的聲音,似乎不管怎樣的疼痛,都被她忍在了心裏。
看到她如此反應,秦言軒的心糾成了一團,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麽,只是手中的動作更輕柔了幾分,小心地将那些粘在傷口上的布料潤濕,然後再緩緩地扯下。
手突然一頓,視線停留在了她左胸前的位置,眼中的神采在那一瞬間有着震驚和呆滞,幾乎是無意識的,手已經伸出到了她胸前,輕撫着那裏的一朵血色的曼珠沙華,這是什麽?她的身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一個印記?
那一絲絲的血色花瓣,盤繞在她的胸口,有着殘陽如血似的妖豔,無與倫比的殘豔和毒烈般的唯美,它就好像是活的,卻讓看到的人心中湧起無盡的悲涼,那一團如火如血的妖豔,卻讓人感覺到死亡的氣息,完美的外表亦無法掩飾慘淡的靈魂。
秦言軒靜靜地看着這朵花,如同着魔了一般,再無法将視線轉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秦言軒眼中的神色緩緩清澈,只是心中卻湧起了浪潮般的波瀾,手指緩緩地朝着肩膀移去,視線也順着看了過去,小心地将那裏的衣服掀開,瞳孔卻是猛然間緊縮。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寧雪倩在肩膀上有一個月牙形的胎記,可是眼前,白皙如玉,除了累累傷痕之外,哪裏有什麽胎記?
腦袋“轟”的一聲就炸了開來,眼前浮現出了從圍場回來之後的所有有關于她的一切,從沒有相信過的一句話,此刻卻在他的耳邊似乎無盡的響了起來:“我不是寧雪倩,我不是你的皇後!”
難道,是真的?她真的,不是寧雪倩?那麽,她是誰?
……
楚輕醒過來已經是三天之後,平躺在床上就這麽看着屋頂,眼中還有着迷蒙之色,這裏是什麽地方?
秦言軒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帶着點迷蒙地仰望着屋頂,終于等到她醒過來了,這一刻,秦言軒的心中說不出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
欣喜?那是肯定的,只是在那欣喜之外,還有着太多更複雜的情緒。
感覺到身旁似乎有人,楚輕吃力地将頭轉了過去,就看到秦言軒站在那邊靜靜地看着她,眼中流淌過什麽,随即輕蹙起了眉頭,并沒有說話,只是這麽靜靜地看着他,不過眼神之中卻已經将她的疑問都表達了出來。
緩步走到她的身邊,在床沿上坐了下來,伸手在她的額上試了下溫度,感覺已經不再那樣滾燙,輕舒了一口氣,笑着說道:“看來燒已經退了,你也終于醒過來了。”
秦言軒的這個突然的改變讓楚輕非常是不習慣,心中滿是怪異的感覺,眼中的疑惑更多了一層,不禁問道:“這是什麽地方?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在失去意識之前,她只記得好像有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擋在了她的前面,然後……然後是怎樣的,她忘記了,記不得了,只是好像,落入到了一個懷抱之中,渾身的刺痛,渾渾噩噩之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再然後,終于能夠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來到了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難道是秦言軒救了她?這個想法一出現就讓她只感覺到一陣匪夷所思,只是眼前的情況又是怎麽回事?他的表情又是怎麽回事?
從他的眼中,她再找不出先前的那種嫌惡和憎恨,只是比先前更多了一些複雜。
面對楚輕的問題,秦言軒卻并沒有回答,只是轉身從旁邊拿出了幾個瓷瓶,重新在床沿上坐下,伸手就來扯楚輕身上的衣服。
楚輕下意識地要伸手抵擋,然而那動手的動作牽引了身上的肌肉,頓時徹骨的疼痛傳遍了全身,忍不住悶哼一聲,整個身子都止不住的顫抖了幾下。
見到她這個樣子,秦言軒伸手将她半舉的手輕輕地放回到了床上,說道:“別亂動,你現在渾身是傷,我幫你換藥。”
秦言軒的話讓楚輕非常的意外,或許是因為受傷身子虛弱的緣故,她臉上的表情雖然依舊冰冷,但也有着一絲讓人心疼的柔弱。
面對着楚輕那疑惑和戒備的眼神,秦言軒略低下了頭,然後又擡頭看着她的眼睛,問道:“你是誰?”
瞳孔有瞬間的收縮,臉上的表情如同平靜的湖面之上被投入了一枚小石子,一圈圈的漣漪朝着四周蕩漾了開來,那冰冷淡漠也因此而有了些許的動容。
久久地看着秦言軒,似乎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麽,努力滴擡起手來輕撫上了胸口的位置,應該是看到了這個吧,不然的話,為何會突然問出這樣的話來?
“楚輕。”
輕挑了下眉,對于楚輕的言簡意赅似乎有些不滿,但他并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又伸出了手,小心地将她身上的衣服掀開,卻在這個時候手腕突然被一只小手抓住,無力卻又異常的堅定。
擡頭看去,秦言軒突然輕笑了幾聲,将手緩緩從她的手中抽了出來,湊到她的面前,笑着說道:“這三天來,一直都是朕親自為你清理,包紮傷口,每天的換藥也是朕親自動的手,該看的不該看的都已經看了個遍,到現在才阻止,不覺得太遲了點嗎?”
楚輕有一瞬間的怔忪,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一直都是他親自動的手?真的假的?
“多謝皇上,不過以後不必再勞煩皇上了。”
“不用客氣,既然都已經勞煩了,幹脆就勞煩到底吧。”
秦言軒似是很随意地淡然說道,看到楚輕那漠然而堅定的眼神,湊近了一些,說道:“其實,真的很不喜歡你這個表情,總是會讓朕有一種想要将你的淡漠全部都狠狠地撕裂的沖動。”
“楚輕生性如此,惹得皇上不快,還望皇上恕罪。”
“楚輕?”秦言軒突然輕聲念叨了一聲,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麽,突然笑了起來,那笑容自有一股氣勢和引力,如清晨從海平線上緩緩升起的太陽,将那一線的海水鍍上了一層霞光,并且随着波浪不斷蔓延,絢麗而華美,霸道而張揚。
聽着秦言軒那一聲念叨,看着他的那個笑容,楚輕有一瞬間的失神,随即卻是輕蹙起了秀眉,恢複淡然,看着他,等着他接下去的話。
秦言軒打開了其中的一個瓷瓶,用棉布沾上一些金瘡藥,然後輕柔地在她的臉頰上拭着,問道:“你是誰?除了你叫楚輕之外,難道你不該解釋一下嗎?”
臉上傳來的刺痛讓楚輕本能地将臉朝着旁邊撇了一下,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秦言軒的話,只剩下眼中的一片晦暗不明。
她好像,被毀容了。
看着她臉上的這兩道疤痕,秦言軒眼中也是不由得一暗,楚輕的平靜,讓他心底微微發寒,不過他什麽都沒有多說,只是動作更輕柔了一些。
這個人,果然不是寧雪倩,為什麽确認了這個之後,心中會有突然間松了一口氣?就好像什麽讓他很在意的事情,全部都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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